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院厢房内,公孙先生看着深夜造访的这位不速之客,有些纳闷:“金校尉,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要事?”
“公孙先生……”金虔一张脸惨白如纸,“不知公孙先生可知这高丽太子和公主来访大宋所谓何事?”
“这……在下的确不知,只是圣上曾颁下口谕,无论太子和公主殿下想去何处见何人,都无需阻拦。”公孙先生道。
这简直就是典型的“广泛撒网、集中捕捞、重点培养”的相亲政策啊!金虔大汗。
“公孙先生,实不相瞒,属下刚刚得知,高丽太子与公主此次前来乃是为了两国联姻之事。”
“两国联姻?”公孙先生莫名道,“那二位殿下应多见见皇家之人,为何日日窝在开封府里?”
“公孙先生有所不知,这高丽国王的旨意是,是不是皇室宗亲都无妨,重要的是自己中意便可。”金虔咽了咽口水,继续道,“而且据属下这几日的观察,那玉清公主似乎的展大人……”
公孙先生是何等聪慧之人,金虔话仅说了半句,便想通了其中的关节,顿时脸色大变,一双凤眼直瞪金虔:“金校尉此话当真?!”
金虔急忙点头,又道:“还望公孙先生拿个主意才好!”
“唉!”公孙先生眉头紧皱,在屋中疾步踱圈,“怪只怪展护卫太……唉……”
金虔此时也是心思飞转,暗道:都是这猫儿,长得太过招蜂引蝶,如今惹祸上身!可是为了开封府的民生大计,为了咱的后半辈子福利保险,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这只“福利猫”啊!
啧啧,实在不行,就来个“置之死地而后生”!
想到这,金虔心一横:“要不咱先用点药花了展大人的脸……”
公孙先生猛然停下脚步,凤眼直瞪金虔。
“公孙先生不忍心也是人之常情,可如今形势紧迫,所谓兵行险招背水一战,只有让展大人毁去容貌,或许可有一线生机……”金虔被公孙先生盯得浑身不舒服,嘴里嘀嘀咕咕说了一大串,“只要避过这一劫,属下自然有办法让展大人恢复容貌……”
“金校尉!”公孙先生却是突然一笑,道,“前几日珍岫山庄前来滋事一事似乎并未了结。”
“诶?”金虔闻言一愣。
如今说得是如何保住猫儿,怎么扯到珍岫山庄上了?
“若是珍岫山庄的二庄主再来扰袭,惊了高丽太子和公主殿下,圣上怪罪下来,开封府可是担待不起!”
“……”金虔眨眨眼,愣愣望着公孙先生。
公孙竹子诶,您这思维跳跃也太大了,咱这几颗迟钝的脑细胞实在是跟不上您的速度。
“所谓江湖事江湖了,若想解开珍岫山庄与开封府的结,怕还是要借助江湖名门之力。”公孙先生继续道,“珍岫山庄在江湖上颇有名望,似乎仅有陷空岛可与之一抗……”
说到这,公孙先生若有所指挑了挑眉。
陷空岛?!
金虔眨眼。
五鼠!
金虔张嘴。
白玉堂!
细眼骤然发光!
“属下这就修书给白五侠,让他前来助开封府一臂之力!”顾不得抱拳施礼,金虔一个闪身就冲了出去。
屋中,公孙先生白皙面容之上漫上一抹无害儒雅笑意。
而直奔鸽子棚的金虔,心中更是激动万分,一边抓耳挠腮措辞写信,一边嘴里嘀咕道:“哎呀呀,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公孙竹子此计真是神来之笔,若想让那高丽公主移情别恋,何必毁去猫儿的容颜那么麻烦,只需找一个比猫儿更招蜂引蝶之人前来压压镇,当挡箭牌不就成了?!”
“白五爷,别说咱不照顾您,此等出国和亲的美差可不是天天能遇到的啊!”
“对了,之前被猫儿紧封的‘美颜丹’好像还剩半瓶,回去赶紧找出来给白五爷敷脸才好……”
*
展昭觉得今日有些怪异。
清早,刚一迈出房门,便见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四人守在卧房门外,定定盯着自己瞧,一脸依依不舍,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好似还看见赵虎眼圈泛红。
向四人施礼问早后,行至膳房,遇包大人,却见包大人脸色比平日黑了大半,一见自己便是一脸愁容,唉声叹气许久,郁郁而去。
担心包大人身染疾患,疾行至西厢房,寻公孙先生为包大人诊脉,却只见空房未见人影。
又行至三班院,欲寻金姓某人,却闻郑小柳言道此人整夜未归。
不悦。
高丽公主令人传唤,叹气,行至夫子院,竟见某人早已在玉德太子旁侧侍候,两眼乌青,似一夜未眠。
愈加不悦。
趁太子与公主用早膳之时,将其揪至一旁,训话。
“金校尉对玉德太子殿下倒是十分用心,如此废寝忘食。”
“谢展大人夸奖!属下蒙太子殿下不弃,提拔为贴身侍卫,属下自当尽心竭力死而后已。”与以往一般,某人仍是言之凿凿,但神情萎靡,精神不及平日一半。
难道也与大人一般,患病在身?
不悦莫名消散。
欲探手去摸某人额头,手还未抬起,就听玉德太子唤某人伺候,某人一股烟跑了过去。
握拳。
看来这几日某人练功颇为懈怠,下盘如此不稳,晚上定要令其多蹲半个时辰马步。
早膳完毕,高丽公主与玉德太子突发奇想,欲去市集私访民情。
叹气,陪同。
一路行来,愈觉怪异。
府衙内,一众衙役一见自己,个个神情悲切,精神飘忽,望向高丽公主,却是个个咬牙切齿,握拳怒目。
府衙外,一路所遇百姓,男女老幼个个愁颜泪目,一脸悲痛,更有数十名女子捂脸泪奔而走。
莫名非常。
而某人却是突然来了精神,细眼放光,自顾自嘀咕道:“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公孙竹子这一招‘发动群众、同仇敌忾’之计甚妙!此正是:众志成城、同心协力,举国上下,团结一致,驱除鞑虏,护我‘御猫’!”
再看高丽皇室姐弟,高丽公主,如坐针毡,玉德太子,脸色泛白,二人同时急声命侍卫打道回府。
扶额,爆筋。
揪住某人衣领将其拖回府衙,暗自决定晚间再加半个时辰练功。
暗访民情无果,只得护高丽太子与公主回府衙,刚至府衙大院,便听一个颇为耳熟的声音大喝:
“猫儿,听说你招惹了珍岫山庄的人?!”
一抹白影从屋顶飘然落下,一挑桃花眼,灿然一笑。
白纱耀日,俊美若画,风姿如云,潇洒若风。
纵使此人一出现便是麻烦重重,但不得不说,此人确是……嗯……用某人的话说,就是“骚包”。
“多日不见,白兄是如何得知……”施礼抱拳话刚说了半句,却见某人一个猛子窜上前,一把握住白玉堂的双手,眼泪汪汪呼道:
“白五爷,您来得真太是时候了!”
不悦!十分不悦!
一步上前,将某人拽回原位。
“展护卫,这位是?”高丽公主望了一眼那只白耗子,欲语还羞道。
“这位是……”
“这位是白玉堂白五侠,陷空岛五鼠之一,侠名满天下,江湖人称锦毛鼠,素有:‘玉树临风白玉堂,风流天下独一人’之赞!”某人又抢话道。
眉头一皱。
什么“玉树临风白玉堂,风流天下独一人”,简直是乱七八糟,律韵不通。
“哼,男不男,女不女……”一旁玉德小太子嘀咕。
那白耗子似是没听见,倒是朝高丽公主抱拳施礼道:“想必这位便是高丽国的玉清公主,白某这厢有礼了!”
“白五侠客气。”玉清公主还礼。
之后,这二人便你一言我一语聊了起来,而且相聊甚欢。
看得某人是双眼发光,喜笑颜开,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嘴里的说辞是换了一套又一套。
“白五爷,您这一路辛苦了。”
“白五爷果然是少年英雄,侠义心肠,铁汉柔情,咱打心眼里佩服、佩服!”
“白五爷如此英雄人物,若是谁家能招白五爷为婿,那可真是天大的福气啊!”
…………
心头冒火。
趁某人被玉德小太子严令调离白玉堂身侧之际,恨恨瞪了某人一眼,见某人打了个哆嗦,不再夸赞某只白耗子半句,火气散去不少。
用罢晚膳,去寻某人练功蹲马步,一路细细思索众衙役一反常态对某只白耗子十分殷勤之举,颇为不解。
难道府中衙役也如那高丽公主一般,被那白耗子的皮相所迷?
行至三班院衙役某人寝房门前,正欲敲门,却听到两个熟人对话之声,不由一怔。
“今日公孙先生可是将那玉清公主欲招展大人为驸马之事说了出去……”某人道。
大惊!!驸马?!
“自然没有!只是,在下将此事报予大人之时,王朝等人也在,张校尉嗓门也大了些,门外的皂隶衙役或是听到了些风声,一不小心传到了集市上也不无可能……”
“公孙先生所言甚是。”
难怪……今日众衙役和集市百姓反应如此之怪!
“金校尉,今日那玉清公主对展护卫如何?”开封府某首席师爷又道。
“嘿嘿,公孙先生,您就放一万个心好了!有白五侠这位少年英俊玉树临风的英雄侠士顶在前面,那玉清公主怕早就把展大人忘到一边去了!”
“如此甚好,也不枉金校尉熬夜写百里加急书信将白少侠请来。”
“此乃属下职责所在!只是……”
“金校尉有何疑问?”
“公孙先生,若是那玉清公主殿下当真心仪白五侠,将其招为驸马……”
“白少侠能助高丽与大宋两国永结秦晋之好,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那……若是白五侠不愿……“
“白少侠既非皇亲国戚,又非官府中人,若是从此逍遥远去,绝迹江湖,天下又有谁能奈他何?”
“公孙先生所言甚是、甚是!”
默默后退,再后退。
一片朦胧夜色中,一抹红影孤身而立。
少顷,笔直红影直奔府衙大门,朝街尾酒馆而去。
白兄喜喝女儿红,不如今日就破费请白兄畅饮一番,也不枉相识一场。
*
二日清晨,夫子院内,护卫房前,一红一白两道身影相对而立。
“据闻那珍岫山庄的当家大庄主乃是严谨肃德之人,对山庄一向约束甚严,我已将其在汴京所作所为飞书告知大哥,大哥与珍岫山庄素有来往,定是将其前因后果又告诉了珍岫山庄,那个甄长乐……嘿嘿,怕是要家中跪祠堂思过了!”白玉堂桃花眼闪闪发亮,“猫儿,白五爷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你可有表示?”
“展某多谢白兄,日后定会上门答谢卢岛主。”展昭抱拳道。
白玉堂眨眨眼:“这便完了?臭猫,你恁是小气,难道连杯酒也不请白爷爷喝?”
展昭闻言一顿,转身回房,不多时就拎了一个酒坛出来,递给白玉堂。
白玉堂吸着鼻子一闻,双眼一亮:“十年的女儿红?!猫儿……你……”桃花眼一眯,“臭猫,你莫不是做了什么坑白爷爷的亏心事?”
展昭一愣:“白兄何出此言?”
“你这猫儿平日里吝啬的紧,今日竟如此大方……”一张俊脸突然凑上前,“岂不令人生疑?!”
“白兄多虑了。”展昭后撤一步,微移黑眸,“展某还有公务在身,先行一步,白兄请自便。”
说罢,便疾步离去。
白玉堂盯着展昭背影,摸着下巴,满肚子怀疑:
“哼,这臭猫定是有事瞒着我,我偏要跟着你,看你有什么猫腻藏着掖着不敢见人。“
话音未落,一抹白影飞驰而去。
片刻之后,夫子院灌木丛中冒出一个乱七八糟的鸟窝脑袋,一双细眼在朝阳下灼灼生辉。
“欲擒故纵,诱敌深入,展大人,干得好!”金虔握拳。
“金校尉,你怎么在这?”一个过路皂隶见到金虔,惊呼道,“高丽太子殿下正派人找你呢,你还不快去?”
“就去、就去!”金虔拍了拍身上的树叶草屑,颠颠跑了出去。
来到后院,见过玉德小太子,玉清公主,金虔旁侧一立,将眼前形势一打量,顿时大松一口气。
果然不出所料,这好胜不服输的白耗子为了打压猫儿的气焰,此时正用浑身解数向高丽公主大献殷勤。
嗯嗯,在高丽第一公主面前,也能谈笑风生、神态自若,不亏是“风流天下我一人”的白玉堂。
啧啧,瞧这扇子扇得,那叫一个潇洒惬意——只是这初暖乍寒的,这小白鼠也不怕受凉伤寒?呸呸,耶稣保佑,白五爷千万要贵体康健,身强力壮的继续保持搔首弄姿的势头盖过北宋第一偶像的风头才好啊!
或是金虔的诚心祷告得到了回应,之后的数日,玉清公主对白玉堂的好感是与日俱增,称呼已经从“白少侠”改为“白玉堂”最后升为终极版的“玉堂”,而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终于沦为名符其实的侍卫。
金虔对目前的进展很满意,公孙先生及开封府上下对白少侠的卖力表现也十分赞赏,白玉堂也第一次享受到了开封府座上贵宾的待遇。
总之,开封府的有史以来的最大危机总算有了缓解之势。
时间如梭,光阴似水,不觉间,便到了玉德小太子与玉清公主归高丽国之期。为给高丽太子、公主践行,天子仁宗特在皇家园林“赏春园”设宴款待,同时,为嘉奖开封府上下护卫有功,包大人、公孙先生、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六品校尉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从六品校尉金虔也一并受邀;而因高丽公主坚持,陷空岛锦毛鼠白玉堂也在邀请之列。
这日,赏春园内春光明媚,歌舞升平,其乐融融,一片和乐之景。
酒过三巡,歌舞赏半,当朝天子仁宗笑意满面道:
“玉德太子,玉清公主,不知这几日可还舒心?”
“宋帝客气了,玉德这几日有幸得见大宋的繁荣昌盛,国运昌隆,更有幸结识有青天美誉的包大人,实乃三生有幸。”玉清小太子彬彬有礼回道。
玉清公主也同时微笑颔首。
天子仁宗微微颔首,对小太子这几句赞誉十分受用,又道:“玉德太子如此谬赞,朕心感大慰,以后若有机会,还望高丽国与大宋多多往来,以近两国之邦交。”顿了顿,又道,“朕记得二位来访之初,曾言欲与我国结秦晋之好,不知半月之后,可曾遇到心仪之人?”
此言一出,满座皆是一震。
只见开封府众人先将目光唰得一下移向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但见红衣护卫垂眸敛目,坐的是稳如泰山,众人又将目光唰得一下射向一旁的白玉堂。
白玉堂微愕,见众人目光中隐含暧昧,不由心头一跳,前因后果略一寻思,便抓住其中关键,顿时俊脸泛黑,额头冒汗,暗道:
果然、果然!我就说这次来,开封府上下怎么突然转了性,待五爷犹如上宾,感情是打着让我替那臭猫挡桃花的主意。
一想通其中关节,白玉堂顿时如坐针毡,几欲逃席而去,可身还未动,原本坐在自己周侧的王朝马汉四人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自己围在中央,压胳膊的压胳膊,拽大腿的拽大腿,一时竟是半分难移。
白玉堂黑线满面:原来这四个校尉是早有预谋,难道还打算逼亲不成?
白玉堂这边的一番暗地挣扎抗争其余众人并未留意,反倒对高丽皇家姐弟的反应较为感兴趣。
只见玉德小太子脸色微红,瞅了一眼旁边的玉清公主,“玉清姐姐,是否姐姐来说较为妥当……”
玉清公主微微一笑:“还是玉德太子说吧。”
玉德小太子点点头,站起身,整整衣帽,朝仁宗皇帝抱拳朗声道:“不瞒宋帝,确遇心仪之人!”
“哦?是何人?”仁宗满面好奇问道。
“此人武艺高强……”
白玉堂一脚踹开拽住左腿的马汉。
“谈吐不俗……”
白玉堂一个白鹤亮翅甩开抱住右臂的张龙。
“德行高洁……”
白玉堂一个猛虎掏心推开压住左臂的赵虎。
“正是开封府的……”
正打算一掌拍出擒住自己右腿王朝的白玉堂愣住了,四大校尉僵住了,包大人脸白了,公孙先生脸黑了,金虔石化了,展昭身形微微晃了晃……
“是开封府从六品校尉金虔!”
“噗——”一道茶水从玉清公主口中喷出。
开封府众人先是一愣,然后便各有动作。
王朝松开白玉堂右腿,白玉堂与四大校尉一同回坐原位,包大人、公孙先生脸色恢复常态,金虔长吁一口气。
“幸好不是五爷我……”这是白玉堂。
“幸好不是展大人……”这是四大校尉。
“幸好不是展护卫……”这是包大人与公孙先生。
“幸好不是猫儿……”这是金虔。
“为何是金虔?!”突然,一声高喝将众人从放松状态中惊回现实。
只见展昭双目隐蕴震惊,拍案而起,一张俊脸竟白得毫无血色。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略一回想,顿时脸色大变。
“是小金子?”
“是金虔?”
“是金校尉?”
“是咱?!!”
玉德小太子望着众人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紧皱眉头:“为何不能是金虔,有何不妥?”
有何不妥?!
大大不妥!
所谓武艺高强、谈吐不俗、德行高洁之人指的是金虔?这根本就是驴唇不对马嘴,天差地别吧!
武艺高强?金虔的一身三脚猫功夫,莫说与展护卫与白五侠相比,就算比起四大校尉,也是相差甚远。
谈吐不俗——这倒还靠点边,这金虔市集砍价的本事的确不俗。
德性高洁?这、这,虽说金虔平日里没做什么大奸大恶之事,但也并非圣人君子,高洁二字,实在是谈不上。
想到这,众人不由暗暗摇头:难道这便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咳咳,玉德太子……”天子仁宗从呆愣中回神,“金校尉不过十五六岁,玉清公主已经年过十八,怕是不相配吧……”
“这与玉清姐姐有何干系?玉清姐姐去年已嫁与高丽国第一将军,夫妻恩爱,此次仅是陪玉德出访大宋而已。”玉德小太子眉头更紧。
诶?
众人同时一愣。
就见玉德小太子迈步来到目瞪口呆的金虔面前:“父王说,此次来大宋,若遇到玉德心仪之人,定要紧紧抓住,莫要放手。”
说到这,这个八岁高丽小太子一把抓住金虔双手,抬起面孔端正神色道:“金虔,你可愿随玉德回高丽做玉德的太子妃?”
………………
…………
……
一阵死寂。
“噗!!”那边白玉堂喷出一个怪声,但碍于当朝天子在场,又生生咽了回去。
包大人黑颜暴汗,公孙先生扶额,四大校尉满面震惊加呆滞……
而某位御前四品带刀护卫,身形僵硬片刻后,突然开始散发不明冷气。
“诶?诶诶?!”金虔瞪着只到自己腰间高的小太子,脑中一片混乱。
这、这这是求婚?而且是一国太子的求婚?一国太子等于将来的皇帝,太子妃等于未来的皇后,等于母仪天下,等于富可敌国,等于混吃等死……
金虔正在畅想美好未来,突觉一股劲力将自己揪到一旁,两只手顿时从玉德小太子手中脱了出来,然后,一笔散发着明显寒气的红影堵在自己眼前。
“玉德太子殿下说笑了,金虔怎能嫁与太子殿下?”
清冷嗓音顿让金虔清醒不少。
对啊,就算是一国太子,这小鬼也才不过七八岁年纪,咱嫁过去做什么?当童养媳吗?
小白菜这一经典凄惨影视形象顿时从金虔脑海中飞逝而过。
啧!童养媳好像都没什么好下场。
“蒙玉德太子殿下错爱,可、可金虔的确不能嫁给殿下……”金虔急忙推辞道。
“为何不可?”玉德小太子也急了。
“那是因为……”
“哈哈哈哈……”一阵大笑打断了金虔的推脱之词。
只见天子仁宗坐在龙椅之上,扶额大笑,眼泪渗出,在众人一堆呆滞表情中分外显眼。
许久,仁宗才停了大笑,抹了抹眼角的眼泪,道:“包爱卿,此事便交给爱卿了,朕……朕忽然想起宫中还有奏折尚未批阅,先走一步,玉德太子,玉清公主,请自便。”
说罢,便站起身,带着一串太监女侍浩浩荡荡离去,只是人群中那道金黄背影总是时不时抖动几下。
皇上一走,园内气氛顿时一松。
玉清公主赶忙走上前,将玉德小太子挡在身后,又朝包大人施礼道:“包大人见笑了,玉德年纪还小,不懂事……”
“玉清姐姐何出此言?玉德虽然年幼,但金虔与玉德已有肌肤相亲之实……”
一句话如平地一声雷,立将开封府众人炸了个里焦外嫩。
包大人、公孙先生,四大校尉六双眼睛如利箭一般射向金虔。
白玉堂更是一脸不怀好意将金虔上上下下扫射了遍。
可这些金虔都无暇顾及。此时,自己光是顶住眼前某位四品护卫突然暴出排山倒海般的煞气,就足以令金虔脱力跪倒。
“金虔!”展昭俊颜罩煞,周身环冰,惊悚骇人,“你又做了什么?”
“展、展……属、属下什么都没做过……”金虔缩着脖子,抖着嗓子道。
天地良心啊,咱这次绝对是奉公守法,老老实实,什么都没做过,何来“又做了什么”一说?
虽然这小太子看起来十分可爱,但、但咱还没有进化出恋童癖这个爱好啊!!
“什么?你、你竟敢说什么都没做过!”玉德小太子一听顿时大怒,喝道,“那日,你从屋顶跌下来,本、本太子正好沐浴,你看见本、本太子全身,明明是肌肤相亲……”
一阵冷风吹过众人僵硬身姿,某位四品护卫的惊人煞气渐渐消散。
“咳咳,玉德,肌肤相亲不是这个意思。”玉清公主干咳两声道。
“不是?”玉德小太子一愣,“那是什么意思?”
“咳咳咳……”玉清公主又是一阵干咳,其间还夹杂这其余众人的干咳,“你还小,等你大了自然就知道了,咳,总之,你不能娶这位金校尉做太子妃?”
“为何不可?就算金虔与玉德没有肌肤相亲,玉德喜欢金虔,娶他为妃,有何不可?”
“因为……咳,金虔是男子。”玉清公主无奈道。
玉德小太子眨眨眼:“为何男子就不能娶?父皇只说是要玉德心仪便可,又没说必须是女子。”
众人颇有无语问苍天之意。
“因为男子只能娶女子为妻!”玉清公主按着太阳穴道。
“只能娶女子?”玉德小太子似是不信,又向周围众人求证。
众人急忙点头。
玉德小太子又望向玉清公主,皱着鼻子道,“当真不可?”
“当真不可!”玉清公主肯定道。
玉德小太子咬着嘴唇望着金虔半晌,突然眼圈一红,扭头跑了出去。
“玉德!玉德!”玉清公主长叹一口气,朝开封府众人一施礼,也追了出去。
余开封府诸人你瞅我,我看你,一脸啼笑皆非。
包大人与公孙先生对视一眼,长叹一口气,摇头苦笑。
“小金子,幸亏你非女子,否则定让那小太子娶了去。”白玉堂挑着眉毛,摇着扇子悠然道。
“对啊,对啊,幸亏金虔不是女子,否则金虔远嫁他国,可就大事不妙了!”赵虎也嚷嚷道。
“哦,此话何解?”白玉堂一脸兴致。
“金校尉若是走了,以后开封府购选物资寻何人去砍价?”王朝一脸担忧。
“金校尉若是不在,以后如果遇到什么武艺高强的罪犯,何人可用秘制药弹助展大人擒凶?”马汉道。
“没错、没错!金校尉若是去了高丽,以后府衙缺钱用,还有谁能将展大人的剑穗腰带发带卖出高价贴补府衙费用?还有谁能将展大人平日谈吐事迹编成说书段子卖到瓦肆赚银子请众兄弟喝酒?”张龙吵吵着大嗓门道。
“金虔若是不在,以后展大人不高兴的时候,岂不是只能训练俺们几个蹲马步练功耍大刀来消气?”赵虎一脸惊慌呼道。
“哦~~”白玉堂恍然大悟,望了望佯装远眺赏景的包大人与公孙先生,又瞅了瞅脸色刷白的金虔、脸色泛黑的展昭,点头道,“原来如此,看来开封府缺了小金子还真是大麻烦啊!”
“幸好是虚惊一场,虚惊一场。”四大校尉抚胸松气道。
“幸好、幸好……”白玉堂摇着扇子附和道,桃花眼里闪过一抹不明精光。
*
三日后,高丽太子与公主携带着大堆大宋高级特产高调回国。临行之时,开封府上下依旨送行,一路上,开封府众人将之前保护某四品御前护卫的传统精神发挥得淋漓尽致,前后左右天上地下将从六品校尉金虔护了个严严实实。
那高丽小太子双眼红得像兔子,一副可怜兮兮模样,几次三番凑过来,却连金虔的衣服角都没摸到,最后无计可施,只得在玉清公主三催四请之下,才一步三回头不情不愿离去。
高丽皇家姐弟一走,高危警报立即解除,开封府上下都松了口气,各归各位,一切恢复正常运转。
只是有某位号称与高丽公主交情不浅的白耗子突然不辞而别,令众人觉得有纳闷。
要知这锦毛鼠白玉堂每次前来,不把开封府的某只御猫大人惹得炸毛提剑与其大战几百回合,是绝不会老老实实回他的耗子窝,可这次居然如此不声不响就悄然离去,怎么都让人觉得诡异。
*
“金虔!!”
一声长啸从夫子院护卫房中飚出,只见一道红影如电飞驰至三班院,一掌拍碎了三班院的院门。
三班院内,正在插科打诨的一众衙役同时愣住,望向站在院门外散发一身澎湃怒气的大红身影。
“展、展大人?!”众人又惊又疑。
惊的是想来温文儒雅、待人有礼的展大人为何是如此脸红脖子粗暴怒模样,疑的是难道某位从六品校尉又做了什么不得了的惊天大事?
“金虔在何处?!”展昭上前一步,一股盘旋杀气将四周初绿草色吹散一片。
众衙役同时后退一步,唰得一下让开一条通道,朝缩在石桌后的金虔一指。
被指之人一个哆嗦,颤颤巍巍站了出来,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不、不知展、展大人有何要事?!”
这、这猫儿又怎么了?这几日为了安慰咱错过高丽国太子妃大好机会的受伤心灵,咱一直待在房里数银子度日,没做过什么吧……应该……没做过什么吧……
看着一脸杀气腾腾的展昭,金虔心里也没了底。
但见展昭一步一顿走到金虔面前,额头青筋暴出,俊颜抽动,半晌,才咬牙挤出一句话:
“金校尉,你将展某的东西卖到了何处?”
“东西?什么东西?”金虔一愣。
展昭上前一步,煞气大增,惊得周围众人倒退数步。
“你将展某的东西卖到了何处?”
“展、展大人,属、属下真的不明白……”金虔在展昭煞气压力之下,舌头抖得犹如风中的落叶。
金虔说不明白,那边的一众衙役却突然明白了几分。
“啊呀,金虔,莫不是你又偷展大人的剑穗掺到百索里去卖?不对啊,这离端午还有好些日子呢……”
“啊,俺知道了,肯定是金虔你把展大人的发带拿出去卖给那些官家小姐了!”
“不对、不对,肯定是金虔把展大人的腰带卖给倚翠楼的红牌……”
“肯定是展大人的发带……”
“不对、是腰带……”
众衙役说一句,展昭的脸便黑一层,一身惊人煞气将院内那棵百年古树震得噗啦噗啦直抖。
众衙役非常识相都闭了嘴,悄悄蹭到墙边,一串一串向院外溜去。
“好!很好!!”展昭瞪着眼前快要缩到地底下的金姓某人,俊脸一阵黑一阵红一阵白,“金虔,展某再问最后一遍,你这次将展某的东西卖到了何处?!”
金虔抖着身子,口舌打结,欲哭无泪:“展、展大人,虽然属、属下的确卖过展大人的剑穗、腰带、发带……”又一个哆嗦,“但、但是这几日属下绝对是奉公守法,老实巴交、安分守己,未拿展大人半件东西,若是展大人不信,属下愿指天立誓……”
说到这,金虔突然一顿。
慢着!不对劲!
平日里那些剑穗、发带、腰带的小东西被咱拿去买卖,这只审案查探甚为精细可对自己却是十分粗心大意的猫儿从未发觉,为何今日竟追上门来,而且如此……嗯……金虔又偷眼望了一眼展昭面色……恼羞成怒?
难道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或是什么祖传宝物?
金虔不由一阵怒火冲天。
太过分了!什么小贼这么大胆,竟敢连咱都不敢惦记的东西都敢动!真是无法无天,嚣张至极!
想到这,金虔突然抬头,抱拳厉声道,“展大人到底丢了何物,请展大人告诉属下,属下这就与王朝等四位校尉大人一起替展大人擒贼,寻回失物,还属下一个清白,教训教训这胆敢在开封府盗物的小贼!”
此话一出,却换来展昭一阵诡异沉默。
只见一抹红晕爬上展昭面颊,然后,又一条青筋暴出。
“金虔,你还敢狡辩!那、那些……除了你,还有什么人……”展昭大喝一声,双拳紧握,浑身僵硬,突然探手一揪,揪住金虔领子拖走。
在开封府内,金虔的惨叫声直冲云霄。
“展大人,挂二十斤大蒜巡街也太夸张了吧!”
“属下冤枉啊!”
“展大人,您到底丢了什么啊?!!”
“三、三十斤大蒜?!不是吧!!”
同一时间,在某个风景秀丽名为陷空岛的耗子窝里。
“五弟你从东京汴梁带什么回来了?装了这么大一个包袱。”
“诶诶?五弟,这都是些男子贴身穿的亵衣,你带这些回来做什么?”
“就是,而且……好像还是别人穿过的旧货?啊呀!五弟,咱们陷空岛虽算不上富可敌国,但两套衣服还是买得起的!”
“五弟?你为何笑得如此之怪?”
“嘿嘿,这个嘛……有猫骚味的亵衣可不好找啊……”
“嘎——嘎——嘎——”一行乌鸦兴高采烈划过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