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京都的北城门,不过数里,便是占地三千多亩的南囿皇家园林。
皇家园林,说白了就是皇帝打猎和种植的圈地。这要是放在后世,便是个妥妥的湿地公园。
吕方坐着苏愈的马车到这。
心里已经清楚这所谓的春比是怎么回事。
是大渝皇室用以警示后代皇子皇孙们不要忘记当初太祖皇帝披荆斩棘,艰辛开国过程的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的小竞争。
最开始的时候,是十六岁以上的皇子皇孙们亲自带着侍卫上场“厮杀”。
不过到如今,味道早已经是变了。
皇子皇孙们成为端坐在观鹿台上的看客,由那些勋贵子弟们领军替他们上场。
也不知道是不是哪任皇帝想藉此来强调皇室和勋贵的地位差距。
大渝如今在十六岁以上的皇子总共只有八个,于是连公主们也都冒出来凑热闹。愈发显得儿戏。
苏愈带着吕方到观鹿台的时候,已经有许多勋贵子弟以及权贵子弟在场。可以说都是离皇室成员最近的那帮人。
即便是苏愈的到来,也没能惊起什么波澜。
众人只是和他打着招呼,然后,视线便落在跟在他身侧的吕方身上。
尤其是那些勋贵子弟们,眼神显得格外的意味深长。
吕方面对这些目光,点头轻笑。
不管背后如何角力,他都不在乎明面上做出和睦的态度来。说到底,本来也不过是年轻人之间的意气之争而已。
他不是这些勋贵子弟中人,严格来说,连权贵子弟都算不上。是以,也从来没有把自己当作这个圈子里的人。
自然也就不会因为这种意气之争而太往心里去。
反正等科举结束以后,他就会离开京都这个龙潭虎穴之地。兴许再见之时,双方已经是敌对。
懒得在和这些人的交往中多费心思。
既不会用心去攀附,也不会真的把谁给恨到骨子里,苦心钻营着去让对方吃个苦头之类。
而他的这种态度,自然让得这些勋贵子弟们微愣。不知道该说吕方是不识好歹,还是该说他心胸大度的好。
苏愈也是和自己相熟的那些人点头致意,然后便走到某个人群里。
在场的已经有数十人之多,个个都是穿着华贵,却也是泾渭分明的分成数个“方阵”。
这些“方阵”,也大体能够表现出来他们背后那些长辈在朝中的立场。
苏愈在他自己这个圈子里无疑是主心骨。
“苏公子。”
“苏哥。”
“……”
走进这个圈子,旁边打招呼的人要热络许多。
苏愈也更显得随意,和这些人笑着打招呼,然后顺势介绍吕方,“这位就是荆南郡的解元吕方吕公子,我就不多做介绍了,呵呵,你们近来应该都听说过他的名字。”
紧接着又给吕方介绍暂且以他为主心骨的这个有十来人的小圈子。
正如吕方所料,这些人的长辈大多是尚书省下的官员。个个来头都颇为惊人。
最不入流的,也是当朝手握实权的某部侍郎的儿子。
直到苏愈介绍最后一人,他的脸上才露出些许异色来。
“这位是工部侍郎冉大人,也既是你的师兄的嫡子,冉立成。”
苏愈将吕方带到站在人群最外围的,一脸上有着很浓书生气,还似有些郁郁的年轻人面前道。
冉鸿波的嫡子?
吕方倒是真没想到冉立成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站在这群人当中。
不过紧接着便想明白,以前冉鸿波不过是中书舍人,冉立成连掺和这样场合的资格都没有。想来在这群权贵子弟中也没几个知己。
如今随着冉鸿波成为工部侍郎,他可能是初次参加春猎,不站到苏愈这帮人群中,又能站到哪里去?
他瞬间领会,冉立成的脸上为何会有郁郁之色了。
“吕公子!”
而他发愣的这个瞬间,很有书卷气的冉立成已经很是惊喜地和他打招呼。
眼中甚至有点儿他乡遇知己的兴奋意味。
正如吕方所料,在吕方过来之前,他在这群人当中颇为尴尬。
他父亲冉鸿波的微妙位置,注定他没法融入这群人当中。
谁都知道,禹元纬和冉鸿波两人是皇上刻意安插到尚书省的钉子。且有自立门庭,甚至取苏实而代之的趋势。
而在场这些人的长辈,都是坚定不移的以苏宰马首是瞻。
吕方来之前,他就已经受到些冷嘲热讽。
更要命的是,他爹以前不过是中书舍人,他交好的那些清流派子弟都不够格参加这场春猎。他就是想走开,都不知道该往哪个圈子去凑,只能硬生生忍着。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站到人群的最外头去,显得格外的形单影只。
亏得是来之前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若是心理承受能力稍微差些,这个时候怕是已经掩面而去。
现在吕方的到来,俨然让他有种看到救命稻草的感觉。
吕方是禹元纬的学生,又是他爹的同门师兄弟,妥妥的自己人。
“冉公子。”
吕方自然同样显得很是热络,和冉立成作揖见礼后紧接着道:“师兄也真是的,明明有个儿子和我年岁差不多大,竟然也不带你去老师府上和我好好亲近亲近。等会儿这里完事,要不我去你家,或是你和我前往老师家中好好喝几杯?在这京都之中我也没几个朋友,实在闲得快要淡出鸟来了。”
这有些粗俗的话,让周围的人中有隐隐露出鄙夷来的。
冉立成的眼神却是不禁更为热络几分,瞬间有将这位和自己年龄相近的“师叔”引为至交的冲动,连道:“此事实是立成失礼了,立成早应该去拜访公子才是。”
“好说好说。”
吕方连道:“等会儿春猎结束,你就和我去老师的府上。正巧我是坐苏公子的马车过来的,等会儿蹭你的马车回去。”
冉立成用力点头。
苏愈看着两人如此热络,只是微笑。
而旁边那些人,眼神瞬间更为冷淡几分。
他们大概是没有苏愈那样的气度。心里早就给吕方贴上“禹元纬学生”的标签。
尚书省内的“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