那老眼昏花的老汉努力找寻了一番,可算锁定了杨若晴的位置。
“草,草民王大锤,给将军夫人请安,将军夫人大吉!”
颤巍巍的老汉,作势就要给杨若晴下跪。
杨若晴赶紧抬手让平安过去扶住他,这么大年纪的老汉,给自己下一跪,自己可受不起,会折福的,何况,杨若晴最不喜欢就是给人下跪,和别人对自己下跪。
“老丈你是长辈,我是晚辈,你又是王保长请来处理太岁的高人,那些虚礼就免了。”
那老丈连连点头,这才颤巍巍站起身。
“老丈,这太岁,依您老看,该如何处理?”杨若晴开门见山问。
老丈胡须抖动着,手指头轻颤,像是在算着什么。
听到杨若晴的询问,他道:“贵人稍安勿躁,待老汉我先掐一上一掐。”
“好,您慢慢掐,我们不急。”杨若晴退到土堆后面去,这时,冯强的管家端来一把凳子伺候杨若晴坐。
杨若晴摆摆手,命他把凳子送去给了老丈,让老人家坐下来掐算吧,站在那土堆上,腿脚打颤,手指也在颤,整个都让人担心他会不会一个不留神,便一头栽倒进太岁所在的土坑里。
……
凳子送到了老丈身后,王保长扶着老丈坐下。
老丈摆摆手,王保长点点头,对冯强递了个眼神过去,两人一起从土堆上退下来,让老丈自己坐在那里对着太岁掐算。
退下来之后的王保长来到杨若晴这边,冯强也跟了过来。
见杨若晴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老丈的身上,王保长便跟杨若晴这里说起了这老丈的来历。
原来,这老丈是王保长的一个远房舅舅,望海县人氏,住在别的镇子上,跟王保长是出了五服的同姓亲戚。
这位老丈生下来就身体不好,羸弱多病,家里人都以为养不大。
有一年家里来了一个讨水喝的外乡道士,这舅舅当时才八岁,不仅给那位外乡道士舀了一瓢水,还把锅里的最后一个馒头给了道士吃。
那道士吃了这个小孩的东西,说他不白吃,于是给这小孩看面相,算了一卦。
完事后,道士告诉这个小孩,让他每天夜里子时后去村后的小树林子里,想要不做病秧子早逝,就去树林子里跟他学本事。
不过这事儿可不能跟家里大人说,说了,就不能教了。
八岁的小孩答应了,还真的瞒着家里人去了小树林子里,这一去,就是两个月。
他跟那位外乡来的道士学了些什么本事,他从没有对别人说起过。但说来也怪,他的身体,却是肉眼可见的一天天好转。
原本家里人是没有发现他的这个秘密,家里人看到他的身体一天天好转,都暗暗高兴,可是后来他娘发现家里攒的鸡蛋,准备拿去镇上赶集兑换油盐的鸡蛋,突然就没了。
不仅是鸡蛋,家里的馒头,红薯,土豆,这两个月来也少的好快好快,他爹娘以为家里进了贼,于是便留了个心眼。
有一天夜里,他趁着家人睡着半夜起床,又去灶房偷鸡蛋和馒头,带着出了门,径直往树林里去。
他爹娘跟在后面,跟着他进了树林,然后看到他把东西交给那个外乡道士。
他爹娘当时就恼了,举起带来的镰刀和扁担,喝骂着冲进了树林子……
这一冲进去,可不得了。
那个道士看到有生人闯进来,受到了惊吓,掉头呲溜一下就钻进了齐膝深的草丛里,化作一只大刺猬跑不见了。
他爹娘吓傻了,他自个也吓傻了,这才反应过来这两个月里,每天传授他本事的师傅,竟然不是人,是一只大刺猬!
“大刺猬?”杨若晴倒是被这个说法给勾起了兴趣。
“确凿吗?”杨若晴又问。
小太监冯强也是听得眼睛都直了,杨若晴也问出了他的心声,他连连点头,紧张又期待的望着王保长。
王保长迟疑了下,扭头看了眼那边高高土堆凳子上坐着的神神叨叨的老汉,王保长缓缓摇头。
“确凿不确凿,我也说不准,这事儿是我打小的时候听我家那些亲戚们说的。”
“很多人都跟我这表舅求证过,包括我在内,可我这表舅从来不提那茬,不承认,也不否认,搞到最后,很多人都说搞不好是他爹妈看走了眼,可那二老早就作古了,所以这事儿也就成了个悬案。”
冯强还沉浸在这个故事的诡异画风里,不可自拔,满脸的向往和陶醉。
杨若晴则望向那边凳子上,已经结束了掐算,正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的老汉。
“王保长,你那表舅在跟谁说话?”杨若晴悄声问。
“该不会是跟坑里的太岁吧?”
“我瞅着像。”
杨若晴暗暗吞了口口水,她除了听到那老汉的自言自语,却听不到那太岁的声音。
这老汉,是真的有两把刷子?还是在装神弄鬼?
杨若晴的耳力极好,即使是五六丈外,那些把守工地的下人们说话的声音,她只要认真捕捉,都能听到。
可是,这距离自己一丈不到的老汉的自言自语,却很模糊,声音似乎被复杂的信号干扰,传入杨若晴耳中时便断断续续,让她听不真切。
杨若晴脚下不动声色的往前挪了挪,想更近距离的捕捉那老汉的声音,顺便瞅一眼坑里的太岁,有没有什么异样。
当她的脚往前挪动了两步之后,她感觉她好像一只脚,半边身体也仿佛受到了阻力。
她暗暗用力,然后,她的半边身体好像挤进了一层透明的看不见的幕壁。
王老汉的声音,源源不断传入杨若晴的左边耳朵。
现在,她终于听清楚了他在自言自语说些什么。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八方威神,使我自然。按行五岳,八海知闻,凶秽消散,道法长存,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伴随着王老汉念动咒语的声音,杨若晴还听到这一方被幕壁隔绝的空间里,从那挖开的土坑底下,传来另一道神秘无常的声音。
那种声音,奇怪到无法形容,声音很嘈杂,混乱,像是有万千男女在怒吼,咆哮,哭泣,诅咒,狂笑。
明明是一米多深的土坑,可是那声音传入杨若晴的耳中,却好像从地底下万丈深的地方传来,幽远,空旷,神秘而古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