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杜其峰去文华的夜场看了《新武生》,也不知道在哪找了部座机给吴常运打了过来,激动的说道:“满座!今天反响特别好,我点了一下人头,隔壁的《武师叔》没咱们卖得好。”
“我知道了。”吴常运笑了笑。
第二日,杜其峰再次打来电话,这次他身边似乎很嘈杂,大声吼道:“人挤人,你们快来看看吧,今天排咱们的人爆满。”
“是吗,太好了。”吴常运依旧笑着答道,拒绝了杜其峰的邀请,因为他打算把悬念都在最后一刻揭晓。
第三日,这次打来电话的是富顺,这家伙安耐不住跑去院线了,电话里说道:“杀疯了,杀疯了,《新武生》杀疯了,你快来看看。”
这次听得吴常运皱起眉毛来,什么叫杀疯了?什么意思?
“有这么夸张?”
“你赶快来,我跟你说,弄一顶帽子和围巾给脸遮上,千万别让他们认出你来。”
吴常运在屋里反复踱步,外面的阿婆看的心烦便说道:“瞎晃什么?着急就赶快去啊。”
吴常运操起大哥大,跑下楼去直奔皇都影院。
皇都影院在一条正街上,两旁居民楼的一层是商铺挂着各式各样的牌子,影院一共有五层,最下层最宽阔是售卖电影票和零食的地方,楼上两层是看电影的地方。吴常运站在街对面一看,人都已经排队到街上去了。
吴常运从排队的人身边走过,里面更加壮观,如果不是有工作人员维持秩序恐怕已经失控了。挤过人群终于见到在角落里坐着的富顺,一开始对方还没认出来吴常运。
“嘿,怎么回事?现在是咱们的电影?”吴常运坐在旁边说道。
“你谁啊?”
“我,吴常运。”
“哦,你来了啊,裹得挺严实的,还戴个小墨镜,行啊你。”
“别废话了,这什么情况啊。”
“跟你说了嘛,杀疯了,咱们的电影,看看后面的档期。”富顺指了指墙壁上挂的公告。
吴常运走过去看上面写道,邵氏旗下从一到二十院的档期数了数,一天之内共有十一家院线安排了《新武生》的放映,在当时邵氏的国语片和引进的西片很火,原本就很满的档期被《新武生》这么一冲,只能分配在午夜档上,这一眼看过去连续四五天影院都要放映到半夜。
“那外面的人怎么回事?”
“排队的呗,我也没打听。”富顺答道,之前他从未想过这排队有什么蹊跷,看吴常运的脸色才察觉到问题。
排队的人群中站着一位带墨镜的女士,她穿着白色的蕾丝花边衬衫,黑色的腰带将她的曲线勾勒明显,配上一条喇叭裤和高跟鞋,时不时的会引起周围男士的瞩目,她的名字叫做陈偲偲。
陈偲偲稍稍摆弄了下遮阳帽,对旁边同行的男士说道:“表哥,我说别来电影院的嘛,你偏不停,而且自家公司的影院你又不去。”
“我查了最近的院线,只有这里有的看。”
男人名叫刘家宇,一身西装革履,多年留洋回来打算给表妹一个惊喜,正赶上最近传闻大热的《新武生》。
刘家宇四下张望了一下,虽说是预先踩过点,还是没想到票如此紧张,约上了表妹却买不到票,一时有些心急。
“要票吗?”一个穿牛仔外套的年轻男人走过来得意洋洋的问道?
“是新武生的吗?”刘家宇有些不太相信面前这人。
“当然,八块一张,我看你身边这位美人长得确实不错,给你打个折,两张十二块钱。”黄牛青年答道。
“十二块?”
虽说有些贵,但此时表妹就在旁边等着呢,刘家宇强忍着被当冤大头的不悦还是点了点头。
“表哥,算了吧,这种票咱们不买。”
陈偲偲果断的回绝掉,打算拉着表哥离开,刘家宇陪着笑劝了劝表妹,赶紧将钱递给了黄牛青年正要从他手中把票取过来,一只大手却将这次的交易按在了半空中。
“呦,我差点把这茬忘了,现在也有黄牛哈。”吴常运笑了笑。
票房子见势不对一把扯回了电影票说道:“你是谁?我卖票关你什么事?”
吴常运打量了面前买票的两人,陈偲偲刻意的侧过脸防止被人认出,吴常运也戴的墨镜和帽子,见到陈偲偲反常的举动也没有过多追究。
“卖票?那是电影院的活?你算什么?黄牛票贩子?”
吴常运说罢朝刘家宇问道:“他这一张票多少钱?”
“四块钱。”刘家宇犹豫着说道。
“好家伙,一张普票敢卖这么贵,放映厅里最好的位置也才三块半,你是真敢卖。”
“靠,你是干什么的?”黄牛声音大了些,四下张望了片刻,没一会几个同样打扮的青年就赶来过来。
“怎么了?你是干什么吃的?”
“识相的给我滚啊。”
几个黄牛贩子比比划划的,将吴常运、富顺还有黄丙耀团团围住,富顺见势只是轻笑了笑说道:“老黄,没事,小场面。”
黄丙耀点了点头,要说打架他也不会怕的。陈偲偲不想牵连进这种事情里面,面前这几人万一争执起来,恐怕事情闹到对公司影响不好,心急如焚的她只能拉着刘家宇想要离开。
“靠,我买票临时有事看不了行不行?正好这位先生需要,我的票送给别人?”黄牛青年叫嚷着,毕竟周围人有点多,他这番说辞也确实让很多刚凑过不明真相的人点头。
“好,有种你们几个别走,今天我治不了你们是吧。”吴常运从怀里掏出大哥大,直接打给了猪油仔。
“仔哥?我这里有点情况,有几个票贩子高价转手咱们的票。”
“还有这种事?你在哪?我让巡逻的兄弟去一趟。”
“在皇都门口。”
“好。”
几个票贩子看吴常运打了一通电话,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说着。
“仔哥?不会是那个仔哥吧。”
“怎么可能?看他的样子像吗?”
“靠,你们几个怎么出来混啊,这就被人吓住了。”
票贩子正一起嘀嘀咕咕,因为这里是商业街常年有警察巡逻,街角的警察收听完传呼机里上级的命令,知道这事非同小可,当即小跑着往皇都这边跑过来。几个票贩子还想跑,被吴常运和富顺随便两手拿下了其中三人。
“报告,皇都门口有嫌疑人正在朝北大街逃窜,请求支援。”巡警们扣住了黄牛,并在上级的授意下,将没收的电影票如数交给了吴常运。
这一套操作下来,即使是围观的群众也能看得出,面前这位打扮遮遮掩掩的年轻人能量极大,甚至能让巡警马上出动。刘家宇这下才明白过来,谁才是真正的高人。吴常运招呼着两人说道:“正好,跟我一起进去把票还回去,这样你们也能原价看电影了。”
对于自己的观众,吴常运还是十分和善的,主动招呼着两人走进片场。
“兄弟,你人真好。”刘家宇买到了原价的票还是十分开心的。
“没事,遇到这种事不要惯着他们,像这种票贩子越是惯着他们越猖狂,再遇到这种事直接找巡警,我保证他们会帮忙。”
吴常运笑了笑,毕竟是猪油仔自家的买卖,想必以后应该会罩着正在上映的片场。
吴常运说这一席话的时候,无意间瞥见旁边的陈偲偲手指拄着嘴唇轻笑,她摘下了墨镜,眉眼间透着三月的明媚开朗,轻笑间妩媚动人。面前的吴常运算是帮她化解了一次不小的危机,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