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怀疑我?”端木阙沉声道。
“不敢。”秦蓁嗤笑道,“不过,这世上最难直视的便是人心。”
端木阙一愣,却突然拽着她的衣袖出去了。
秦蓁正要挣扎,却瞧着他那冷若冰霜的脸,不知为何,这样的端木阙,她还是头一次瞧见。
犹记得,在医馆内瞧见的那个对医术痴迷执着的少年,如今却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子,也许,在他的心中,最自在的日子,便是在医馆了吧。
秦蓁被端木阙拽着衣袖出了正殿,连带着皇帝瞧着,也都是一脸的诧异之色。
端木阙并未理会,只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秦蓁直接拽出了太后寝宫。
直等到了一侧的拐角处,他突然一用力,将秦蓁抵在宫墙上,一手拦着她,另一只手紧紧地攥着她的衣袖,似是在隐忍,又似是在凝聚着怒火。
秦蓁直视着他,对上那盛满怒火的双眸,她也没有想到端木阙会突然发怒。
可是,太后的确中毒了,却也是端木阙能解的,他为何偏偏要放任着不管呢?
端木阙半晌之后,才深吸了口气,突然向后退了一步,放下了手,负手而立。
秦蓁后背靠在冰冷的墙上,仰头看着远处,四周寂静无声,连带着暗中盯着的人,也因这处的震慑之气过重,不敢靠近。
秦蓁眨了眨眼双眸,走上前去,行至他的身旁,突然伸手,掌心多了一个东西。
端木阙低头一瞧,愣了愣,脸上的冰霜也随之融化。
他抬眸看向她,伸手将她掌心的东西拿了起来,在手中把玩着。
秦蓁笑了笑,“这东西,我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找到的呢。”
“你不是要与我再无来往吗?”端木阙嘟囔道。
秦蓁斜睨着他,“我与云国的太子的确无瓜葛,可是,木头就不同了。”
端木阙将那东西紧紧地攥在掌心,过了许久之后,才说道,“你回去吧。”
“可太后?”秦蓁一愣,看向他。
“我知晓该如何做。”端木阙继续道,“待会,若是父皇闻起来,你只说无能为力。”
“难道?”秦蓁挑眉,似是知晓了什么。
“你即便能解了,却也不可能日夜守着不是吗?”端木阙侧身看着她。
秦蓁轻轻点头,“既然你都想好了该如何解决,我又何必添乱呢。”
“回去吧。”端木阙的语气未变。
秦蓁也只是看了他一眼,“木头,医馆的那些年,也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可惜……回不去了。”端木阙最先说出口。
是啊,从前,他执迷不悟,而她就是这般回应他的,可如今,反倒成了他率先开口,看来,是真的回不去了。
秦蓁自嘲地一笑,便离开了。
端木阙低头看着掌心的当归,随即收了起来,而后回了太后的寝宫。
知茉与知棋对视了一眼,小心地跟着她。
“大小姐……”知茉看着她。
“走吧。”秦蓁一步步地往前,等出了宫门,坐在马车上,深吸了口气,“他终究还是相通了。”
“大小姐,咱们现在去哪?”知茉低声问道。
“回府。”秦蓁接着说道。
“是。”知茉垂眸应道,便吩咐车夫赶车。
秦蓁随手拿过一旁的医书看了起来。
直等到过了许久之后,她才放下手中的医书,深吸了口气,轻揉着眉心,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这才看向知茉,“岳家的那位夫人,你可觉得熟悉?”
“大小姐,您难道认为?”知茉当即反应了过来。
“咱们去一趟田庄吧。”秦蓁直言道。
“可是您答应了岳二公子了。”知茉说道。
秦蓁一愣,缓缓地合起双眸,“回去吧。”
“是。”知茉点头应道。
知棋看向知茉,“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担心太子。”知茉回道。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知棋不解。
“哎。”知茉凑上前去,敲着知棋的额头,“笨啊,安王已经没了,这云国未来的皇上便是当今的太子,若是太子招惹了非议,那么必定会有人借机废黜太子,如此的话,接下来成为太子的会是谁呢?”
“可如今皇室成年的皇子也只有太子一人了。”知棋皱眉道,“还会有谁呢?”
“那便要看那背后的人想要借谁的势了。”知茉如实道。
“难道又与大小姐有关?”知棋不解。
“你一直是个消息通,难道连这些都想不通吗?”知茉继续道,“咱们如今知道的消息,竟然连沛世子都不如。”
知棋皱眉道,“大小姐将云国的许多暗桩都收回了,也不知为何。”
“这云国看似简单,却甚是复杂,此次大小姐前去大召,或许看透了许多事情,故而回来,才会这般。”知茉继续道,“难道你还看不出来,那些暗桩都被盯上了呢?”
“我怎会不知?”知棋皱眉道,“我这处都折了不少。”
“你知道就好。”知茉压低声音,“太后突然昏迷不醒,有个宫婢吊死在了太后大殿中,这无意是在挑衅,而太子明知太后病情如何,却还是执意让大小姐回来,你便知晓,眼前的情形有多严重了。”
“那咱们就这样等着?”知棋反问道。
“等。”秦蓁突然开口,“除了等,咱们没有旁的用处。”
“可大小姐,您可知晓这背后是谁?”知棋连忙问道。
“端木阙与我交情匪浅,即便如今他有意割舍,可那暗处的人,也明白,只要端木阙在太子之位上一日,便不会对我如何。”
秦蓁沉声道,“既然如此,那何不就顺水推舟呢?”
“大小姐,您是说,想要瞧瞧,那背后的人到底要推谁出来?”知茉说道。
“嗯。”秦蓁点头。
知茉想了想,这才开口,“可是……太子明显不想让您掺和其中。”
“我知道。”秦蓁继续道,“我不是没有插手吧。”
知茉见她似是在赌气,也只能无奈地摇头了。
秦蓁挑眉,而后说道,“回去只管等着就是了。”
“是。”知茉与知棋便也不多言了。
太后病重,那宫婢之事一直悬而未决,端木阙突然发难与皇上,气得龙颜大怒,当众训斥了太子。
紧接着,朝堂中便开始变了风向。
曾经拥护太子的朝臣,如今也在渐渐地寻找着别的依仗。
秦蓁闭门不见,大有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架势。
“大小姐,九王爷快到了。”知茉算着日子,想着大召的使者再有半月便能抵达。
秦蓁淡淡道,“我知道了。”
“大小姐,太子被幽禁了。”知棋突然冲了进来,禀报道。
秦蓁眉梢微挑,而后道,“幽禁了?”
“正是。”知棋垂眸回道。
秦蓁浅笑道,“齐家呢?”
“齐家并未有任何的动静。”知棋继续道,“不过之前关于太子的谣言本就是长公主传出来的,如今齐家竟然没有任何的反应,也不知这背后到底还算计着什么?”
秦蓁轻轻点头,“陆家呢?”
“陆老爷也是闭门不见客。”知棋看着她,“大小姐,您说,太子被幽禁之后,他们会不会借势,废黜太子?”
“端木阙即便不是皇后所生,可也是端木家的皇子,若这一点也被怀疑了,那么,他便是名不正言不顺,自然会被废黜。”秦蓁直言道。
“难道太子查到了什么?”知棋突然恍然大悟道。
秦蓁笑了笑,继续道,“他说过,莫要让我插手,那我便不关心了。”
“是。”知棋垂眸应道。
秦蓁待知棋退下之后,低头看着手中的密函,接着抬眸看向知茉道,“知棋总归还是有些冲动。”
“多少年了,这性子终究改不了。”知茉无奈道。
“这样也挺好。”秦蓁浅笑着,“对了,将这封书信送出去。”
“送去大公子那处?”知茉双手接过,瞧着说道。
“嗯。”秦蓁点头,“眼下,兄长那处想必会有判断。”
“大小姐,几位老爷来了。”知棋上前道。
“嗯。”秦蓁点头。
秦家的几位老爷之前安稳了不少日子,如今突然到访,想必也是因为太子之事。
毕竟,之前秦蓁与太子走的很近,差点变成太子妃,后头虽然与安王有了婚约,可安王早殇,如今虽然挂着秦家家主的身份,可终究是嫁不出去的。
这克夫一说,便已落实了。
秦蓁倒也不在乎,可是秦家的几位老爷却是对此耿耿于怀的。
毕竟,秦家屹立数百年,在这云国的地位举足轻重,更是拿捏着皇室的命脉,到底是大家族,尤其是还是秦家家主,自然不能传出这样的风言风语来。
秦二老爷看着秦蓁,“家主,太子之事,不知您有何打算?”
秦蓁看向秦二老爷道,“我?”
“正是。”秦三老爷也开口了,“如今秦家上下都以您马首是瞻,您若是行差踏错一步,那秦家也会跟着您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秦四老爷也附和道。
秦蓁轻笑了一声,淡淡道,“秦家是秦家,太子是太子。”
“可外头都觉得是您才导致太子落到这个地步的。”秦四老爷再次地开口。
秦蓁挑眉,而后道,“若是如此,那我该如何?”
“秦家不能毁于一旦。”秦二老爷道。
秦蓁明白了,这几位叔叔是想让她与太子划清界限,最起码,他们是知晓了,太子必定会被废黜的。
秦蓁继续道,“诸位长老还未与我说话,几位叔叔反倒来逼我,这是何道理?”
几位老爷见状,接着便说道,“家主终究是女子,许多事情还是带着儿女情长。”
秦蓁淡淡道,“儿女情长?”
“家主,您先前那般胡闹,那也是仗着您是秦家的家主,可如今,您身为秦家的家主,也该为秦家做打算。”秦三老爷道。
秦蓁轻轻点头,看向秦四老爷道,“我听说韦家的人到了京城,不知四叔可曾去拜访过?”
“什么?”秦四老爷一愣,显然很是惊讶。
秦蓁冷笑一声,“当初,三婶在祖宅的时候,做了什么,难道还需要我再重新说一遍?”
秦三老爷当即便不知该如何反驳。
秦二老爷轻咳了一声,瞧着秦蓁这般淡定,原先是想发难与她,借机让她交出家主的位子,可如今瞧着,反倒觉得此举有些冲动了。
秦蓁倒也不再多言,而是请几位老爷离去了。
知棋嘴角一撇,“也不知他们又是抽什么风?”
知茉道,“他们当然见不得大小姐好了,秦家虽说暗中都是女子做主,可那也没有摆到台面上,如今大小姐可是第一个被摆到台面上的秦家家主。”
知棋冷哼一声,“就算如此,那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抓大小姐的错处啊,难道不是应当同仇敌忾吗?”
“他们自以为,趁着这个机会将大小姐拉下家主的位子,他们之中有人当了家主,这秦家必定会更胜从前。”知茉道。
知棋继续道,“大小姐,即便您交出了家主的位子,您也不会交给他们的。”
“不是还有兄长吗?”秦蓁笑道。
“大小姐,现在该怎么办?”知棋问道。
“韦家入京,竟然这般隐秘。”秦蓁皱眉道,“看来许多事情要慎重考虑了。”
“大小姐,怎得连四老爷也不知呢?”知茉皱眉道。
秦蓁沉吟了片刻,“他既然不知,想必韦家那处有了旁的算计,当初,他们将大韦氏与小韦氏嫁入秦家,本就是为了秦家的秘密,如今,只剩下小韦氏了,祖宅那处,想必也会有动静了。”
“是。”知茉垂眸道。
秦蓁过了好一会,才开口,“过不了几日,便会有热闹瞧了。”
“大小姐,沛世子来了。”知茉说道。
“嗯。”秦蓁点头,抬眸便瞧见沛骆笑吟吟地前来。
往日,他来的时候,都是急匆匆的,如今反倒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这反倒让秦蓁觉得有些好奇了。
沛骆看着她道,“秦妹妹,听说府上有热闹瞧,我便过来了。”
“没想到,沛大哥的耳朵还挺灵。”秦蓁打趣道。
沛骆随即坐下,盯着她,又笑了笑,“怎么?”
“沛大哥来晚了。”秦蓁低声道。
沛骆这才瞧见刚刚收起来的茶盏,无奈道,“这下子,我倒是空欢喜一场了。”
秦蓁接着道,“沛大哥有何趣事儿,不如也与我说说?”
“好啊。”沛骆爽快地答应了,看着她道,“端木阙被幽禁了,此事儿你知道了吧?”
“嗯。”秦蓁点头。
“若是他并非是皇室中人呢?”沛骆直言道。
“噗……”秦蓁直接喷茶了,“你相信?”
“若是有人拿出了真凭实据呢?”沛骆眨了眨眼。
“谁?”秦蓁放下手中的茶盏,她等的就是这个。
沛骆见她一脸淡然,无奈道,“怕是秦妹妹这看热闹的心,是越发地重了。”
“他不让我插手,我只能在一旁看热闹了。”秦蓁无奈道,“反正,他想要当这个太子,自然有法子化解,若是不想当,必定不会逗留。”
沛骆挑眉,“何以见得?”
“我看得出来,若非形势所逼,他断然不会回来的。”秦蓁继续道,“端木衢都不在了。”
“而你呢?”沛骆歪着头,“我记得你之前去了一趟大召,难道有所感触?”
“嗯。”秦蓁点头,“你放心吧,许多事情,他比我看得透彻。”
“好。”沛骆继续道,“是韦家。”
“韦家?”秦蓁挑眉,“韦家终于动手了。”
“是啊。”沛骆继续道,“如今当真是有热闹瞧了。”
“沛大哥,府上的钉子可拔出来了?”秦蓁连忙问道。
“好啊,秦妹妹如今连我府上的热闹也不放过啊。”沛骆笑吟吟道。
“那是自然。”秦蓁继续道,“我可一直等着呢。”
“快了。”沛骆想了想,“若是端木阙选择了后者呢?”
“那也要看皇上的意思了。”秦蓁淡淡道。
“可人证物证俱在,皇上即便相信,却也不得不废黜。”沛骆摇头,“若是这个时候,有另一个人出现呢?”
“谁?”秦蓁反问道。
“那个人……”沛骆看着远处,“也许,你也认识。”
“齐家的?”秦蓁继续道。
“不错。”沛骆摇头,“你当然认得,那人便是……”
“齐邕。”秦蓁连忙道。
“哈哈!”沛骆挑眉,“聪明。”
“怪不得呢。”秦蓁淡淡道,“孟锦芫为何会从大召来到云国,而且偏偏盯着一个齐家的大公子,毕竟,二妹妹当年便是死在了他的手中,原来如此啊。”
“你可能不知道,齐夫人其实出自韦氏。”沛骆看着她道,“故而,如今的一切疑团都快解开了。”
“这不过是个开始罢了。”秦蓁看着沛骆,笑了笑,“将端木阙从太子之位废黜,是他们一早便布的局,如今也不过是在一步步地进行罢了,他们是在等最后一个知情人长眠不醒。”
“太后?”沛骆挑眉道。
“不错。”秦蓁点头,“太后知晓的,怕是比你我都多,而且,皇帝的把柄也许也落在太后手中,故而,皇帝对太后才会那般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