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了慕柠瑶后，年轻的帝王默不作声地离开了椒房殿，站在椒房殿的大门处，抬手招来一人。
卫一跪在原地，抬头望着站在台阶上的帝王：“臣参见陛下。”
漫天的繁星，月光透过云层投射在帝王的脸上，一时间卫一也看不见他的神色。
只能听到帝王不带情绪的声音，缓缓响起：“绞杀赵义。”
说完，帝王静静地站在原地，抬头看着远方。
卫一见帝王没有下令让他离开，一时间只能跪在原地不敢出声打扰。
傅斯冽回头看着身后宫殿中燃起的烛火，心中一片复杂，半晌才说道：“留全尸。”
“下去吧。”傅斯冽命令道。
“是，谨遵陛下旨意。”卫一拱手回道，领命而去。
月色悄然降临人间，四下寂寥无声。没有人发现，帝王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拳，再一次张开的时候手心一片通红。
离开的卫一没有察觉到帝王哪怕是处死一个乱臣贼子也不敢直接下旨，只是口头旨意。
因为傅斯冽也怕，十几年的情谊，起于幼时，长于少年时代的情谊，真的会比自己和瑶儿三年之情更重。
所以在他下令处死赵义之前，他会令人向皇后泄露赵义被困于天牢的消息。
他会让太医开一剂汤药能让自己安睡。
他会让慕柠瑶拿到自己的令牌命令天牢的守卫。
还是一个不怀好意的守卫，他的瑶儿还是太被保护得太好了，不识得一些人的歹毒。
既然她这么不听话，那么就让她尝尝那种恶心的滋味，来自于一个低贱的守卫赤裸裸的审视。
傅斯冽背手在身后，静静地凝视着燃着烛火的宫殿。双拳紧握，可是在他亲眼看到别的男人将那种恶心的视线放在瑶儿身上的时候，他想杀人，想把那人的眼珠子挖出来。
与此同时，椒房殿床榻上的女子，眉头紧蹙，面色苍白，似乎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梦中。
慕柠瑶看到了写着“绕城”这个大字的牌匾挂在城门上。
“这是绕城吗？”
女子疑惑地看向四周，目之所及只有一片连着一片的大山，无论如何踮起脚尖都看不到山的尽头。
只有山和一个城墙。这是慕柠瑶的第一感觉。
可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正当慕柠瑶疑惑之际。身后传来冲锋的号角，往后一看千军万马往她冲过来，更准确来说往着绕城而来。
不对！这是梦，身处战场的慕柠瑶突然反应过来。
锦书姐姐，对锦书姐姐在哪？
慕柠瑶看了一眼正在狂奔的军队，触及骑着骏马，一马当先的男子时，如梦初醒般往绕城的城门跑去。
嘴里用力嘶吼着：“快跑。”
下一秒中，数不胜数的人和马从她虚空的身体冲过去，在场的没有一个人能看到慕柠瑶。
熟悉的恐惧涌上心头，下一秒中慕柠瑶看到原本紧闭的绕城大门被打开。
一个女子高坐在马上，从半开的城门中冲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熟悉的面孔。
“回去！快回去。”慕柠瑶冲着城门的两人喊道，目光紧紧锁在领头的那个女子身上。
“躲开，快躲开。”无力的嘶吼，却没能改变原有的轨迹。
在慕柠瑶牙眦欲裂的目光中，一支箭破空而来，直直射入女子的心口，女子不可置信地看向城墙上持弓的人。
又是一箭射向女子身后的婢女。
一行泪水从眼角滑落，女子嘴里呢喃道：“父亲……”
“嘭！”女子捂着心口处的鲜血，一头栽了下去。
“木—锦—书！”慕柠瑶死死盯着坠落的身影，用力奔跑起来。
不要，不要，求求你了。
我求求你了，不要死，你不是说待朝廷内乱结束后，要骑上战马，披上盔甲，出征边塞的吗？
为什么啊，究竟是为什么。
明明你那么好，那么好，你会为城中的乞儿捐食，会亲自去看望战场上致残的老兵，你会教训巷子里欺侮妇女的恶棍……
为什么，那么好的你会死在自己最信任的父亲箭下，为什么上天要如此不公。
为什么就连你死后的身体都要被万马踏过，碾成肉碎，为什么？
“瑶儿，醒醒，瑶儿。”傅斯冽听到哭喊声，连忙从跑到床边焦急喊道。
慕柠瑶张开眼睛，一时间竟也反应不过来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得心口发疼，痛得她喘不过气来。
“瑶儿？”傅斯冽柔声喊道。
慕柠瑶寻声看去，只见熟悉的脸孔在身侧，来不及思考，紧紧抱住面前的人：“阿冽，我害怕。”
“没事，瑶儿，没事了。”傅斯冽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哄道。
声音是那样的平和，就连语气都带着丝丝缕缕的宽慰意味。
如果此时，慕柠瑶此时不是埋在他的胸膛里的话，也许会看到他那可怕至极的脸色，恨不得毁灭所有的狠戾。
察觉到怀里的人一直在颤抖，在哭泣，傅斯冽不再出声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抱着怀里的人一言不发。
一只手环抱在慕柠瑶的腰侧，一手放在她的背后，不停地轻轻抚拍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透过半开的窗缝能看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的时候，怀里人终于没了意识，竟是苦累睡着了。
傅斯冽见状，脸色终于变得没那么难看，眼看上朝的时辰快到了，才依依不舍地将怀里人放下去，去了偏殿去更换朝服。
临上朝时吩咐宫人不必唤醒皇后，只需要派两人过去守在床边就行。
这是一贯的做法，平日里只要陛下留宿椒房殿，或者将皇后娘娘留在陛下的寝殿歇息，隔天早上都会吩咐一句不必进去唤醒娘娘。
久而久之，大家也知道了，也就不需在交待一次，今日破例在上朝前叮嘱一遍，恐怕和昨晚发生的事情脱不开关系。
傅斯冽离开不久，一身碧绿宫装的小梅身后跟着六名端着早膳的宫人，领先的小梅刚想要跨进殿中，却被一旁的宫女拉住了。
“小梅姑姑，皇后娘娘还没有醒。”宫女小心翼翼地拉着小梅的手低声说道，似生怕吵到里面熟睡的人。
可是殿中极大，殿门处的私语是怎么也传不到寝室里面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