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方、老萧还有牛老根在县衙里用晚膳。
这可是让牛老根惶恐得不行。
大概他这辈子都没有想过,竟然某一天能够和县令大老爷同桌吃饭。于是这个兢兢业业了大半辈子的农民,慌慌张张跑到门口。攥着自己带补丁的粗布衣角,蹲着。任由吕梁说什么都不肯进去,嘴里说着草民不敢和县令大老爷共食,仿佛就快要哭出来。
最后吕方、吕梁没奈何,只能让竹儿帮着打好饭菜,让这个老实巴交的老农蹲在门口吃了。即便如此,估计牛老根这顿饭吃得也是不甚舒坦。
纵过晚膳,吕方带着老萧和牛老根出门。
天还未黑,但也将黑了。
到万福客栈,等夜幕降临,便又带着韩飞鸿那帮茶陵军士卒往幽县南门去。这时候,街上已经是看不到什么人影了。
到城门口,连个看门的兵丁都没有。
“咦?”
韩飞鸿惊讶了声,“守门的兵丁呢?”
吕方轻笑,“撂挑子了吧,现在,幽县的这些个小吏、杂役,估计就没几个还在替县衙干活的。”
“你不管管?”
韩飞鸿诧异道。
吕方道:“没什么好管的,最多不过多几个小毛贼而已,出不了什么大事。而且也管不了,他们拿的银子大头,又不是县衙的薪俸。”
他知道,县衙里肯定还有管事的。
余盘被软禁了,但还另外有人能够使唤这些幽县的吏员、兵丁。他们都是幽县土生土长,估计和卢德业那帮人的关系是盘根错节。要么,这些年过来也早就被收买了。
幽县商会的三板斧嘛!
钱财!吏员!民意!
就看自己和吕梁能熬住多久了。
只是,这县衙上下现在带头的,会是黄兴昌吗?
若拿下他,又是不是能让这些人乖乖就范呢?
大概是不能的。
即便没了黄兴昌,估计也还会有别的人带头。
现在,是自己、吕梁,和本土那些势力的斗争。
大摇大摆出了城门。
吕方让牛老根带路,就这么往大黄山而去。
果真有月亮。
银辉扑撒在地上,虽是暗淡,但也能看清楚路。白的是路,泛光的是水坑。黑乎乎的地方,没人会去踩。
偶尔有蛇。
从路上逡巡而过,要么,在草丛里嗖的一声,再没动静。
蛙鸣、虫鸣不绝。
这就是古代。
上辈子在城市里,吕方已经忘记有多长时间没有走过这样的夜路了。只记得,很小的时候母亲带着自己去走亲戚,回来得晚,就是这样的场景。
路上保持着沉默。
“妈……”
吕方低低喊了声,谁也没听清。
没去牛角村。
吕方让牛老根直接带着去了大黄山脚下。
大黄山很大,那些山匪总没理由把耳目撒到山下来。再者,就这点儿月色,隔着十多米也都看不清了。
牛老根很熟路。
就这样,近两百号人到了大黄山脚。
山风徐徐。
偶尔有野兽的嘶吼声。
这年头,老虎、野猪什么的很是常见。
顿足。
吕方道:“就在这歇着吧!”
然后从兜里掏出蚊香来。
这当然是抽奖抽的。
虎牌蚊香。
山边边,蚊子可是太多了。
韩飞鸿也发话,“就地休息!睡觉!”
“啪!”
吕方走掏出打火机,边点蚊香边道:“打呼噜的记得把嘴捂上。旁边有呼噜声太大的,记得拍醒他。”
还是小心为好。
万一山上真有山匪下来巡逻,那就坏事了。
韩飞鸿怔怔看着吕方手里的打火机,“这是啥?”
吕方不以为然道:“海外的火折子,等会儿送你几个。”
“那这个呢?”
韩飞鸿又指指吕方手里的蚊香,像个好奇宝宝。
吕方道:“防蚊虫的!”
说着,干脆掏出着蚊香和打火机塞到韩飞鸿手里,“让弟兄们都点上,不然得被蚊子给叮熟了。”
这年头的蚊子还很毒,嘴又尖又长,叮了便是一个大包,而且奇痒难忍。
韩飞鸿有样学样,学着吕方摁打火机开关,火焰时现时灭,咧开嘴笑,“送我了?”
像是得了什么宝贝。
吕方只点点头。
韩飞鸿标喜滋滋去让下面的士卒点蚊香,还不忘嘱咐他们,蚊香点上了,打火机得还给他。
等他忙活完,吕方已经是在地上盘膝坐着。
老萧坐在他旁边。
牛老根看着一棵歪脖子松树睡觉。
韩飞鸿走到吕方身边,低声道:“吕少爷,剿了匪,真能把我留在吕县令的身边?”
他记挂着这事,又担心吕方只是说空话。
来之前,杨冒可是明示、暗示他不要配合吕梁,但明儿一早就要去攻大黄山上的山匪了。拿下来,他韩飞鸿有功,但肯定会把杨冒给得罪个死死的。
到时候,杨冒以前有多信重他,以后就得有多恨他。
他若再回到茶陵军,肯定有的是小鞋穿。
吕方睁开眼,道:“韩将军你就放心吧,我吕方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只要平了匪患,我到时候就算是去荣王府跪着,也得让郡主想办法给你重新谋个差事。能不能跟在我哥身边,我不敢保证,但肯定不会再让你回茶陵军去。”
韩飞鸿咬咬牙,“那我这回就跟你们干了。”
说着瞧了瞧吕方身边的老萧,本想说句狠话的,没敢。
这老头可是宗师高手,惹不起。
蚊香的味道渐渐飘散开去。
蚊子的嗡嗡声少了。
有呼噜声渐起。
然后是轻轻拍脸的声音,“醒醒!醒醒!别他娘打呼了。”
吕方和韩飞鸿也没有再说话,各自闭目进去了入定状态。
如他们这样的,茶陵军内仅仅还有几个士卒。
大渝朝的江湖,武师多。
但也不是特别多。
真正的普通人,能修武道的少之又少。要么是天赋超绝,要么就是家里祖传。除去这两样,便基本没有入武道的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