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吴良所知,卑弥呼是一个极具神秘色彩的日本古代女性统治者。
《三国志》中记载,卑弥呼擅长用鬼神之事迷惑百姓,一生没有结婚没有结婚,只有弟弟辅佐朝政,并且卑弥呼为王以来从来没有外人能够见到她的面,只有千名仕女以及一名送伙食的男人出入宫闱。
而且记载中还特意提及, 邪马台国此前其实一直都是一个男权政权,即是说历代国王都是男人。
只不过因为此前连续经历了几十年的战乱之后,该国的千疮百孔民不聊生,此时卑弥呼才忽然出现,并很快被拥立为女王,正式开始了她的统治……
正当吴良如此想着的时候。
“不知天子使者是从何处听来的这个说法?”
奇力童已经将目光从那个年轻姑娘身上收了回来, 而后躬身问道。
“这……”
吴良正在想应该如何解释这个问题。
曹纯却很合事宜的将话茬接了过去,正色对他说道:“看来我有必要为你介绍一下这位天子使者,他其实是我国最出神入化的异士, 不必行万里路,只需夜观星象掐指推算便可知天下之事,因此他与你说什么话,问什么问题,你最好如实说明,否则可就莫怪天子使者怀疑你们的诚意了。”
要不怎么说曹纯能够成为虎豹骑首领,长期留在曹老板近前办事呢。
这就是眼力劲儿,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又或是该说什么样的话,这个家伙已经掌握到了精髓。
吴良当即在心中对曹纯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失礼。”
奇力童闻言连忙致歉,有些忌讳的避开了吴良的目光,正面回答道,“不瞒天子使者, 我邪马台国的女王并不叫呼,而是叫做玉,另外, 卑弥二字也并非女王的姓氏,在我国的语言之中,卑弥其实是王的尊称,在我国王已不是凡人,因此不再使用凡人的姓氏。”
“嗯。”
吴良点了点头,很容易便接受了奇力童的说法。
因为在后世的倭国,皇族同样是没有姓氏的,也是同样的说法,看来这个习俗从这个时候起开始便已经在使用了。
另外还有一个吴良所知的历史细节也可以从侧面证实奇力童的说法。
因为《三国志》还记录了与邪马台国对立的狗奴国国王的相关信息,狗奴国国王是一名男性,他的名字便被记成了“卑弥弓呼”。
这个名字与“卑弥呼”只有一字之差。
以至于一度使得吴良以为这时候的倭国内乱也是各路亲王之间的内战,而历史上的天朝就经常发生这样的事,光是汉朝便有许多例子,总是一堆姓刘的亲王因为各种原因打作一团,其实打来打去都是自家亲戚。
除此之外,吴良又已经开始考虑另外一个问题。
还是据史书记载:“大约公元188年前后,倭国开始发生内乱。之后,各诸侯国共推邪马台国女王卑弥呼为女王, 倭国就此分裂成了以邪马台国为首的北方势力,与以狗奴国为首的南方势力,不过也暂时安定下来。”
而奇力童的说法则与天朝史书中的记载出现了分歧。
现在邪马台国的女王叫做“卑弥玉”,而不是“卑弥呼”,这便是个值得追查一番的问题。
难道是汉朝对倭国的了解有限,以至于撰写史书时漏掉了其中一任女王?
还是出于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故意忽略掉了这个叫做“卑弥玉”的女王?
又或是……
假如短时间内“卑弥呼”便会取代“卑弥玉”成为新的女王,可能也会出现类似的结果,因为历任统治者为了让自己的统治更加名正言顺,发动政变或是使用一些不太好的手段夺得政权之后,通常都会使出一些手段,尽可能的淡化或是抹黑前任统治者,从而使得自己的统治显得更加合法。
李世民就做过这样的事情,而那也被视作了天朝史官失节的重要转折点。
但问题是。
呼……
吴良再一次看向了躲在奇力童身后的年轻女子。
她有可能是那个极具神秘色彩的女王卑弥呼,也有可能不是,仅仅只是名字上的巧合而已,目前还没有定论。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倘若吴良刚才问过的问题通过奇力童之口传到现任女王“卑弥女”的耳中,再搭配上方才曹纯对吴良的隆重介绍……
吴良有理由推测,这个叫做“呼”的年轻女子,以及邪马台国国内其他叫做“呼”的女子,都极有可能受到清算,毕竟这个时代无论是统治者还是平民百信都十分迷信,何况还是比天朝更加落后与迷信的倭国,光是这么一个传闻就已经足以令许多人丧命。
而刚才奇力童看向那个姑娘时的古怪眼神。
便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如此想着,吴良当即笑呵呵的对奇力童说道:“奇力童大夫,你已经通过了我的考验,我当然知道邪马台国的女王叫做‘卑弥玉’,方才故意说错,不过是在误导你罢了,若你没有纠正于我,那么你便会被当做细作关押起来……希望奇力童大夫莫要介怀,你一路到此早已知道,如今我大汉亦在战乱之中,因此不得不谨防那些居心叵测之人接近天子。”
“原来如此。”
奇力童这才将古怪的目光从那个姑娘身上收了回来,而后脸上亦是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意,躬身对吴良说道,“天子使者此举亦是忠君之事,在下怎敢介怀。”
“那行,如今已经证实了你的身份,你便准备一下稍后随我前去面见天子。”
吴良点头说道。
他相信奇力童不远万里前来进贡,绝对不止是进贡那么简单,肯定还奉了女王的命令对大汉有所请求。
而这请求自然要当面与大汉天子说明才符合礼仪。
吴良也懒得追问,反正无非就是请求大汉慷慨扶贫或是政治援助之类的事情,历史上他们也都是这些请求。
而对于现在的献帝刘协而言,他自己都得看曹老板的脸色,自是一样都没有办法满足。
至于曹老板愿不愿答应这些请求。
那也很不好说,毕竟虽然曹老板现在势力已经不小,但依旧面临许多超出了目前能力的挑战,八成是没有精力与财力为一个远在海外,对天朝局势没有任何影响,也没有丝毫值得实施远交近攻的小国。
“唯。”
奇力童躬身一拜。
身后的那个叫做“呼”的年轻姑娘亦是拜了下去。
“对了叔父。”
吴良又回头看向曹纯。
“……”
曹纯却是愣了几秒钟,这才终于反应过来,指着自己问道,“你在叫我?”
别看这个家伙最近总是拿辈分来调戏吴良,但他心里照样还是把吴良当做了同辈之人,因此吴良忽然这么叫他,反倒是他有些不适应了。
“还能有谁?”
吴良翻了个白眼。
“唉!唉唉!唉!我的好侄儿!”
曹纯顿时喜笑颜开,当即疯狂的占着吴良的便宜,一连答应了好几声才问道,“所为何事?”
以吴良的脸皮,自然根本不在意吃这点亏,接着正色说道:“他们这形象去面见天子很不合适,伱命人给他们弄点热水好好沐浴一番,再给他们送来两身衣物换上,咱们泱泱大国这点气度还是要有的,哪怕战乱之中亦要比他国强出许多。”
“我这就教人去办。”
曹纯满口答应。
“那么这里便交给叔父了,我去隔壁将此事禀报天子。”
吴良点了点头,便迈开步子出门去了隔壁。
……
此时的临时皇宫守备明显比平日严了不少。
经过此事,曹老板不可能不防着献帝,而献帝也不得不收敛一些,万一曹老板“寒心”之下真将他送回洛阳,他的好日子肯定就到头了。
不过这对吴良并没有什么影响。
因为现在曹昂是羽林护卫的统领,曹昂自然不会干涉吴良出入,何况他早就知道吴良是来干什么的。
如此一路畅通来到献帝的寝室。
虽然门是敞开着的,吴良依旧教门口的宦官进入通报了一声,得到献帝的准许才走了进去。
此事献帝刘协已经坐在了卧榻之上,不过从卧榻上那略显凌乱的被褥与发髻可以看出,他刚才应该是在休息。
“陛下,近日有几名邪马台国的使者前来觐见,臣已验明了他们的身份。”
吴良施礼说道。
“邪马台国?”
刘协面露疑色,显然从未听过这个国家的名字。
“不过是一个东海小国,陛下不必太过在意。”
吴良说道。
“倒也难得,如今大汉已经成了这副光景,竟还有小国派遣使者前来觐见。”
刘协叹了一口气,不胜唏嘘的道,“既然如此,吾稍微准备一下,便请吴太史将他们带进来吧。”
“诺。”
吴良应了一声,便准备离去。
“吴太史……”
刘协却是忽然叫住了她,脸上露出些许为难之色,如此犹豫了一下才又说道,“依照汉仪古典,有外国使者前来觐见,吾应设宴款待以示仁德,还需赠与礼物作为回礼,可如今……”
刘协的话只说了一半,那张略显白皙的脸已是通红一片,竟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他现在真的很尴尬。
吃的用的都是曹老板的,兵马也都是曹老板的,最近又刚刚与曹老板发生了那样的不愉快,使得曹老板损失了戏志才那样一条“手臂”。
而如今,依照汉仪古典设宴款待外国使者,还要赠与礼物,自然也同样需要曹老板支持。
刘协实在是难以开口,话能够说的这个份上,已经等于将天子的尊严放在地上摩擦了。
“陛下不必担忧此事,臣自会向大将军说明,一切皆会妥善安排。”
吴良笑了笑,拱手说道,“这其实并非陛下一人之时,而是我华夏民族泱泱大国的事,怎会教外人看了笑话?”
“……”
听了这话,刘协有些意外的看向吴良,片刻之后终是面露感激之色,点头说道,“吴太史高风亮节,吾自愧不如。”
“陛下谬赞,若没旁的事,臣便告退了。”
吴良施礼道。
“吴太史请留步。”
刘协却是忽然又叫住了吴良,接着竟压低了声音说道,“吴太史,听闻吕布乃是被你亲手擒获,当时也是由你亲自审问?”
“陛下,臣不过是忠人之事罢了,臣只想平平安安过完此生,因此陛下所问之事,臣实在无可奉告。”
吴良的警惕性很高,并不愿与刘协有太多的交际,于是搪塞了一句便要离开。
“吴太史可从吕布身上搜出一方刚卯?”
刘协却并不在意,紧接着又追问道。
吴良总算停下了脚步,回头问道:“陛下究竟想说些什么?”
“吴太史可知那方刚卯乃是王莽的遗物?”
刘协接着说道,“与王莽头一样,那刚卯同样并非俗物……吾并没有拉拢吴太史的意思,更没有离间吴太史与曹将军的意思,只是见吴太史乃是世间少见的异士,八成对这些异宝颇感兴趣,又见吴太史高风亮节明晰事理,因此甘愿将一些皇室秘密告知作为回报,反正吾此生只怕是难以有翻身之日了,而这些异宝到了吴太史手中,或许还能发挥一些作用,倒也不算埋没了。”
“……”
吴良心动了。
他不可能不心动。
其实这次事件之后,虽然算是得到了圆满的解决,但其实仍有许多秘密并未解开,吴良的好奇心也并未得到满足。
只是受限于自己的身份与立场。
吴良知道自己不可能亲自来问刘协,就算问了刘协也未必愿意回答。
何况曹老板既然此前处理此事的时候没由带他,他自然也得识趣一些,太过主动反倒会给自己惹来一些麻烦。
至于吕布,曹老板更是直接将他雪藏了起来。
吴良现在都不确定吕布究竟是死了,还是依旧被所在曹府,又或是被转移到了其他的地方,曹老板不说,他自然也不好说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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