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遥光气得要嚼舌的那个瞬间,冯靖宇勾唇笑道:“好了。”
遥光这才发现,不光身上盖好了被子,连之前扎的针也都拔掉了。“你……”
“不用这么生气。也许在你眼里有男女之别。但在我眼里只有病患与郎中的区别。”冯靖宇将自己的针收好,不紧不慢的说:“才驱毒。你会比较累。休息几日,功力就能恢复了。”
他说的一点不错,拔了针遥光身上就软了,连攥拳都不能。“好哇,那你就多活这几日!”
“在下冯靖宇,太医院末等小太医是也。姑娘随时来寻仇,在下恭候就是。”
遥光忽然觉得心里有点悲凉。原来……武功再好,也未必都能随心所欲。她有点担心,那个埋藏在心里的复仇计划,会不会像这次被人剥掉衣裳,那么无力反抗。
“告辞。”冯靖宇收好了东西,冲她一笑。
遥光闭上眼睛。她不想再看见这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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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皇上都没有来伊湄宫,像是故意冷落严一凌给外人看。
反而能让她静下心来好好陪着杨絮。
杨絮恢复的不错,后宫也难得风平浪静的。
午后,遥光奉皇后之命,带了珍造局新进贡的料子。答谢严贵妃救命之恩。
来到伊湄宫前,正遇见徐天心。
“奴婢给贵嫔娘娘请安。”遥光轻微欠身。
徐天心略点了下头:“遥光姑娘这是大好了。我瞧着你气色不错。”
眉目之间,电光火石,两个人不懂声色的较量一番。
“多谢娘娘关怀,奴婢好着呢。”遥光哼道。
“是么!”徐天心淡漠的转身往里走:“好着就好,怕就怕稀里糊涂的死了还不知道为什么!”
遥光低下头,极力隐忍,表情温和。“奴婢命贱,且死不了呢。”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宫。汪泉便迎了上来:“奴才给贵嫔娘娘请安。”
“听说御花园把精心培育的秋海棠都送到伊湄宫了。本宫好奇,不知可否一观。”徐贵嫔傲气十足,不紧不慢的说。
“回贵嫔娘娘,秋海棠都在后院呢。奴才这就去给您通传。”汪泉笑吟吟对遥光道:“姑姑大好了!”
“嗯。”遥光轻巧笑道:“皇后娘娘让奴婢带着礼品,谢严贵妃救命之恩。”
“是,奴才这就去禀明娘娘。”汪泉笑嘻嘻的退下,脚步利落的来到杨嫔房中,禀述此事。
两个人一起来了。叫严一凌有点喜出望外。木节共才。
杨絮却不愿意见人。只道:“娘娘去看看吧。我有点倦了,想睡一会。”
“也好。你才好,是要好好养着。”严一凌拉着她的手,笑着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呢。”
“但愿吧。”杨絮抿着有些干裂的唇瓣:“娘娘慢走。”
因为徐贵嫔要赏花,严一凌就让人把茶水送到了后院。
“给贵妃娘娘请安。”徐天心略欠身,瞟了一眼身后的遥光。“皇后娘娘的绸缎就是漂亮。”
遥光领着侍婢上前,道:“严贵妃娘娘举荐了冯太医为奴婢驱毒,这才捡回了一条命。这些是皇后娘娘吩咐奴婢送过来了,还望贵妃娘娘笑纳。”
“素惜,收下吧。”严一凌温和的说:“遥光姑娘没事,本宫也放心了。”
徐天心坐在贵妃身边,笑着看她:“是啊,遥光姑娘姿容出众,要是真没了岂不是可惜。”
这话落进别的奴才耳朵里,似是介意遥光得罪过徐贵嫔,使她耿耿于怀。
严一凌却知道这里面的深意。“索性现在没事了。”
碍于有毓秀宫其余奴婢在场。遥光也不好多说什么。可满肚子的不满,憋得她脸都红了,那叫一个抓心挠肺。“奴婢匆匆而来,有些口渴,贵妃是否能赏一盏茶喝?”
严一凌正点头,徐天心就把自己面前的茶盏推了出去。“喏!”
遥光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笑着道:“秋天最燥热,难怪贵妃娘娘宫中多喝菊花茶。但奴婢却知道一道药膳,清热解毒,补而不燥,最适合现在这个季节享用。”
“哦?”严一凌有些好奇:“什么药膳这么好用?”
“蛇羹。”遥光毫不犹豫的说。“且最好是毒蛇做的蛇羹。蛇毒能清除体内不干净的东西,舒经活络,通晓舒畅。严贵妃娘娘不妨一试。”
徐天心瞬间脸就黑了。
严一凌头皮发麻,笑得很勉强。“好,有机会的吧。”
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遥光得意的低下头。
瞧着吧,有机会逮住你的蛇,通通杀光用来熬羹。
这么强的怨念,徐天心当然感觉到了。“要滋补,太医院里很多名贵的药材都行。贵妃娘娘一定不喜欢吃蛇吧?”
“喜不喜欢吃是一回事。想不想吃是另一回事。”遥光舔了舔嘴唇,笑着说:“奴婢家乡自幼有吃蛇的风俗。家家户户都有做蛇羹的手艺。改天,要是贵妃娘娘有这个打算,只管吩咐奴婢一声。从抓蛇到送上精致的羹肴,奴婢一手包办,保证回味无穷。”
说话的同时她欠身:“奴婢还要回毓秀宫复命,就不陪两位娘娘说话了。”
徐天心心里不住的嘀咕,完了,我的蛇没少吧?不会被她剁了真拿去煮了吧?
严一凌让人重新沏了杯茶给她,轻声道:“她不会的!”
“那是你还不知道……”徐天心有点想哭:“这其中的曲折。”
没有旁人在场,徐天心闷闷不快:“都是那个冯什么害的。”
“冯靖宇?”严一凌纳闷:“怎么和他扯上关系了?难道他是你……”
“不是。”徐天心才不想和那个人扯上关系。他可是害的她所有的蛇命悬一线啊。“他是毒医闲散道人的徒弟。他师父很多年前就从江湖上消失。至于他为什么入宫,我就不知道了。”
“这个人及时的出现,我觉得有点奇怪。”严一凌皱着眉:“如果不是你们安排的,那他的身份还有待深究。”
徐天心点了点头,问:“她不会真的吃了我的蛇吧?”
“什么?”严一凌眼角抽搐,好吧,她还在担心她的蛇!“不会的!”
“对了,我这次过来,是想问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徐天心收回了心思,认真的问。
严一凌正了正脸色,心想幸亏是她亲自过来,没再弄个什么信使。“我知道皇上来伊湄宫问罪之前,良妃去毓秀宫求见过帝后。想必是她有心救万贵妃出困境。”
“良妃只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人,娘娘不必介怀。”徐天心是看不起这种人的。
“我倒不在意良妃。”严一凌沉着眉,慢慢的喝了口茶:“在皇后看来,有皇子的我总要比什么都没有的万贵妃更令人担忧。而这个时候,良妃又自己送上门了。皇后会不会借良妃的手,把万贵妃救出来。然后两个人一拍即合,连成一线,攻击我?”
徐天心笃定的点头:“绝对会。”
“这几天风平浪静,我就在观察。太后是一心想扶持樱妃获宠。而皇上似乎并不怎么感兴趣。皇后到底也是沈家的人,即便不会心中怨恨而出手提防,也总要推波助澜,圆了太后的心愿。但是,一直没有动静,足可见她有自己的打算。”徐天心只能说这么多。
对于皇后,她从来没有一日能猜得透。
就好比严贵妃爬上她的凤床,都是她一手策划的。
这个女人,心到底会有多深?
“激怒她。”严一凌觉得这是打开皇后强大内心的一个突破口。
“难。”徐天心毫不掩饰的说:“你知道遥光跟了她整整十八年,没有一次见她动怒。甚至连发个小姐脾气,摔几个碟子都是没有的事。”
这么形容还不够准确,徐天心补充道:“就好像与生俱来,没有生气那个能力。”
“我不信。”严一凌梳理着脑子里,关于皇后的每一个表情。“喜怒哀乐是每个人都会有的,除非她不是人。否则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她要这样绷紧自己这根弦。”
“哪有那么容易想通。”徐天心沉了口气:“皇后要是真那么容易解决,我也不必一直熬在宫里。”
“从她身边的人下手,也许会容易一点。”严一凌觉得,也是时候试试水了。
“你是说……沈凉悦?”徐天心疑惑的问。
“不。”严一凌没把沈凉悦当回事。“她性子冲动,要解决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我是想……动最顶上那个。”
徐天心饶是一愣:“你是说太后?”
“不错。就是太后。”~
“可是太后身后,是整个沈家。你总不能还没部署好,就拿严家跟沈家死磕吧?”徐天心不太赞成。
“当然不用我们动手。”严一凌神秘一笑:“据我所知,太后一直有把持朝政的野心。暗中勾结朝臣,结党谋私。这件事情早有端倪,皇上心里一直不痛快。这回,咱们若是能揪住条小尾巴,送到皇上面前……她的麻烦就不会小。”
“你果然聪明。”徐天心看着她,道:“比我们更了解皇帝的心思。皇上的确是需要这样一个理由。”
“你这是夸我?”严一凌听着怎么那么别扭。
“我不是。”徐天心坦然一笑。“我只是……妒忌你而已。”
严一凌只知道徐天心的敌人是皇后,却从不知道她对皇帝是什么样的心思。
“天心,你会因为恩宠而嫉妒我么?”她困惑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