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沈音苒瞧见严一凌进来,只是淡淡的笑。“桦妃这根弦就快要绷不住了。”
严一凌屈膝行过礼,才走到皇后的软榻便坐下。炕桌上摆着棋盘,皇后选了黑子。“桦妃绷不住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惜到现在,也没能查出到底是什么人在帮她做事。”
“这就对了。”沈音苒笑得有些冷,捏着黑子放在合适的位置。“时至今日。皇上和你不是也一样没查清楚谁在为本宫做事么!每个人都有些不能叫旁人看出端倪的秘密,唯有这样才是最安全的。也可能到死,这个秘密都不会被揭穿。”
皇后说的对,严一凌唯有点头以示赞同。“只是照这么说,事情倒也简单好办了。弄死桦妃即可。”
沈音苒有点疑惑:“这不像是你会说出来的话。”
“被逼的走投无路的时候,自己的命当然比别人的珍贵。”严一凌不以为意。
“是啊。”沈音苒点头:“这个道理,本宫若干年前就懂了。自己都活不下去了,凭什么还要守着一颗善心。须知道,这世上,根本就不是你怎么对人,人就怎么对你。一旦你威胁到旁人的利益,也就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唯有死了才能叫人安心。”
严一凌点头:“臣妾正在学习。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明白娘娘这么深奥的道理。”
说话的同时,她也捏着白子,落在棋盘上与皇后对弈。
好半天,两个人都只是盯着自己的棋,没有再多说什么。
原本也就是走走过场,沈音苒也没打算真的去过问这件事。
严一凌也是不愿意皇后多操心的。
只是一盘棋就要下完的时候,沈音苒忽然冒出一句话:“我见过肃亲王。”
手里的棋子“吧嗒”一声掉在棋盘上,严一凌莫名的抬起头:“什么?”
“原本这棋你是能赢的,可惜这一步却落错了地方。”沈音苒果断落子:“可惜了。”
“皇后娘娘运筹帷幄,臣妾自然愧不能及。”严一凌倒也不在意输赢,只是印象里,她还是第一次与皇后下棋。这是从前从没想过的画卷。
“那一晚,肃亲王进来了本宫的这里。”沈音苒接着方才的话继续说。“你知道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而他来找本宫是何居心,想必你也清楚。”
严一凌默不作声,只是笑着看着一颗一颗的捡回自己输掉的棋子。
沈音苒不懂。她是不关心这件事情,还是不愿被自己发觉她的真心。“你不想问一问,他向本宫要什么么?”
“皇后娘娘想说,自然会告诉臣妾。不想说,臣妾也无需多问。关于肃亲王的事情,臣妾听或者不听,知道或者不知道,根本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严一凌怎么会不知道奉擎的心思呢。
“看来,你比本宫猜想,要知道的更多。”沈音苒蹙眉:“倘若有那么一天,你的夫君要与你曾经心爱之人对阵,你会帮谁?”
严一凌微微仰起头,对上皇后一双深邃的眸子:“到了这个时候。皇后娘娘不会还是想要试探臣妾吧?臣妾和皇上的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难道心里还会惦记别的男人?更何况,物竞天择,有了更好的。谁又会走回头路呢?”
“那就好。”沈音苒饶是淡淡的笑了。“时候也不早,想来你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臣妾改日再来领教皇后娘娘的棋艺。”严一凌起身,又是屈膝行礼。
沈音苒温和的面庞只有淡淡的笑容,目送皇贵妃离开,她才轻轻喃道:”倘若本宫这一次决定要帮他呢,到时你会站在哪一边?“
从毓秀宫出来,皇贵妃便吩咐汪泉:“你去一趟杨妃宫,传本宫懿旨,杨妃禁足宫中一个月罚俸三个月以示惩戒。”
素惜饶是一愣:“小姐,这是何故?”
“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不过是借我的嘴巴说出来。”严一凌不动声色的瞥了汪泉一眼:“听明白了么?”
“奴才明白。”汪泉知道。皇贵妃是要他把这一句话也转告杨妃。“奴才这就去办。”
“嗯。”严一凌点头:“等下回来,你去一趟栖心宫,叫徐妃来本宫这里。她这个性子,看来是得吃点苦头才可。”
“奴才明白。”汪泉紧忙去办。
素惜领着玉辇走在严一凌身边:“小姐,不至于为了一个桦妃,把杨妃和徐妃都得罪了吧?再怎么说,这件事情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啊。杨妃性子烈,徐妃又是个冷傲的,回头伤了两个人的心,那可就不好了。”
严一凌笑了:“素惜,若是我罚你,你会记恨我么?”
“不会。”素惜回答的很干脆:“奴婢是小姐的奴婢,奴婢的命也是小姐的。任打任罚,任劳任怨,只要小姐一声令下,素惜绝对不会有二话。”
“那就是了。”严一凌伸手递给她,握住了她的指尖。“我信真正的姐妹之情,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冲散。”
杨絮心里的苦,她怎么会不知道。
且她也相信,杨絮今日做出这样的事情,就是为了帮她。
“有时候,姐妹之间是会有心灵感应的。我相信我要做的她们都会明白。”
“小姐这么说,奴婢就放心了。”素惜才展露笑容,转脸又皱起了眉头:“只是还有一件事,小姐可不能掉以轻心了。这都多少日子了……”
严一凌知道,素惜指的是奉举的事情,心里也不免有些难过。亚何讨血。
“你放心,晚上我去好好和他说说话。”其实严一凌的心里也没有把握。这几日,奉举对他避而不见,就好像把一大块石头压在她心口。白天还好,一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难受的不行。
这种感觉,她自己有就算了,不想让身边的人也担心。
“对了,裴贵嫔已经回宫了吧?”严一凌想起了这件事:“怎么还不见她来接两个小公主回去?”
“小姐有所不知,说是裴贵嫔染上了风寒,怕传染两位公主,才没有接回去。”素惜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奴婢总觉得她是不愿意接公主回去。还有一件事,奴婢有些担忧。”
“你说!”
“两位小公主好像真的不会说话!”素惜心里难受:“记得大公主小时候,很早就会叫娘了。奴婢也问过章嬷嬷,女孩说话就是比男孩早。可是两个小公主除了哭,平日里咿咿哦哦的,也说不清楚什么。”
“回头请程太医过来好好看看。”严一凌心里有些乱:“当时万贵妃轻信了钱太医,时候发现他也是让人收买,指不定有没有做什么手脚暗中害人。还是请太医看过了才放心。”
“是,奴婢也这么觉得。”素惜低着头:“小公主也是可怜,才出生就没有了娘。皇上又大喜欢的,若是再……不能说话……”
“唉!”严一凌叹了口气:“但愿只是咱们想多了。”
徐天心脚程快,在伊湄宫门外等了一会儿,才见皇贵妃的玉辇姗姗而来。
“皇贵妃娘娘好大的架子啊。”徐天心颇有些不满。“叫臣妾来,您自己倒是不慌不忙的。”
严一凌淡然的看着她,半晌才道:“不知道本宫去了毓秀宫么?因为你那一巴掌,桦妃的半张脸都肿了。好好的,你打她做什么?”
“我当时就已经说了,那是因为蜜蜂落在了桦妃脸上。那一巴掌是为了她好。我养的蜜蜂,可不是一般的那种,只会采蜜酿蜜,一针蛰下去,兴许命都保不住了。”徐天心说这番话的时候,眼底带着一股傲慢:“多亏我反应灵敏,一巴掌就呼了过去,我救了她,她反而不领情,还要跑到皇后面前去告状。也是挺没趣的。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一下子蛰死她好了。”
“你一向冷傲惯了,宫里的人你何曾放在眼底。不管是桦妃也好,是本宫也好,对你来说又有什么不同。”严一凌蹙眉,徐徐走到她身边。“杨妃已经被禁足了,你是否也想如此?”
“别。”徐天心总觉得没趣:“臣妾早就被禁足了多次,原本也是不在意这些事情。不过皇贵妃,这么好的春光,你若是将臣妾禁足在宫里,岂非要辜负了。若是实在看臣妾不顺眼,那就发落臣妾去行宫住上一段日子好了。什么时候臣妾住的没有了趣味,什么时候再回来不迟。”
严一凌看她认真的样子,不由的皱眉:“你可想好了!去是容易,回来可就未必了。别回头哭着喊着求本宫把你接回来。”
“笑话。”徐天心冷着脸:“皇贵妃几时见过我落泪?”
“好。”严一凌正经了脸色:“那你便去吧。”
“不急。”徐天心深吸了一口气,笑容里满是冷意:“皇贵妃娘娘也别急。臣妾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总要带些随身的东西。还有臣妾宫里的那些蜜蜂,若是不带上,岂不是要在宫里惹祸了么!总之娘娘您放心就是,安排好了这些事情,臣妾自己就过去。”
正说着话呢,奉临的御驾便停在了玉阶下。
素惜小心的提醒了一句:“娘娘,皇上来了。”
严一凌这才和徐天心转身预备迎驾。
三步并作两步,奉临很轻松就走了上来。“这是在说什么呢?”
“臣妾得罪了桦妃,正自请去行宫闭门思过。皇贵妃娘娘已经答允了。”徐天心轻微欠身:“皇上一定有许多话要和娘娘说吧,臣妾就不在这里碍眼,告辞了。”
严一凌都还没来得及张嘴,徐天心就巴巴的说了这许多。“皇上,先进去再说吧。”
“也好。”奉临凝眸而笑:“朕听说了,桦妃去皇后宫里告状来着。是为这事吧?”
“嗯。”严一凌点头:“什么事情也瞒不过皇上。”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往里走,徐天心站在玉阶下回头看着这一幕,脸上浮现一抹清冷的微笑。“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