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州的官道上,一辆精致的马车慢悠悠的行驶着,里面坐着三个年轻姑娘,其中一位身着青衣的姿态绵软,有些羸弱,五官清秀,一派邻家少女的婉约;另一个身着红色华服的年级稍小,长得玉雪可爱却姿态张扬,一股肆意傲娇的模样,一个劲儿的伸着脑袋朝车帘外张望;最后一位则长得格外出彩,只一眼便叫人过目不忘,她姿态优雅的随意靠坐在马车上,拿着本诗集细细的品读,虽然穿着简单的白衣,却是上等的布料裁制,用金线和蚕丝细细缝制的花纹,简单中却带着华贵。女子肤如凝脂,眉目似画,眼角微微上挑,有一种若有似无的勾人,浅浅一笑便使百花失色。
郁敏琳看着越来越宽阔的街道和逐渐密集的建筑,感慨道:“想不到庸州这么个穷山恶水的地方竟然修的还不错啊,至少看起来像模像样。”转头又朝着一旁始终安静的较弱女子道,“孟姐姐,看来你以后是有好日子过了?”
明明是鲜花一般年级的少女,说出的话却带着一丝恶毒和挑衅。
孟予恩安静的坐在一旁低头静默不语。她自小父母双亡,以前有姑母在还能照拂一二,如今叶家败落,她越发成了个没人管没人顾的拖油瓶,被亲戚们像皮球一样的踢来踢去,现在竟然要去求隔了几层关系的远亲小表妹收留,实在是可悲可叹。可她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又无家族傍身,更无父母照拂,又能如何,只能似浮萍随波漂流……
郁薏宁淡淡的开口道:“敏儿,注意言辞!”
郁敏琳似有不满,嘟着嘴道:“姐姐觉得我说的不对吗?!庸州本就是边境穷苦之地,这是众所周知的!”
郁薏宁依旧淡然:“即便众所周知,也不必大声宣扬。”
郁敏琳瘪瘪嘴,没再顶撞了。毕竟姐姐是未来的太子妃,京都第一美人,家里最受宠的姑娘,也是她最崇拜的人,也只有郁薏宁说的话她倒还能听上几句。
可跳脱的小姑娘安静了片刻又闹腾起来,一脸的小恶魔附体,故意朝着孟予恩问道:“孟姐姐,你和郁知暖熟吗?”
连声姐姐也没有,直呼其名,可见小姑娘一点没把郁知暖放在眼里。
安静的孟姑娘轻轻摇摇头,但她……确实听说过一些这个表妹的事迹,似乎……也是个难缠的主儿。想得此处,不免下意识摇咬了咬唇瓣。
郁敏琳眯着眼笑道:“孟姐姐,我来告诉你啊,我和郁知暖可是认识的呢……”
然后,郁敏琳添油加醋的生动描绘了郁知暖的各种恶性,看着柔柔弱弱的孟予恩脸色发白冷汗直冒也不肯停住,她最讨厌孟予恩那副欲哭无泪的可怜模样,就是这个样子,才会让哥哥对她多加关注的,明明就是个没人要的可怜虫罢了。
郁薏宁听着郁敏琳的形象描述和旁敲侧击的吓唬,微微的皱了皱眉头,倒不是因为她的言语内容,仅仅是小丫头声音太大吵着她看书了……
郁薏宁没管咋咋呼呼的妹妹和可怜兮兮的外人,只撩开车帘向外望去,看见的不断靠近的“浮城”字样,这才轻声制止了郁敏琳。她们是大户人家的官家小姐,自然不能落下恃强凌弱的话柄。
郁敏琳觉得自己吓唬的差不多了,又得了姐姐的警告,这才安静下来,只是得意的笑脸始终挂在脸上。
郁薏宁透过车窗打量繁华似锦的浮城大道,心里暗自感叹,这庸州浮城果真和传言不一样,虽然管家说这是个吃人不如骨头的地方,但是目之所及,眼前的富丽繁荣却是足以和京都比拟的,这里还是天耀最有名的胭脂铺胭脂蔻、最新款的服饰锦绣阁以及京都贵妇和官家小姐追捧的暗香阁总部所在,要不是这些东西的诱惑,敏琳那个小丫头也不会吵着闹着要一起过来。
庸州,对郁薏宁而言还有一个特别的存在,就是那个始终温润玉如的偏偏公子,那个一笑倾城让人恨不得沉溺其中的俊朗少年,这么些年不见,也不知那人如今怎样。想着那个人的笑脸,郁薏宁的眼底不自觉泛出了一丝丝温柔缱绻。
郁敏琳看着姐姐淡淡的微笑,绯红的脸颊,便是同为女子也觉美不胜收,自以为是又笑嘻嘻的说道:“姐姐又在想太子殿下呢?才分开这些时候就牵肠挂肚的……”说完还斜着眼偷笑。
提及太子,郁薏宁微微收敛了向往和神思,默默的放下车帘回正做好。
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太子殿下与她就好似有了隔阂,再没有往日那般亲密无间了。陛下金口玉言下旨已经两年,殿下却迟迟不娶,自己明面上是皇帝钦定的太子妃,可实则不少京都贵女都在暗暗的看笑话。过了今年自己就二十,再不嫁,都成老姑娘了……
想到这些郁薏宁就烦心,为何殿下就不能体谅自己,当初自己被孙家纠缠也不肯主动相助,否则她何至于出此下策。
郁薏宁捏了捏眉心,有点烦躁。
郁敏琳不知所谓,只道:“姐姐莫不是疲累了,还是想着一会儿见着郁知暖闹心。放心吧,我会保护姐姐的!”
听着自家小妹天真又率直的表达,郁薏宁浅浅一笑,那些事都是后话,如今要面对的是郁知暖,那个郁府真真正正的嫡长女,还真是久违了啊。
郁知暖知道郁家姐妹今日便到,也没刻意做什么准备,依旧该干嘛干嘛,毕竟作为一城之主,一个满脑子都是赚大钱的资深财迷,是没有什么事情能影响她工作的。
郁知暖正和青黛商量着这一季锦绣阁的新款,就见凝香进来传话道:“小姐,郁家两位小姐并孟姑娘到了。”
郁知暖道:“让她们先在正厅等着,我一会去见上一见。住的地方可安排好了?”
凝香:“安排在了二门外的芙蓉水榭,都叫人收拾打扫好了。公子们都住在内院,怕是不慎冲撞了。”
郁知暖满意的点点头:“好丫头,安排的不错。”
得了郁知暖的肯定,凝香便浅笑着安静退身出去。
容弈听着主仆俩的对话,倒有点意思。
郁知暖却没把郁府姐妹到来一事放在心上,继续和青黛商量服装设计。容弈也始终淡笑着陪伴在她身边,无关紧要的人,确实犯不着费太多心思。
郁薏宁一行被婉玉接着来到正厅,一路上所见所感十分震惊!这座宅院,实在是太精致华美了,就连京都的郁府都比不了。一路上水榭楼台,珍奇的花木随处可见,简直是五步一景,十步一重天;谁知到了正厅,摆设更是华贵,字画器物,具皆上品。
郁薏宁好歹秉持着官家小姐得端庄,始终从容的坐着,悠然的品着茶,实则没少暗暗的打量周围;孟予恩本就胆小,来了这么个富丽堂皇的华贵宅子,更似初入生地的猫咪,缩着尾巴小心翼翼的探索打量,安分守己的恪守本分;可总也有些不知礼的打破和谐。
郁敏琳自打进了郁宅一路上瞪大的眼睛不顾形象的东张西望,好似不敢相信郁知暖那么个丧家之犬居然住在这么华美的地方,简直怀疑是不是来错了地方。来到正厅也不肯老老实实的坐着,走来走去东看看,西瞧瞧,一点规矩也没有。还咋咋呼呼道:“这个红珊瑚是真的啊?别不是仿造的吧,还挺像回事?”
“这个是白玉吗?还是一般的玉髓啊,看起来倒像是真的。”
“这幅字画又是仿的哪位名家,也不怕对比真迹丢人?”
“这个这个……”
婉玉立在一旁始终微笑的不言不语,但心里却有些嫌恶这位郁府小姐,也忒没礼貌了些,难道这就是大户人家的教养。
婉玉心中腹议但面上不显,只是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
郁薏宁素来擅于察言观色,况且她也觉得妹妹的行为有些太失礼了些,无论心里怎样,也不该对着人家的东西指手画脚、品头论足。只得轻声呵斥道:“敏儿,过来坐好。”
郁敏琳察觉出姐姐言语中的薄怒,只好嘟嘟嘴老老实实的坐下,好歹安生了些。
她们这一等,便是半柱香的时间。
郁薏宁眉头微皱,莫非是郁知暖故意的,却还是微笑着问道:“这位姑娘,请问知暖妹妹何时过来?”
婉玉恭敬道:“家主在同公子议事,一会儿就到,请您稍等片刻!”
郁敏琳是个嘴上没门的,又学了自家母亲的尖酸刻薄,脱口便道:“和公子议事,大白天的,有什么可议的?”
婉玉始终微笑的脸终于垮了下来,这个郁小姐,着实有些叫人厌恶了……
郁薏宁忙喝道:“敏儿!”
“难道我说错了吗?郁知暖那个白痴又懂什么呢?”郁敏琳嘟着嘴抱怨道,理所应当的觉得自己没错。
郁薏宁忽然有些后悔带妹妹出来,往日在家里有母亲护着,她怎么“童言无忌”都无妨,可在外面,到底还该注意些。
看着郁薏宁的脸彻底垮下来,郁敏琳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安静些。
忽然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调侃道:“我不过是个‘白痴’,那怎么值得两位姑娘亲自来我府上呢?倒是难为你们了……”
郁知暖慢慢悠悠的从侧门的帘子后面过来,不动神色的扫了一眼正厅中的三位姑娘,观其行为姿态,便可分明。
郁知暖从容的坐在主位上,居高临下道:“让两位郁姑娘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