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瞻云想到林巧香刚才的傲慢无礼,又想到李贞儿曾对他说,林巧香是两面人,不是个温柔的人,以前他还怪李贞儿不包容。
如今看来,竟是他错了?
“怎么杵着不说话?不说话我就当你不存在。”李贞儿扭过头去,接着和晚秋说其他事情。
晚秋看一眼眉头微蹙的骆瞻云,又看向李贞儿,讪讪着说道,“暮春,我累了,我想休息了,既然骆二郎找来,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与你说,你还是先问他有什么事情吧,咱们以后再聊。”
她朝身侧的侍女点了点头,示意侍女扶她离开。
李贞儿只好站起身来,看一眼骆瞻云,“到隔壁屋说话。”
这间屋子是晚秋休息的,隔壁才是李贞儿的屋子。
骆瞻云跟着李贞儿,来到隔壁屋。
“有什么事,快说吧。”李贞儿看他一眼,坐下了。
“关于巧香……”
李贞儿打断他的话,“我不想听她的事情,你还是说其他的吧,要是没有其他话要说,我休息去了。”
她将头扭过。
骆瞻云皱了下眉头,“好吧,不提她。”顿了顿,他道,“我刚才去了崔家,见到了崔老太太和其他人,他们想见你和晚秋。”
李贞儿赫然抬头看他,十分惊讶问道,“你去了崔家?老太太可好?”
骆瞻云点头,“老太太看起来,精神尚好,只是,家中其他人在闹矛盾,老太太很是苦恼。”
李贞儿垂下眼帘,默然不语。
崔家人在闹矛盾,她不必细问,也知是怎么回事。
崔国舅没有生儿子,他的儿子,并不是亲生的,是过继的。
早年时,崔国舅意外落水,同族一位兄长为了救他,不幸溺水,兄长的老母亲受不了打击,死过去了。
媳妇觉得日子难过,丢下孩子改嫁了。
崔老太太觉得对不起那家人,将那孩子抱了过来给崔国舅抚养。
后来,崔国舅没生儿子,只生了女儿。
而二房的崔二爷却生了儿子。
崔二爷一直不喜欢过继的崔大郎,总是想着法子算计大房的钱。
这一回,崔大爷被贬官发配岭南,崔二爷一定又会借机要赶走崔大郎。
家中若是钱多的时候,多一人不觉得什么,分不走太多,自己也能有钱。
可若是家中钱少的时候,多一人吃饭,能明显的感到粮食不够吃,钱物不够用,钱财不够分。
这便是贫家的悲哀。
“我确实该去看看他们了。”李贞儿站起身来,“晚秋身上有伤,行走不便,就不必去了,我一个人去吧。”
骆瞻云点头,“你收拾下,我去给你找马车。”
李贞儿想说,不必麻烦了,可一抬头,骆瞻云已经走到外面去了。
尉迟牧派来的小丫头英子,笑眯眯的走来,“暮姑姑,看得出来,骆二郎很关心你呢。”
李贞儿看她一眼,摇摇头,“你只看到了表面,没有看到深处,他可不是真对我好,他是有目的的。”
英子依旧笑眯眯的,“暮姑姑,有句话呢,叫旁观者清,当局着迷。你呀,是身在局中看不清。”
李贞儿不想跟她讨论什么“身在局中”的话题,“你去准备下,我要出门一会儿。”
“好呢。”英子抿唇一笑,走开了。
英子收拾好她出门穿的外衫,扶着她到隔壁屋向晚秋打招呼。
晚秋拉着李贞儿的手,“你只管去吧,我这里没事。”
李贞儿拍拍她的手背,微微一笑,“我给你带些好吃的。”
晚秋笑了笑,“好。”
到尉迟牧的府上住着,是避难。
出于礼貌,李贞儿离开,得向尉迟牧打招呼。
尉迟牧十分热情问她,“暮姑姑要去哪儿?我安排车辆送你。”
李贞儿不想曝光自己的身份,她说道,“去见过去的一个熟人,小人物而已,不必劳烦大郎君了,骆二郎去备马车了,想必已经安排好了吧。”
听她这么说,尉迟牧微笑道,“有骆郎君护送,我就放心了。”
不过,他还是派了两个家丁跟着李贞儿出行。
住在尉迟牧的府上,她若有什么事,尉迟牧也得有责任。
李贞儿就没有拒绝。
小草这时跑来了,一边跑,一边喊着,“暮姑姑,我要跟着你出门玩。”
尉迟牧抱起她,“暮春姑姑出门去办事,你跟着做什么?”
“不嘛,我要跟着暮姑姑出门玩,我好久没有出门玩了。”
“改天爹爹带你出门玩怎样?”
“我就要今天去。”小草皱起小眉头。
可尉迟牧今天不得空,他还有不少文书要处理,小草闹着出门玩,他十分为难。
“大郎君,这样吧,我带她出门吧?”李贞儿见尉迟牧一副为难的样子,便说道。
小草马上拍手欢呼,“好哇好哇。”
“可是……”尉迟牧皱起了眉头。
他在三年前弄丢了女儿,现在很怕小草再丢失。
李贞儿微微笑了笑,“我会看好她的,再说了,您不是还派了家丁护卫跟着吗?不会有事的。”
小草搂着尉迟牧的脖子也说道,“爹爹,我在村里的时候,每天都跟着暮姑姑玩,我就要现在跟她出去玩嘛。”
尉迟牧纠结一番,经不住小草的软磨硬泡,只好同意了,“好好好,爹爹同意你出门去玩,不过,再不可乱跑,跑丢了,万一被坏人抓去了呢?”
小草认真点头,“爹爹,小草现在是大姑娘了,懂事了,不会跟着坏人乱跑的。”
尉迟牧笑着道,“是是是,你是大姑娘了,既然是大姑娘,就得有大姑娘的样子,不能瞎跑跑,那可不是闺门中大姑娘的样子。”
“晓得了,爹。”小草笑眯眯的。
为了看好小草,尉迟牧又多派了两个嬷嬷,跟着小草出门。
加上李贞儿的侍女英子,几个人一起簇拥着小草和李贞儿往前院大门处走来。
院门外,骆瞻云正在查看租来的马车。
小草难得出门一次,看什么都新鲜。
她跑到院门外,看看天,看看地。
两个嬷嬷寸步不离地看着她。
李贞儿不宜多走路,站在台阶旁,由英子扶着,看小草玩耍。
等骆瞻云将马车套好,李贞儿喊着小草上马车。
“来了,来了。”小草像只欢快的小鸟儿,笑嘻嘻爬进了马车。
随后,两个嬷嬷和英子,还有李贞儿先后坐进了车里。
两个家丁,则骑马跟在马车的后面。
骆瞻云亲自赶车,马车缓缓离开尉迟牧府上,往崔家宅子而行。
小草被尉迟牧关了几天,早就闷坏了。
一路上,她挑了帘子,趴在车窗口,兴致勃勃地看着街上的热闹。
“停停停,那儿!”小草指着前方一家铺子嚷道,“五香居!我要去买点心吃。”
她一面嚷着,一面推着车门要下马车。
骆瞻云将马车停在了铺子前。
两个嬷嬷哄着小草,“小姐只管坐着,老仆们去买来给你吃好吗?”
“不要,我要自己挑选。”小草摇头不同意。
李贞儿笑道,“嬷嬷们,我陪她去买吧。”
“可是大郎君有吩咐,要我们寸步不离地跟着小姐。”两个嬷嬷不同意。
“好好好,那就一起去吧。”李贞儿笑道。
正好,她也买些点心,送与崔老太太,再给晚秋买一点。
英子先下了马车。
接着,是两个嬷嬷。
嬷嬷们一个挑车帘,一个抱小草。
骆瞻云从怀里摸了个小荷包,扔向李贞儿。
李贞儿看着荷包,“做什么?”
“你带银子了吗?”骆瞻云挑眉问她。
李贞儿看向英子。
她没有带,她的银子丢在了浣衣局,只怕是羊入虎口,早已没有了。
英子应该带了银子。
哪知,英子死劲摇头,“暮姑姑,我一文银子也没有带,不如,就先用骆郎君的?”
她抢过李贞儿想扔回去的荷包,笑眯眯拉着李贞儿往点心铺子走,“快跟上,小姐和两位嬷嬷已经进铺子了,小姐要是丢了,大郎君可得怪你了。”
不等李贞儿说话,英子就将李贞儿拽进了点心铺子。
李贞儿无语了。
晚秋不在,来了个多事的英子!
早一步跑进了点心铺子的小草,正站在柜台前,踮起脚尖,看着柜台上摆着的各式包装的点心舔嘴巴。
看到喜欢的点心,她喜得伸手摸了摸外包装。
这时,有人推了她一把,“这不是小草吗?你怎么在京城?这点心可贵着呢,是你能摸的?”
小草听到有人喊她,马上回头来看。
发现是认识的人,她马上冷了脸,瞪着双眼看来人。
两个嬷嬷发现说话的年轻妇人,和小草的口音是一样的,她们不知她是什么人,不好回话,只站在小草的身后看着。
“我不想看到你,你走!”小草冷着脸,朝林巧香冷冷哼了一声。
林巧香挑了眉尖,哈哈哈笑了起来,“我走?小丫头,你居然叫我走?你个乡下来的黄毛小丫头好大的口气,居然叫我走?丹桂,去将掌柜找来,将这乡巴佬小丫头给我轰出去!点心被她摸过了,还能吃吗?”
林巧香嫌弃地睇了眼那包点心。
两个嬷嬷听到她嫌弃小草,一个将小草护在身后,一个朝林巧香怒声道,“你这妇人好生无礼!”
“我就无礼了,你想怎么着?我告诉你,我可是韦驸马的夫人,你敢打我吗?”林巧香抚着肚子,冷笑起来。
“怎么回事?”因为腿伤,走得慢的李贞儿,这时走了过来。
她发现林巧香居然在铺子里,正和小草争吵着,急忙走快了几步。
英子在后面追着她,“暮姑姑,你腿上有伤,不能走快。”
林巧香抬头,正看到李贞儿走来了,她冷笑道,“哟,老熟人啊,听说你前天被人打了?晚秋被打得全身是伤,死了没?”
“不许你说暮姑姑和晚姑姑,你这个坏女人!”小草冲过去,推了把林巧香。
林巧香借势捂着肚子,哎哟一声,“好哇,你敢推我?丹桂,快去韦府找人来!我今天非好好教训教训这两个乡下丫头不可!”
“韦府算什么?站在你面前的,是尉迟大郎君和东平县主的女儿,大长公主的外孙女!别说是区区一个韦府,哪怕是宫里头的人,咱们府上也不怕!”两个嬷嬷听到林巧香不依不饶起来,也不和林巧香客气了。
其中一个转身要往外走,说要找大长公主去。
林巧香听到大长公主几个字,已吓得魂飞魄散。
什么?
小草这个黄毛丫头,怎么就成了大长公主的外孙女了?
那是她能得罪得起的吗?
林巧香马上变了脸色,一手拉小草,一手去拉李贞儿,“咱们都是一个地方来的,你们至于这样吗?快,快喊住那嬷嬷,别去找大长公主。”
李贞儿拂开她的手,面色清冷说道,“我的话不作数,别找我。”
“小草,林姨以前对你那么好,你忘记了吗?”林巧香又去向小草求饶。
小草冷着脸,瞪着林巧香,“你从没有对我好过,你见了我,不是打,就是骂,还跟着小姑骂我是爹娘的克星!哼,我爹娘没死,我爹是尉迟大郎君,我娘是东平县主!你骂他们死,我要告诉我爹娘,告诉我外祖母。”
小草发现,林巧香听到现在爹娘的名字,听到外祖母的名字,就吓得浑身发抖,她心中高兴了,故意吓着林巧香。
林巧香更害怕了,只差没有向小草下跪求饶。
还是她一旁的丫头丹桂,向小草求着情,“尉迟小姐,我们姨娘有孕在身,您看在她是大肚子的份上,饶了她这回吧。”
林巧香得到提醒,马上装肚子疼,“哎呀,我的肚子疼啊,好疼啊。”
小草面无表情,“你肚子疼吗?叫我暮姑姑看看吧,她是大夫。”
李贞儿点了点头,“林姨娘,我来给你看看,你具体哪儿不舒服?将手腕给我,我查查脉相。”
可林巧香哪敢叫李贞儿看?
她的肚子里有三个月身孕了,她一直骗韦季衡说只有一个多月。
这要是叫李贞儿看了,不得看出破绽?
林巧香又嚷着不疼了,“我是……饿的疼,好饿啊,我要吃点心。”
丹桂不知内情,却还坚持要她看大夫,“林姨娘,你可千万别忍啊,郎君一直关心着你的身孕呢。”
林巧香听到丫头这样说,恨不得打死她!
该死的蠢货,这是想害死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