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孙思远魂不守舍的进来,压低嗓音回道:“孙一乐住处人去屋空,奴才已经吩咐人四处去找。”
奉临眼尾余光瞟过他的脸庞,淡然道:“朕记得他是你的远方亲戚。”
“皇上,奴才有罪。”孙思远赶紧跪下:“奴才看他机灵,才留在御前侍奉。哪知道……他这糊涂东西,竟惹出这么大的乱子。都怪奴才一眼没看住,求皇上赐罪!”
奉临思忖片刻,语调澹澹:“你侍奉朕也有十二三年了吧?”
“回皇上,奴才侍奉您十三年又五个月。”孙思远恭敬的说。
“唔。”奉临略微点头:“这些年你侍奉朕谨小慎微,偶有过失。罢了,朕信此事与你无关。”
皇帝的宽慰之言,听得孙思远头皮发麻。偶有过失,莫非指的就是严废妃在冷宫悬梁他没有禀报那件事?“奴才办事不利,还请皇上处罚。”
眸子里冷光掠过,奉临依旧是淡漠的表情。“朕说了,罢了。”
孙思远微微一颤,连忙道:“谢主隆恩。”
“朕去瞧瞧奉举。”御医还没请完脉,奉临心中不宁。冷宫里弥漫着腐霉的味道呛得他难受。这一晚,注定难以忘记。
“太后驾到——”
这嗓音嘹亮,惊动了整座宫殿。
就连满心担忧的严一凌也听清楚了。
素惜颤巍巍的走过来,握住她的手,颤抖的说:“大小姐,怎么办,惊动了太后娘娘……”
“太后?”素惜的表情,就跟见鬼差不多。严一凌被她感染,也觉得后脊梁发冷。“这大半夜的,她来做什么?”
碍于屋里有几位御医在场,素惜不敢多嘴。只是更紧的攥了她的手。“大小姐忍忍,千万别惹太后不痛快,这里毕竟是冷宫,您的身份……”
“好。”严一凌轻轻闭上眼睛,脑子里浮现一张略显苍老的面庞。但总算慈眉善目。
“母后圣安,这么晚惊动您,是皇儿不孝。”奉临愧疚道。
太后摆一摆手,示意旁人都退下。她自行上前,虚扶一把。“你起来吧。奉举如何?”
奉临皱眉摇头,表情有些寡淡:“御医还在里头,皇儿正要进去。”
“你是堂堂天子,九五之尊。奉举是龙子皇孙。”太后凛眉,目光里透着深深的不安。“你怎么能纡尊降贵,来这污秽之地。又怎么能让哀家的孙儿在此就医,就不冲怕撞了福气?”
“事发突然,因假山邻近此处。未免多生枝节……”解释的话说了一半,奉临行礼:“请母后恕罪。”
“是从权宜,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太后软了口吻,低低道:“只是等奉举好转,尽快送回严妃宫去。小孩子身子毕竟金贵,抵挡不住冷宫的煞气。”
“儿臣明白。”奉临低首道。
“她呢?”太后语调冷漠了许多。“哀家听闻今晚宫里有大动静。”
言外之意,就是告诉皇帝别想隐瞒自己。
奉临拧着眉头,眼尾撇过腰间的玄龙玉,轻声道:“孙一乐挟持她出了冷宫,此事蹊跷。”
“你还是放不下她?”太后没接茬,直接问他:“对么?”
“儿臣以为,此事有蹊跷。”奉临没有正面回答。
太后淡淡的笑了笑,宽大的凤袖一掸残旧的椅子,端身而坐。“蹊跷如何?皇儿忘了,她是怎么谋害皇后,戕害宫嫔了?她所做的哪一件事,不是仰仗你的恩宠。现在,严家已经敢在你掌中分皇权了。若不是你册封了她亲妹,这风波能平息?”
“母后所言甚是。是儿臣……一时未能想明白。”奉临的语调轻缓无力,压抑的格外艰难。
太后并非看不见,只是和蔼而笑:“早起万贵妃来请安,哀家瞧着她越发稳重,到底也历练了这么多年。如今皇后不在宫里,你也该放任她去处理后宫的事物。毕竟哀家老了,许多时候力不从心。”
“儿臣明白。”奉临低低道。
“哀家方才,瞧见乔伊在外头。”太后知道,他是皇帝心里解不开的死结。
奉临蹙眉,对上太后的目光。“母后,很多事情并非……”
“哀家知道你要说什么。”太后依旧和颜悦色。“后宫里的事情,捕风捉影,人云亦云。从来伤人于无形。趁着事情还没有走到最坏一步,当断则断。”
不等皇帝接茬,太后起身:“你同哀家去瞧奉举。”
“是。”奉临低允。
严一凌跪迎太后,发觉进来的人竟然不是脑子里的面庞,心里一惊。“臣妾恭迎太后,太后圣安。”
“奉举如何了?”太后没正眼看她,径直来到床边。
奉临淡淡看了严碧一眼,没有做声。
“那是什么?”眼眸一紧,太后的目光凉凉的落在奉举的胸前。
御医赶紧跪下:“回太后,未免小皇子胸口闷喘不过气,臣解开了衣裳。这是小皇子随身带着的玉。”
“严碧啊……”太后轻轻一笑:“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素惜惊慌失措的看着小姐,并不明白出了什么事。
严一凌就更加不明所以了。严碧记忆里的太后,怎么会不是面前的人?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曲折不成?
太后于床边坐下,不动声色的摘下那玉佩托在掌心:“你是废黜之身,何敢自称臣妾?又怎么敢接连引诱皇上来此?哀家来的一路上,灯高光亮,整座皇宫犹如白日,如此的奢费又是因你而起。你到底想干什么?”
看来自古婆媳就是天敌。
太后的话不急不缓,却格外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压在心口的顽石。
严一凌是真的透不过气。
“太后明鉴,臣……罪妾是不想让罪魁祸首有喘息之机。”严一凌皱着眉头解释。
“哀家答应你,会替你好好照顾奉举。不让他有事。”太后扬了扬眉,虚着眼,淡淡的看着她。“你就跟着奉仪去吧。好歹有你这亲娘照顾,奉仪也少受些苦。”
“母后……”奉临有些慌。却被太后一个眼神喝止住。
严一凌没料到太后竟然是来逼死自己的,心头一惊,早不记得素惜的叮嘱。“太后,奉举还没脱离危险,奉仪大仇没报,罪妾怎能去死?这未免也太儿戏了!”
“哼!”太后冷睨她一眼,将手里的玉佩递向皇帝:“你待她这样好,可她却是狼子野心,养不熟。不信,你自己瞧瞧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