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领,你看这个东西。”罗汝才的手下捡到一个没爆炸的手榴弹,递给罗汝才。
罗汝才拿着手榴弹,问道:“这就是那个爆炸的东西?”
手下回道:“是的,但不知道这个为啥没炸,我把它捡了起来,这前端的铁壳子里装着火药。”
“我说呢,还以为有人拿大炮轰咱呢,原来是这个玩意,吓老子一跳。”罗汝才把手榴弹装了起来,松了一口气道。
罗汝才的老弟兄凑过来问道:“首领,咱还去不去吕梁营的地盘?”
“去个屁,你还没被那玩意炸够啊。真是想不到,这山沟沟里的吕梁营居然搞出这么个玩意。”
“首领,那咱们下一步走哪?”
罗汝才摸了摸下巴,道:“吕梁营不好惹,那咱就绕开他,咱们现在是到了临县,往东走,去汾州。”
那老兄弟接着道:“首领,汾州过后咱是走平阳府回老家,还是……”
“不回老家,好不容易来到这,太原府周边都是些卫所,咱去那闯一闯,我就不信了,这些卫所也跟吕梁营一样这么难缠!”
老兄弟们听后都嗷嗷怪叫起来,晋南是太原府的精华之地,只要他们成功走过晋南,那收获绝对会让所有人满意。
跟在罗汝才后面的谭良栋很快就发现罗汝才部改变了行进方向,由原先的往南改为往东,沿着这个方向去正是交城一带。谭良栋连忙打开地图,对照着整个晋南,很快明白了罗汝才部的进军方向。
安排张应宸和牛凉两部继续监视着罗汝才部的动向,谭良栋带着掷弹队往回走,在路过中阳时,找到卢象升,把自己推测的罗汝才部下一步可能的动向告诉卢象升。
卢象升被吓了一跳,罗汝才部很有可能会去太原城,这可是整个山西的核心地带啊。此时朝廷的驿站还没被废,卢象升立刻把这一消息走最快的马给传递到刘策那里。
在罗汝才部抵达交城时,卢象升的消息传到了刘策手里,刘策立刻召集太原府各部官员和卫所将领,告知了这一情况。
太原周边的军事力量主要有太原前卫和右卫两个卫所和宁化一个千户所,本来还有左卫的,但左卫在吕梁被打残,现在千户都还窝在镇西卫。
巡抚衙门里,文官们都看着武官,这种平定叛乱的活是武官们的事。前、右两卫的长官看不上流民军,认为他们只是一伙挥舞着锄头的农民,排着胸脯保证道:“巡抚大人,末将保证剿灭乱贼!”
罗汝才部在抵达交城后,交城内不论士绅还是普通老百姓都往太原逃去。罗汝才很轻易的就攻下交城县城,在交城县衙,罗汝才对着老弟兄们很狂妄的说道:“这内地的卫所,真是土鸡瓦狗,哈哈!”
老弟兄们也跟着罗汝才哈哈大笑,进入山西以来,除了在大同边军和吕梁营手上吃了点亏,基本上所到之处,卫所的官兵没有是罗汝才部的对手。
“哈哈,弟兄们,老罗我下一步准备去太原,看看这所谓的大城是在什么样的!”
“好!好!”县衙里传出一阵阵的叫好声。
罗汝才在交城待了两天,把能带的东西都带上后,往北而去,直扑太原城。不过,在罗汝才过清徐时,得知太原城聚集了大量官军后,虚晃一枪,然后直接往南而去,进辽州,打沁州,最后在潞安府转了一圈,然后才过平阳府回了陕西。
在罗汝才在四地乱窜的时候,辽州千户所、沁州千户所、潞安卫、平阳卫竟然视若无睹,只要罗汝才不进攻州城或府城,这些卫所就不动,可见卫所制残破到何等地步。
“混账,一群混账东西!”刘策震怒,他真没想到辽州、沁州、潞安府、平阳府四地的卫所废物到这般地步了,在山东时,山东的卫所虽然破败,但还是有些战力的,而在山西,太原府往南的各地卫所是彻彻底底的废了。
刘策真是愤怒了,直接给朝廷上奏,要查办辽州千户所、沁州千户所、潞安卫、平阳卫四处卫所的长官,并请求调派大同镇边军到内地,防止流贼。
在罗汝才在晋东南肆虐的时候,远在吕梁的谭良栋一直留意着从各地传来的消息,他对四地的卫所表现一点也不吃惊,四地的卫所早就烂到底了,当初他和吴敏找黄河帮的麻烦时,直接把整个黄河帮的老巢给杀了个遍,作为平阳府的驻军平阳卫连屁都没放一个。
直到八月份,罗汝才走平阳府过黄河回到陕西,太原传来消息,巡抚刘策大怒,上奏朝廷要撤销四地的卫所,换边军来镇守。
谭良栋听说后摇了摇头,且不说大同镇自己都缺人,还需要内地的支持,更何况此时朝廷内部阉党和东林党斗争愈发的激烈,他们连席卷整个西南的奢安之乱都直接甩给了朱燮元,对于山西这样的小规模叛乱是不会理的。
不过,罗汝才的肆虐给吕梁带来不小的影响,在罗汝才攻下交城县后,柳林和晋南商人们的交易停了半月,在罗汝才走后,双方的生意才得以继续。
八月,也就是在罗汝才退出晋东南的时候,晋南的商人给吕梁营传了个话,希望柳林能加大煤炭的供应。
谭良栋得知后,脑中把山西的地图过了一遍后,就明白怎么回事。
山西作为煤炭大省,主要有三个产煤地,一是大同府,二是吕梁,三是潞安府。在山西境内,煤炭的消耗大户基本集中在晋南,大同府太远,煤运不过来,晋南的商人们一般是买吕梁或者潞安府的煤。
可现在,吕梁这边虽然整体稳定,但除中阳外的其余四县仍不是很太平,能保证稳定产煤的也就吕梁营一家。潞安府那边,经过罗汝才这么一闹,一年以内是安稳不下来了,严重影响了煤的产能。
晋南的商人们要想保证煤的供应,只能寄希望于吕梁营能加大煤的供应。
谭良栋有些哭笑不得,经罗汝才这么一闹,他吕梁营竟成了最终的受益者。难怪后世有些国家会为了市场或是维持某一大宗货物的价格不惜发动战争,利益使然。
既然现在是供不应求,作为供方,吕梁营掌握着主动权,谭良栋准备和晋南的商人们好好谈一谈,比如煤的价格、判断煤好坏的标准等。
八月中旬,谭良栋带着胡振江和白世镜亲自前往交城,和晋南的商人们来一场谈判。晋南的商人们也从吕梁营那里得知谭良栋要和他们谈一谈关于煤的一些事宜,也推选出了自己的代表,正是和谭良栋在大同有过一面之缘的王振江。
王振江由于在大同表现好,被王家召了回来,派他在晋商大本营的祁县主持王家的部分商号生意。走交城买煤的商家大部来自祁县,要和谭良栋这样的一方兵头谈判,商人们选出的代表必须得是有分量的人物,王振江背后的王家让王振江成为最合适的人选。
罗汝才对交城的破坏很严重,连一座像样的酒楼都没有,此次谭良栋和王振江的谈判地点选在了交城商会会长梁赞的家。
王振江见到谭良栋后,笑道:“谭千总,又见面了。”
谭良栋也笑道:“王掌柜的,你好啊。”王振江也算是一个熟人了,在大同给谭良栋留下的印象很不错。
双方分坐下去后,王振江先开口道:“谭千总,在商言商,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赚点吃饭钱也不容易,您卖煤也是希望能长久的赚钱,我希望接下来咱谈的时候大家都是按照做生意的规矩来,您看如何呢?”
谭良栋点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因此这次不是我跟你谈,是他俩跟你谈。”说完介绍了一下胡振江和白世镜,自从白世镜从谭良栋手中承包下来一个砖窑后,身家日益丰厚,现在在柳林小有名气。
王振江愣了一下,在谭良栋走到旁边的另一个桌子后,苦笑道:“谭千总还真是……”
胡振江神色严肃,谭良栋让胡振江前来,是让他帮忙起草和商人们达成的决议。古语云,“载于简牍谓之书,合而验之谓之契”,在商言商,就要遵守千百年来传下的规矩,如此方能立信。
白世镜没想到自己被谭良栋拉了过来,跟着苦笑道:“是啊,咱们开始吧。”
说起正事,王振江正色道:“以前的价位是一车炭三十两,一车煤十二两,现在由于一些情况,煤的价格上涨,我们的意思是炭的价格不变,一车煤涨到十五两。”
白世镜直接摇头,道:“王掌柜的,这次大家坐下来谈谈,不仅仅是说价格的问题。以前大家的交易太过简单,就是一车煤一车炭,这样不仅对我们不好,对你们也没利。”
“哦,那你们要怎么做?”
“我们的意思,是把目前的煤和炭分得更细一些。”说着白世镜递给王振江一张纸,上面写的是谭良栋和林把头、老谢等人商量出的细分品种。
谭良栋把煤划分成五类,质量最差的含矸煤(混杂有石头的煤),次之的中煤,品质好的褐煤,在上面的就是含煤多的碎块炭和含煤少的碎块炭,很简单粗暴的分法,谭良栋就是根据含煤量来划分的。
王振江看完后,心里点了点头,这样的划分让商人们卖的时候也好卖。心里虽然赞成,王振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动声色道:“不知道贵方这样划分有何意义?”
“不同的品质,不一样的价格。”
双方的谈判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