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让我嘶了一声,我拉扯了一下衣服和裤子,伤口的血又开始冒出来。
这样唯一的好处,就是衣服布不会和结痂的伤口粘连在一起,不然到时候,也有我受的。
缓了几秒钟,我翻开了册子第一页。
纸页上,写着密密麻麻,鬼画符一样的字眼,还有一些浸润的痕迹,似是活佛写这册子的时候,还淌下了眼泪。
我却脑瓜子嗡嗡作响,整个人都破防一半。
藏文……怕是得弄个喇嘛诈尸了来和我解释了,于我来说,这不亚于看天书啊。
“老和尚……把我引过来,就这?”
我抬头,死死盯着那活佛尸身,心里头还是难受。
受了一身皮肉伤,本以为拿到了克敌之密,可事实上,却是半窍不通的天书。
外边儿有几个掀人头皮的鬼东西虎视眈眈,搞不好,我就只能留在这里和当年的金家人,以及喇嘛陪葬了……
那活佛尸身垂着头,脸上的神色依旧哀伤,先前被我分开的手指,交错的指甲刚好朝下,似是指着什么一样。
我下意识一低头,瞬间便冷汗涔涔。
巧合?
我还是拿着册子的,他被我分开的指甲,却指着册子……
弯钩的甲片,似是翻页的动作……
我深呼吸了数次,往下翻动几页。
依旧是看不懂的鬼画符藏文,字迹从工整,变得潦草起来。
翻过半时,纸张上所写便不是藏书,而是繁体字了。
我心头猛地一跳,喃喃念叨:“佛赐王土於众生,朗达玛灭佛於盛世,活佛断世,蕃国将倾。”
仅仅这一句话,就让我内心骇然,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前半句意思是,佛赐予了王土给终生享用,却在盛世之时被朗达玛所灭,后半句话是预言,还是诅咒?意思是,活佛如果断绝了,那蕃国就将倾倒灭亡?
金家所占领之地,已经不单单是一个简单的佛寺了。
常规佛寺,哪儿有那么大?
而过往千年间,西北之地,还叫做西域的时候,的确诞生了大量的小国。
这蕃,就是其中之一?
僧侣推崇并组建起来的西域国度?
这一部分是从字句中推断,另一部分,就是揣测了。
我定了定神,驱散了杂念,开始看这手记的后半部分。
才得知,这活佛名为拉龙白多。
这佛寺,名为沙幕上师寺。
许多年前,蕃国昌盛,几乎整合了整个荒漠戈壁,打通了雪山和康藏之间的通道。
沙幕上时寺功不可没,因为聚拢了大量的信徒,只有他们,才能客服严寒的考验,普通人无法做到。
蕃为了感激他们,便将沙幕上师寺扩建,耗费了数十年时间,才得以完工。
以覆斗为形,底部为僧侣居所,第三阶是学法供佛之寺庙,中间以绿洲为界,再外圈层,就是信徒中的贵胄,最后一层,则属于供养整个佛寺的普通人。上一代赞普,甚至将三户养一僧的规矩,改成了七户养一僧。
如此一来,信徒陡增,寺庙中僧众达万余。
可没想到,朗达玛即位后,局势动荡,竟下令屠僧。
一时间,蕃地之内哀鸿遍野,还有大量兵卒围攻沙幕上师寺,僧众伤亡惨重。然而,僧之为僧,即使割肉喂鹰,亦不可谓苦。
拉龙白多坚信,蕃会醒悟,朗达玛为牛魔之临世,不可大用。
一连数年过去,沙幕上师寺僧侣锐减,外界讯息,西北近乎无僧,拉龙白多才知道,一切都晚了。
盘踞在寺外的兵卒,本来苦攻寺庙不下,他们忽然又加进来一股人,有着诡谲无比的手段,能使得僧人忽而反目,被外邪入侵,虽说有三字咒克制,但那毕竟是高僧手段,依旧是伤亡惨重。
因此,拉龙白多做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决定。
所有德夺死守寺外,高僧全部入殿内入定,若德夺能守住寺庙数月,他或许能挽狂澜。
为此,他打开了修葺在寺庙最深处的墙,放出了耗损大量僧侣性命才捉住的狸髡,并将其点化,若其剃发千人,可得佛身。
喇嘛无发,自然狸髡不伤,而沙幕上师寺有狸髡作为最后防守,他便放下心来转世坐化,去诛杀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朗达玛。
这册子的最后一句话,写着是,悔矣,时晚三年。
半晌,我才堪堪消化了这册子的内容。
一国灭佛,过于凄惨悲凉,兵卒中加入的那些人,应该就是金家人?
当年灭佛后,看来……金家人就占据了这里。
这拉龙白多活佛,应该失败了。
我长吁一口气,活佛之说,本来就玄之又玄,即便我和才旦喇嘛关系不错,他说还会和我见面,我依旧觉得没多大可能。
怎么可能有人今生直接转世,并继承了上辈子的所有记忆呢?
我将册子收了起来,盯着最深处封堵的那面墙,往前走了十几步,到了墙前。
果然,我瞧见有一处地方,是被打开过的迹象,可之后又将砖石封堵回去了。
外头那东西,叫做狸髡?
居然是被僧侣抓起来,关押在这里面的……
伸手,我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喃喃道:“金家这么多秃子,就是为了针对狸髡?”
“不对,很多人不是,那就是为了学喇嘛的传承了。”
我思绪变得活泛许多,先在这佛殿内找了半天,果然,这里少不了剃发的刀。
被黄布裹起来的剃刀,饶是千百年没用,却依旧锋利。
我毫不犹豫,自己给自己剃了个光头。
开玩笑,命和头发比起来,显然是头发重要,剃光头了能长头发,命没了就只有下辈子了。
罢了,我又四顾茫然。
进来这一趟,只是知道了金家的由来,知道了这里僧侣被灭的缘由,可怎么对付金家人?拉龙白多没有说啊?
先前找剃刀的时候,我也找过其他兵刃,或者什么特殊的物品,却并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一时间,颓败之念涌了上来,费尽心思,甚至胡三太爷又有可能露馅,而我白跑了一趟?
估摸这时间,恐怕我来不及回去那院子,就要天亮了。
最主要的,还是我对此地寄予厚望,什么都没得到,那落差感,太让人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