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衿指尖一抖,杯中的茶水险些洒在绸缎般柔软的锦被上,神色错愕地朝他望去。
“可楼府与苏琮向来无冤无仇,又怎会……”
苏珩的反应并不感到丝毫奇怪,可见是早就料到了,只听他嗓音轻缓,絮絮念道:“楼府与苏琮自然是无冤无仇,可你是否还记得一年前楼府曾涉及了一桩案子。”
“赵府。”
他缓缓吐出两字。
沈子衿一怔,紧接着似是意识到什么,木棕色的眼眸缓缓睁大,连带着脸色也渐渐凝固下来。
“……与戎族勾结……这怎么……会……”
苏珩瞥了她一眼,“我起初也并不相信,虽说如今证据未凿,但种种迹象表明是他的可能性很大。”
苏琮是息国唯一一个亲封的亲王,又是皇帝的嫡长子,本该权位至高无上,但因无意权力,游戏山水,从未任何结党营私的意图,所以被民间称作山水王爷。
乍然听到他可能存在与戎族勾结的嫌疑时,沈子衿心里的不可置信不亚于突然听到一头从未上过树的母猪有一天不仅上了树,还是一棵参天大树。
“而且沈家的案子……已经有了些眉目……”
苏珩一顿,墨黑色的眸子朝她望来,眼底情绪不言而喻。
沈子衿纤白的指尖一顿,继而缓缓收紧,“你……你的意思是说当年的那桩案子与大皇子有关?”
苏珩微微颔首。
“现在虽证据未凿,但却有一些线查到了他的身上。”
“他既然蛰伏多年,那便肯定不会轻易暴露,如今突然现身,要么是时机成熟,要么是发生了其他意料不到的事情,比如……前不久的沈家风波。”
沈子衿神色沉默,前不久突然冒出的沈家翻案的风波自然是苏珩一手策划,目的就是为了引出隐在暗处的人。
轻缓的敲门声响起,紧接着白衣侍女端着一碗汤进来,轻放在案上后垂首退出,对屋内两人所言充耳不闻。
“苏琮不会无缘无故杀黄烊,如今看来只有一种可能,”联想到这一点,那就不难猜出黄烊是怎么死的,她目光冷静地看着苏珩,“他是被杀人灭口了。”
苏珩微微颔首,慢踱着步走到案前。
“那殿下……你又是如何知道苏琮与戎族勾结的?”
沈子衿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却见苏珩将案上的汤药端起,径直递给她,脸上挂着一本正经的神色,“你如今有伤在身,不要忧思过多,先将汤药喝了。”
沈子衿一噎,瞪大了眼睛望着他,这感觉就像看话本正看得津津有味,往后一页却发现右下方写着「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几字。
望着她难得吃瘪的表情,苏珩眼角微勾,看起来心情不错,深邃的墨黑色眼眸中染了点笑意,脸上一直紧绷的神情犹如冰雪消融般褪去。
“乖乖喝了药,其他事情容后再说。”
语气带了点哄三岁孩童吃药的循循善诱。
沈子衿:“……”
平安回到叶府,一切风平浪静,秦雪宁和叶潘两人也并未对她几天不在府而责问她,想来是苏珩让叶将阑替她提前打点了一番。
说起叶将阑,沈子衿神色微囧,之前自己还放言不需要苏珩出马,结果还是他给自己善后。虽说之前问苏珩时他的伤势已经痊愈,但谁知道他会不会在骗他。
果不其然,在府上与叶将阑狭路相逢时,对方冷漠地瞥了她一眼,微微点头越过她离开。
“姑娘,你与大少爷可是起了什么冲突?”阿月小声询问,“为何奴婢见大少爷对您似乎有些……”
沈子衿摸摸鼻尖,心虚地移开了视线,“无事。”
黄烊一案落下帷幕,楼府的风波也总算过去,不过苏琮倒是将自己从中摘了个一干二净,丝毫没有被人查到自己身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京城又起了另一场风波,苏琮为了医治皇帝的病,将全城所有的炼药炼丹医师都请到皇宫,诊治过程极为反复,据说还需要对医师进行背景调查。
沈子衿闻言却是心头一跳,莫名觉得这件事情,虽然打着医治皇帝病的幌子,却隐约与自己有关。
毕竟她并没有错过当日她离开时对方眼神中透露出的惊讶与狂喜。
是因为粉末么?
不过粉末是云蓟先生给她的,莫非二人之前有什么关系?
话说起来,她已经好几年未曾见到云蓟先生了,虽说他匆忙离开时给自己留了一封信以及这些药瓶,但如今看来,或许他离开另有隐情。
沈子衿在一面沉思着,待回过神时便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走到了熟悉的地方。
望着眼前熟悉的白色墙壁,她脚步微顿。
院内种满了梨花,此时已过春日,满树洁白的梨花褪去,露出绿意萦绕的枝头,一派春意满园,夏日盎然。枝头娇俏地伸出墙头,路面上积了不少梨花,行人踩过留于履底,芳香一路萦绕。
她本想来看看楼祁,虽然人已经放出来了,但凭端康王眦睚必报的性子定然也会让他吃点苦头。
见四下无人,沈子衿放轻脚步,将怀中早早准备好地膏药放在后院门口,本想偷偷离开,谁知面前的大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打开。
她一时闪躲不及,本想转身匆匆离开,却还是被人发现。
“阿瑾。”
身后传来一道微微急促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