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斌扶着英国公上车,低声劝慰道:“国公爷息怒,自个儿的身子骨要紧,国公府还得您老来撑着。”
英国公叹口气,摆了摆手,“走吧,老夫省得。”
杜斌扶英国公坐下,自己在矮凳上坐下,吩咐车夫邓红年赶车。
车往前行一段,英国公将身子往后靠了靠,重重的吐口气,然后问道:“你打探了吗?是怎么回事?”
杜斌边给英国公倒茶边说道:“小的得了信,就让人去查了。
二老爷确实养了个外室,那女子是醉仙楼的一个女妓,
这个女妓起先被大爷看中,跟了大爷。
后来,不知怎么的,二老爷给这个女妓赎了身,将其养在甜水巷……”
不等杜斌说完,
英国公将杯子重重的砸在小几上,“这个逆子,枉活几十年,与儿子争女人的事他也做得出来。”
英国公气得血往头上涌,杜斌见他的脸胀红,忙抬手为英国公顺气,“国公爷息怒,身子要紧,不可再气。”
英国公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闭上眼摆手道:“老夫没事,你接着说。”
杜斌看看英国公,说道:“二老爷将这个绿光……”
英国公睁眼看向杜斌。杜斌赶忙解释道:“这个女妓的名字叫绿光。”
“哼,还真是一道绿光。”英国气骂道,
杜斌接着说道:“二老爷养了绿光四年多,绿光生了个儿子,如今有三岁多了。”
英国公看着杜斌问道:“这些年,子然跟这个女人一直有牵扯?”
杜斌垂着头,不敢看英国公,低声应道:“是,大爷这些年一直偷偷去那边。”
英国公重新闭上眼,“你接着说。”
杜斌抬头偷瞄英国公一眼,接着说道:“今儿一早大爷去了甜水巷。
二老爷下朝后,接到禀告,说绿光那儿有男人,二老爷衙门都未去,急匆匆的赶了过去。
同时接到信的,还有大奶奶和二夫人。”
听到这里,英国公立即睁开双眼,噌一下坐直身。
杜斌见英国公坐直身来,吓得停了下来。
英国公催促道:“你接着说。”
“嗯?哦,二老爷刚到一会,大奶奶带着丫鬟就到了,接着二夫人也到了。”
英国公微眯着眼,舌头顶着左边的牙,点点头,警觉的说道:“咱们这是被人盯上了!”
杜斌点点头,“小的也这么想。据说,甜水巷那院子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一上午的时间,这事已经在京城传遍了。”
英国公重新靠回去,想了想,说道:“让人盯紧华清宫与李府,看那边有什么信。”
杜斌问道:“国公爷的意思,这事是冲着王爷来的?”
英国公点点头,“这事,一看就是有人在捣鬼。
老二在兵部侍郎的位置上多年,并未碍着谁,谁会大费周章的来害他?”
杜斌想了想,点头道:“国公爷分析得有理,小的明白。只是,二老爷这边?”
英国公叹口气,说道:“先盯紧外面的动静,家里的事不急,回头慢慢处理。”
杜斌点点头,“是,小的回去就做安排。”
英国公沉思一会,吩咐道:“回去将风谷的人调动起来,一部分人盯着华清宫与李府这边,其余的人,让他们查背后的始作俑者,给他们三日的时间,老夫要结果。”
杜斌犹豫道:“国公爷,动风谷的人吗?为何不用龙影卫的人?”
英国公斜一眼杜斌,“老夫养人是来用的,不是养着当摆设来看的。”
杜斌垂下头说道:“小的失言了。”
英国公斜杜斌一眼,不再说话。杜斌垂着头,大气不敢出。
邓红年停下车,“国公爷,到了。”
杜斌松了口气,忙起身扶英国公下车。
英国公从车上下来,沉着脸,对杜斌厉声道:“将那两混帐押到祠堂去跪着,没有老夫的吩咐,不准起来。”
下人听了英国公的怒吼声,吓得垂手侍立在边上,一动也不敢动。
杜斌欠身应下,“是,小的这就去办。”
英国公回到文渊阁,不久,杜斌回来禀道:“国公爷,大爷将那孩子带回来了,此时在荣安棠。大奶奶知道孩子回来了,带着果果回朱府了。”
英国公沉默许久,吩咐道:“这孩子留不得,夜里将他送走吧。”
杜斌想求情,想了想,终是没有开口,欠身应下,“是,小的明白。”
顾花语将事情安排下去,然后去了桃源街。
朝阳拿着鸡毛弹子弹灰尘,见顾花语进门,曲膝道:“小姐好。”
顾花语微微点头,说道:“往后不用鸡毛弹子弹尘了,改成每日早晚用干净的湿布来擦,每擦两格,过一遍水。”
朝阳不解的问道:“小姐,为什么不能用这个弹?奴婢见别家都是这样打扫的。”
顾花语解释道:“很多灰尘很小,小得肉眼看不见,用鸡毛弹子只会将它们弹得满天飞,并弹不掉它们,反到容易被人吸到鼻子里去,对人身体不好。”
朝阳迷惑道:“肉眼见不着的,小姐如何知道?”
顾花语没想到朝阳这么多问道,耐着性子解释道:“太阳光从这边照进屋。你进屋,站在太阳照不到的地方看那束光,然后抖动你手里的鸡毛弹子,再看看那束光有什么变化。”
朝阳将信将疑的照着顾花语说的做,然后说道:“小姐,鸡毛弹子上真有许多尘。小姐真细心,这些小事都放在心上。奴婢这就改用帕子来擦。”
顾花语往铺子里走,边走边说道:“今日你先打扫,回头让汪姑请个婆子回来专门负责打扫。”
朝阳曲膝应下。
顾花语进到铺子,见顾成娟在给客人做讲解,便没过去打扰,转身去后院,上二楼了进配制室。
“小姐,施三小姐来了。”朝阳在门口禀道。
顾花语放下手上的配制瓶,扬声应道:“来了。”
顾花语出来锁上门,配制室只有她一人能进出。
朝阳曲膝道:“小姐,与施小三姐一起的,还有两位夫人。”
“两位夫人?多大年龄?”顾花语皱着眉头问道。
朝阳回道:“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样子。”
顾花语只当施亚梅给自己带客人过来,笑着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主仆二人一起往前院走去。
顾花语来到前院的会客室,施亚梅起身喊道:“小语,我又来了,你不会嫌烦吧?”
顾花语笑着应道:“怎么会?我开门做生意,要的就是人气,亚梅你能天天来才好,我感激还来不用,怎会嫌弃?”
施亚梅笑道:“那我往后就天天来,当时你别嫌我烦。对了,今儿我是陪客,是我阿娘与叶夫人要来你这儿看看,让我带路。阿娘,这就是小语。”
说着,施亚梅转身看向平夫人。
却见平夫人已经站起身,正一脸惊愕的看着顾花语。
施亚梅看看母亲,又看看顾花语,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转,小声问道:“阿娘,你这是怎么了?”
平夫人仿若没听到女儿的问话,朝顾花语抬手,转身问叶夫人,“姗姐儿,你看看她像不像一个人?”
顾花语心里清楚,平夫人认出她了。
叶夫人也是一脸惊讶,跟着站起身来,说道:“像,像极了。”
平夫人朝顾花语招手,“姑娘,你过来。”
施亚梅问道:“阿娘,你跟姗姨说什么呢,小语像谁了?”
平夫人不理女儿,眼睛一刻不离的看着顾花语。
顾花语走向平夫人,福身道:“平夫人好。”
平夫人抬手握住顾花语的手,凑过身来看顾花语的耳垂,见到顾花语右耳垂上的那粒红痣时,激动得眼泪掉了下来,“姗姐儿,是寒茹的孩子,是嫣然。”
说着,平夫人一把搂住顾花语,哭着说道:“嫣然,这些年你去哪里了?姨寻了你好些年。”
施亚梅愕然的看着抱着顾花语哭泣的母亲,“阿娘,你是不是认错了?她不叫嫣然,她叫花语,顾花语。”
平夫人松开顾花语,看着顾花语说道:“错不了,她长得极像她阿爹,笑起来像寒茹,她三朝的时,我去给她添盆,亲手抱过她,她的右耳垂上有粒红痣。嫣然,你跟我走,我带你去见个人。”
平夫人说着,不管不顾的拉着顾花语往外走。
顾花语知道平夫人拉她去万府,也不挣扎,任她拉着往外走。
原本,她想晚些再公开身份,但想着外祖母过的日子,早些公开身份也好。
公开了身份,她可以光明正大的照顾外祖母他们。
施亚梅与叶夫人追出来,“阿娘,你带小语去哪里?”
“英子,你们去哪里?”
平夫人回头对叶夫人道:“姗姐儿,今儿不陪你了,我先带嫣然去万府看看姑姑。”
叶夫人点头道:“去吧,我先回承公国府,咱们改日再聚。”
叶夫人被这惊天的消息震懵了,她需要消化一下,还要回去将这事与母亲说说。
施亚梅朝叶夫人福身道别,“姗姨,我先跟阿娘她们去了。”
叶夫人挥挥手,“赶紧去吧。”
施亚梅转头对明芯道:“赶紧的,阿娘她们已经走远了。”
平夫人怕顾花语走失一般,一直拉着她的手,上车才将她的手松开。
平夫人看着顾花语说道:“嫣然,你知道你的身世吗?”
顾花语点头道:“知道一些,我不是阿爹阿娘亲生的,母亲离世时,将我托付给一对进京赶考的小夫妇,让这对小夫妇带我离开京城。阿爹阿娘将我带回老家,他们将我养大,教了我很多东西。”
平夫人说道:“你阿爹阿娘是好人,能将你养大,还将你教得这么好,他们是花,平两家的恩人。你阿爹阿娘也来京城了吗?”
顾花语点点头,“来了。姨,外祖母她还好吗?”
平夫人摇摇头,突然有些语塞,她发觉自己太冲动了,不该急急忙忙的将人带过去。起码该差人先去万府通禀一声,让姑姑他们归整归整。
顾花语从平夫人脸上看到难色,以为她不好多说,也不再问。
车厢里静默下来,顾花语又觉得有些尴尬,无话找话的问道:“姨跟母亲比,谁大?”
平夫人笑着回道:“我大,你母亲是我的小表妹。你外祖母是我的小姑。”
说着,平夫人掀开窗帘往外看了看,放下帘子说道:“快到了,咱们家的事,往后慢慢说给你听。”
顾花语点点头,“好。”
车夫将车停下,扭头说道:“夫人,到了。”
平夫人对顾花语道:“到了,咱们下去。”
顾花语点头,起身先下车,转身伸手扶平夫人下车。
平夫人笑着将手递到顾花语手里。
顾花语见车停在巷子里,巷子极窄小,小到两辆车都错不开。
平夫人指着边上的小门道:“这是万府的偏门,走吧,咱们从这里进去。”
平夫人牵着顾花语的手,推开小门往里走。
顾花语跟着进了院子,平夫人扬声叫道:“姑,英子来看你了。”
平夫人的话音刚落,门帘被掀起,从屋里走出五十来岁的妇人,笑着走出来招呼道:“英子来了,快进屋。”
顾花语知道这是舅母王夫人,微笑着等平夫人介绍。
王夫人也看到顾花语,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盯着顾花语问道:“英子,这姑娘是谁,长得好生漂亮。”
平夫人笑着说道:“嫂子,你好生看看,看她像谁?”
王氏抬抬手,急两步走到顾花语跟前,侧头看向顾花语右耳,激动的朝平夫人道:“是嫣然?英子,是嫣然对不对?”
平夫人点点头,“是,是嫣然。”
王夫人抓着花嫣然的手往屋里走,边走边说道:“阿娘,小茹的孩子找到了,嫣然找到了。”
“新兰,你说谁的孩子找到了?小茹的孩子?在哪儿呢?”
顾花语看着满头银霜的老人站起身来,伸着手颤颤巍巍地向前摸索,眼泪立即夺眶而出。
顾花语从舅母手里抽出手来,上前握住平老夫人的手。哽咽道:“外祖母!”
平老夫人捏了捏顾花语的手,浑浊的泪水从布满翳子的眼里流出,“孩子,你还活着?这些年,你过得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