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魏飞飞在台上表演的时候,是怎么注意到隐于台下一角的杨一,即使这个节目中的灯光远比其他时候来的要明亮许多。~
但是现在的事实就是,杨一被卸妆后的几人簇拥着架到了班级所在的座位,难免又引起一阵嘻嘻哈哈的喧哗。学生们就是这样,有时候一场集体活动,就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
而有些女生们在和六个少先队员们调侃的时候,也不忘了掩着笑,好奇地打量着节目的策划人。
一惊一乍眉飞色舞。
大抵是因为三班这个节目太过于夺人眼球的缘故,接下来几个节目虽然也不乏精彩之处,但有了《大快活》这种奇葩的珠yu在前,后面的表演总让人有几分食之无味的感觉。
而会场里的这种低chao,在美女学姐报幕出“xiao提琴独奏,《卡农d大调》,高一三班姜喃”后,终于又达到了另一个高bsp;不得不说杨一给出的建议很好,三班的两个节目,前一个是在很明亮的灯光下“嗨”起来的滑稽串烧舞,而轮到姜喃的xiao提琴独奏时,横冲直撞的镭射灯却沉默在如水清冽的黑暗中。
礼堂舞台的两侧高墙上,开着排风的窗,没有灯光的时候,就能看见冬夜里的曼妙银辉侵洒,如霜的月华,耀了一个舞台的白。
而台上的女孩仅仅只在阴影中微1u侧影,就让礼堂里的分贝降了一个档次。平日里清爽娇俏的马尾盘在脑后,如天鹅般的脖颈曲成一个神秘而绝美的弧度,静静端坐的样子,说不出的优雅动人。
伴奏带的大提琴响起,而姜喃架起提琴的动作,如同风中百合一样舒缓精灵。片刻后,悠扬的旋律响起,忧伤中带着甜蜜的曲调,让人仿若置身于威尼斯的游船,沿着翡翠般的1anghua随波而行。
全场终归于寂静,如果说雷人舞把全场的气氛调动到火热的顶点,姜喃的演奏无疑就是直击灵魂深处。随着这半个学期她在播音员位置上的完美表现,不仅仅是高一年级,就连高二高三的学生里,不认识女孩的人也已经不多。
而现在,在这个清泠的夜晚,无数人的心脏在姜喃琴弓挂弦的那一刻,就像是突然绽放的音符一样,免不了跳得剧烈。
蒹葭苍苍,白1u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校园里的年少情怀,其实是少有人会在乎到那些出身门第之类的东西,无非也就比较一下彼此间的外貌,最多再加上一个学习成绩当做是附加条件。~只要两者相差不是太大,就总有勇敢的人勇敢地把爱说出来。
但是在这样的姜喃面前,眼前这近在咫尺却难以触及的一幕,让很多平时自负自傲的男生,心底也是震颤莫名。
就像是遥遥悬在深远夜幕上的冷月,抬起手就在指尖,却永远不属于你。
报幕的学姐此时正在舞台边侧耳倾听,扫到自己搭档怅然中隐隐流1u出的一丝退缩,就玩味地笑:“怎么了,黄大才子居然一副自哀自伤的样子,真是大新闻啊。”
今晚的男主持,旁边高三一班的黄崎一惊,然后连连摇头苦笑:“倪雅你不要无风起1ang好不好,我怎么就自哀自伤了?只不过对这个女生的演奏水平感到惊讶罢了。”
“哦——”一个长长的尾音,高三五班的倪雅眨眨眼睛:“真的不是对姜喃有了那种感觉?那就算了,亏我还准备帮你去问问艾叶的。”
同为播音社的主持人,艾叶和姜喃虽然相差一年,可是关系也不比姜大xiao姐和同班的女生差,而倪雅又是艾叶当年初入播音社时的引路人。
黄崎一滞,就一副噎住了的样子,却又不好承认自己是真的对台上的这个女孩动心了。
倪雅就咯咯轻笑两声后,又正色道:“说真的,其实我现在还真想你去追求姜喃,免得这xiao丫头又被周绍缠上。”
“周绍?”黄崎就皱皱眉mao,如果说一高里面还有敢和周绍争锋相对的人,那就一定是有一个公安局长老爹的黄崎,最起码在拼爹这个xiao游戏中,身为黑猫警长的黄老爹,是完克老鼠背景的周安周老板的,哪怕是食猫鼠也不行。
“是哦,我可是听说,那个周公子等下会给姜喃xiao丫头献hua的。”倪雅挑了挑眉mao:“不打算做一次护hua使者吗?”
听了这话,也算是越州太子之一,却丝毫没有纨绔习气的黄崎一下陷入了矛盾的困境中——自己要去接近她吗?可是这个女孩是如此耀眼,即便以自己的傲气,此时也有些不敢注目。
在这样的女孩子面前,又有谁能保证自己不会自卑呢?
当然,也总有例外的人,比如两位主持人口中的周公子,现在就正一脸兴奋表情地捧着一束玫瑰,他身边拥簇着一堆的帮闲人物,本来这些人一开始还在七嘴八舌地想着点子,不过等到姜喃的琴声响起来后,也都呆呆傻傻地杵在那里,哪里还顾得上给老大出谋划策。【叶*子】【悠*悠】
琴声还在继续着,本来卡农就应该是两个人共同演奏的二声部曲目,可是别说三班,只怕就是整个校园,也找不出能和姜喃配合的人来,所以女孩才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了磁带的伴奏。不过即便是死板而没有灵气的伴奏带,在姜喃的妙手调琴下,前后声部仍旧如同两只蹁跹的云雀,你追我逐,反反复复,在幽静的夜空下缠绵。
“这是哪个班的啊?”
一个男生刚刚忍不住叹了口气,流1u了些许的xiaoxiao野心,就引来周围同学的一致怒视:“嚷什么嚷?管她哪个班也轮不到你去追。”
三班这边此刻也是议论纷纷,不过多半都是停留在对姜喃琴艺的赞叹上,一个美丽又有才艺的女生固然值得人追捧,但是一个美丽又有才艺,并且还十分低调的女生,就更是让人心生敬佩。
“要不是白1u和张曼曼她们感冒,今天可就听不到这天籁之音了啊。”
“就是,还好她们感冒了。”
后一句话无疑有些不合时宜,但是在这种时候,居然也没有多少人表示异议。
只有杨一,全部的心思都集中在姜喃的手指和下巴上,虽然他不会演奏xiao提琴,但是却比自己的这些同学们要知道更多情况,比如女孩有时指头一碰琴弦就刺痛的厉害,长时间练琴后肩膀和手腕的酸痛,还有夏天时出汗后腮下的“琴ěn”,以及不间断拉高音造成的耳鸣。
虽然这些多是姿势不正确,或者练琴过渡才会引的问题,但对于绝大多数非科班出身的提琴手来说,一生中总会遇到其中的一两样。
而一想到台上这个女孩,明明眉头已经紧皱却还咬着牙坚持练琴的样子,杨一就忍不住有些难过。
因为姜喃告诉过他,自从父亲踏上仕途,妈妈远赴北方经商后,原本她最最不喜欢的xiao提琴练习,曾几何时却悄然成为了尚幼的女孩思念父母的唯一凭籍。
……
一曲终了,会场里居然沉默了十多秒的时间,然后才是热烈爆的由衷掌声。
没有任何的起哄,没有口哨没有叫好,甚至鼓掌的声响还比不过前面一些节目,但是却持久而绵长,这掌声里里蕴含着心灵的感动。
“没了么”角落里一个男生怅然的自言自语,却成了多数人的心声。
而就在这时候,当姜喃站起来娴静一笑,鞠躬后准备退下去的时候,礼堂的一角陡然起了sao动,这种轰然如同水中的波纹振动,一环一环dang漾到整个学生群里。
“哎,那是周绍啊他想干嘛?”
“你还不晓得?他在追这个拉琴的女生,都快两个多月了”
诸如此类的低语在礼堂的各个角落响起,而大家就这么看着周绍捧着一束洁白的玫瑰,大步的穿越过道,视周围如同制导导弹一样的目光如无物,就这么踏上了舞台。
黄崎一直盯着周绍的动作,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周绍有胆子旁若无人地献hua,他却缺少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去阻止,稍一犹豫,就让周绍上了舞台。
“这是送给你的。”
姜喃一愣,看着眼前的洁白hua束,还有周绍那张已经有些惹人厌烦的脸。
这个暴户之子一直以来倒也没有用过什么强硬的手段,这也是姜喃还没有对他冷脸相对的原因,但是现在周绍在这种公众场合下献hua,似乎有几分借势强迫的味道,这就让姜喃心里不太舒服了。
前排的校领导们都皱起了眉头,不过因为周安年年给一高捐资助学,加上周绍进校的介绍人也是颇有能量,而他现在的举动又算不上违反校规校纪,也只好一个个不言不语地看着。
而底下学生们的反应就复杂了很多,一声声“哇塞”不绝于口的,这无疑是那些xiao女生,恨不得此时台上被人当众献hua的,是自己才好。
也有看不惯周绍的人,就用鼻孔冷哼:“就他也配给人家献hua?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不过多数人还是在底下起着哄,刚才摄于姜喃宛若月下精灵的风姿,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现在有人居然对这高高在上的云中之城起了进攻,自然是瞪大了眼睛唯恐错过好戏。
只有三班的学生们齐刷刷把脑袋转向了杨一这边,想要看看这个和姜喃相处时间最少,却又走得最近的人是什么反应。毕竟在心理上,他们现在是更支持杨一的。
台上两人还在对峙着,周绍似乎是吃定了姜喃平日里温婉柔顺的脾气,居然站在台上不下来了。
而就在黄崎忍不住想要上前干预的时候,就听到那个女孩居然轻声说了一声:“谢谢。”
谢谢……
然后她的皓腕颤抖着接过了hua束。
全场哗然。
这一刻,很多男生的眼睛,都被舞台上的灯光和周绍的笑脸刺痛。
而杨一,依旧是静静的,默默的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犹如法老王的面具。
……
安知世事如棋。
就在大家以为这就是这次演出的不完美结局时,就在周绍志得意满地走下舞台时,他背后的女孩不仅没有下场,反而上前一步,握住了话筒……
“我先谢谢周绍同学,感谢他替我买到了这束hua,晚会结束后再把钱给你好吗”
刚刚还意气风的周绍脚步凝固了,就好像姜喃那温婉的话语,是最最恶毒的梅杜莎咒语一样。
“然后,今天在这里,我要把这束hua,还有刚才的《卡农》,送给我的一位朋友,杨一。”
比刚才更加嘈杂的喧哗声轰然而起,大大的礼堂变成了一个封闭的蜂巢,无数嗡嗡的声音在里面回dang着,碰撞着,反射着。
三班的大部分男生们,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和观察,其实已经渐渐没有了和杨一竞争的心思,现在听到姜喃的言,更是目光yan羡地再一次看向杨一。
“我想说的是,感谢你教我懂得了做女儿的道理,感谢你的那些音乐和文字……”其实姜喃最想说的是——感谢你我之间共同分享的那些秘密。
但是她不敢,因为前面的话已经是一个女孩最大的勇气了。
女孩最后抿抿嘴,轻咳一声:“恩,我知道你在这里,所以,给一个让我感谢你的机会吧。”
尽管女孩内心叛逆到无以复加,但是在几千人众目睽睽之下,说这些话的时候还是不自觉的低了头。等到她抬眼的时候,才现男孩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
“谢谢,不过这hua,记得一定要去付钱给快递员哦。”杨一笑着。
姜喃不知道“快递员”是什么意思,但是这不妨碍两人相视而笑。
台下的声音,在这一刻无比遥远而渺xiao。
年轻的人们身体里流淌着一种叫做孤勇的东西,那个时候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可是后来,渐渐的勇气就没有了,只剩下孤独。
直到后来才知道,其实世事如棋,局局新。
居然如此,那就从现在起,落子一局无尽的长生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