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存轻轻叹息了声,又瞥吕方一眼,往偏僻地方走去。
吕方跟在他的后面。
到僻静处,葛存回头对吕方道:“吕公子你是个大善人,只不知为何要将我们这些人留在这里?”
在清溪坊这段时间,他也听说过些吕方的故事。
譬如在清溪坊倒闭之际买下清溪坊,并让贺志高悬崖勒马,再有出手救下何婉素等事。
这些都不是必要的事情,而且看起来对吕方也并没有什么帮助。
那唯一的解释就是吕方心善。
吕方道:“不过是不想看着这些孩子们食不果腹而已。”
“就不怕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
葛存又道。
吕方轻笑,“这又能有什么麻烦呢?”
葛存道:“那些孩子的确是清清白白,但你可想过,我以前是个什么人?”
“前朝老兵吧?”
吕方道。
葛存老眼中露出些微诧异之色来,“你知道?”
吕方道:“现今的大渝朝廷才立足十六载,您不是前朝老兵,还能是什么呢?”
葛存眼神深邃,“既如此,你为何还将我带到此处来?”
“因为在我的眼中,你只是个流浪街头的老人而已。而且,我主要是为了这些孩子。”吕方发自肺腑道。
他着实不怕惹来什么样的麻烦。
就算葛存是前朝老兵又如何?
以他现在的处境,还能够对大渝朝廷有什么威胁?
现在大渝境内,估计如葛存这样的老兵还有不少。
葛存却道:“若是传出去,就不怕别人告你个窝藏前朝余孽?”
“哈哈。”
吕方笑起来,“如果连您这样的也能算是余孽,那大渝朝的余孽可就太多了。是不是每个十六岁以上的人都能算是余孽?”
这番说法,让得葛存微愣。
这显然是歪理了。
但听起来却又好似有点儿道理。
然后轻笑着摇摇头,“若是哪天我这条老命没了,这些孩子们,就得拜托公子你了。”
“好。”
吕方很爽快点头。
……
从清溪坊离开以后,他便骑马往潭洲城而去。
本是打算直接去潭州府衙报名乡试,但进城后,想想还是先去了登科书坊。
也不知道许臻那个家伙回来没有。
虽然最近崇拜值每天都还在上涨,但等《聊斋志异》出版结束,肯定会发生大跳水。必须得续上才行。
吕方心里很清楚,系统才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生存的最大依仗。
起码现在是这样。
牵马到登科书坊。
许臻果然是回来了,坐在柜台里。
吕方拴好马走到柜台前面,“许掌柜的。”
许臻抬头,笑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吕公子你啊!”
吕方轻笑,“听说你去夔州郡府城了,怎么样,在那边的书坊可是已经开起来了?”
说到这事,许臻脸上露出些兴奋之色来,“此次去已经看好铺子,并且让人在进行装修了。过阵子应该就能开业。”
“那我可要提前预祝许兄你日进斗金了。”
吕方拱手道。
许臻从柜台里走出来,直接拽着吕方的手往楼上去,“吕公子你就别笑话我了,现在谁不知道你哥哥已经是咱们荆南郡的招讨使了,我这点儿小生意,哪里还能够上得台面?”
吕方不着痕迹抽出手。
很不习惯这个年代男人之间的这般“亲热”。
勾肩搭背还好,牵手……实在是浑身发麻啊!
许臻倒也没察觉吕方的不自在,说完只满是憧憬的又道:“你是又有新的书了?”
“暂时没有,不过脑子里已经有想法了。”
吕方跟在后面上楼,“聊斋志异出得怎么样了?”
许臻笑呵呵道:“就剩下最后的四册还没有出了。”
吕方说脑子里已经有了想法,这让他心花怒放,简直比新铺子找好铺面还要让他来得高兴。
当初刚刚回来潭州,知道吕梁升任招讨使后,他的心里可是捏了把汗,就担心吕方现在贵为招讨使的弟弟,不会再做写书这样的事情。毕竟,本来那点儿稿费就不被吕方放在心上。
至于说名,以吕方的诗才,要名还不容易?
要知道,纵然是逍遥生,在朝廷里的名气也远远不如那些年轻辈中的大才子。
写小说这种事情,到底还是不那么被朝廷中的大儒们认可的。
然后猛地想起什么,又道:“我前两天去给郡主送聊斋,郡主和我说了件事情,说若是遇到你就和你说说。”
说到这,两人也走到楼上茶室坐下了。
吕方听到这话不禁有些意外,“和我有关的事?”
自己也就不到二十天没有见到梁思琪而已,之前梁思琪怎么没和自己说?
许臻边给吕方沏茶,边点点头,道:“郡主说以你现在的身份,若是再想出那本诗集,也可以了。有禹尚书在朝中给你撑着,你展露出过人的诗才,别人也不会再说道什么,起码不会敢再污蔑你是抄诗、买诗之类。而且现在科举在即,你的诗集若能够名扬大渝,这对你来说也是有好处的。那些阅卷官未免就不会听说你的名字,知道你是大才子的话,多多少少在给你复卷的时候要斟酌几分。”
复卷,既是科举阅卷的第二个步骤。
第一次阅卷是封名阅卷。
复卷则是检查第一次阅卷时有没有偏颇遗漏之处,就不再是封名了。
“郡主的原话,朝廷规矩再言,也是人情交织。禹尚书本就曾在翰林院任职,结交多清流之辈。而朝廷选任的阅卷官也多是出自这些人。知道你是禹尚书的学生,可能会酌情给你的评价高些也说不定。当然,也肯定有和禹尚书不和的,但只要你的考卷摆在那里,有实实在在的东西可看,想来也就没谁敢指鹿为马,冒大不韪把你给刷下去。就算这样做了,禹尚书也会给你撑腰的。”
“你别觉得这些都是虚名。大渝无数学子绞尽脑汁想要一鸣惊人,为何?为的就是才名在外,如此,科举总能稳当几分。你想想,大渝这么些年过来,凡是及第之人,有多少是无名之辈?盛名之下无虚士,考举不是酿酒,没有酒香不怕巷子深那样的说法。”
他接连说了许多。
将梁思琪的原话叙述出来。
吕方微微皱眉,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