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良栋和秦良玉商议完后续的军事行动,回到吕梁镇军中。此时距养龙坑一战已有五天时间,各部都已休整完毕。
养龙坑司一战,安顺明全军被杀或被俘,周边土司的战力几乎全部被消灭殆尽,在安邦彦撤到龙场驿之前,吕梁镇和白杆兵要对养龙坑司周边的乖西司、青山司、底寨司动手。
青山司和底寨司位于养龙坑司西南一侧,乖西司则位于东南一侧,白杆兵和吕梁镇分别动手,一走西南,一走东南。
鉴于吕梁镇的人数少于白杆兵,谭良栋选择了东南的乖西司。
出战乖西司的是刘文景部和屈华部,共计一千人,谭良栋亲自带队,向导是俘虏的乖西司的部曲兵和奴隶兵。
乖西司距离养龙坑司不远,连半日的路程都不到,吕梁镇的一千人就到了乖西司前。
没有预料中的战斗发生,谭良栋也体会了一把传说中的传檄而定。乖西司的留守头人很识相,在吕梁镇抵达乖西司,派出原先是乖西司的部曲兵前去劝降后,头人在保证了自己的人身安全后,果断投降谭良栋。
他不投降也不行啊,整个乖西司的战力全都折在了养龙坑司,留守的头人连两百人都凑不起来,根本就没法打。
谭良栋率军进入乖西司,乖西司的头人贵族们在路两旁相迎,纷纷行叩拜大礼。叩拜大礼不是跪拜,跪拜只是双腿弯曲跪到地上,叩拜则是完全把身体匍匐在地上,表示完全的臣服。
刘文景和屈华跟在谭良栋的两侧,三人一起进入了乖西司头人为吕梁镇准备的屋子。
“将军,这是小人为将军献上的薄礼,还请将军笑纳。”谭良栋一进屋子,就有乖西司的头人跪倒在地,双手捧着一个精美的册子。
谭良栋拿起册子,翻看了一遍,还真是一份“薄礼”啊。金两百两,银一千两,鸡鸭五百只,猪两百头,羊五十只,还有奴仆四十名,美婢十名。
“东西在哪?”谭良栋找了个椅子坐下来,问跪在地上的头人。
头人拍了拍手,连续走进十名所谓的奴仆,跪倒在地,手里捧着金银,还有两位所谓的美婢,欠着身子,不敢看谭良栋。
“让后勤司的主官进来!”
传令兵接到命令后,找到后勤司的主官,带主官进了屋。
谭良栋把册子递给后勤司主官,道:“这里面的金银全部入军中公账,数目一定要对上。家禽牲畜也都一应牵了,给弟兄们改善改善伙食,还有这些奴仆美婢,就交给你们后勤司了,洗洗衣服啥的你们自己安排。”
后勤司主官行了一个军礼,道:“是!”然后带走了屋内的奴仆和两名美婢。
刘文景听到谭良栋的处理心里暗自发笑,跟了谭良栋几年,自家将军的性情他也给摸得差不多了。
从吕梁镇兴建伊始,谭良栋从没给自己配过专门的仆役,连带着吕梁镇各级将官也没有在升官后搞这些。吕梁镇的各级将官在跟着谭良栋之前不是挖矿的就是种地的,过惯了简朴的生活,也不兴这些,再加上谭良栋在军中时时刻刻的教育,已经给人们灌输了一些来自后世的观念。
更重要的是,那位来自陕北米脂的李言欢李姑娘,可是眼里揉不进沙子的人。谭良栋本身也很尊重李言欢,尊重两人之间的感情。
乖西司的头人听到谭良栋的处理之后,以为哪里让谭良栋不满意了,脸色发白,全身冒汗。
谭良栋看到头人的紧张模样,道:“起来吧,你叫什么名字?”
头人战战兢兢的站起来,拿袖子擦了把汗,回道:“小人胡寿。”自明太祖朱元璋给水西安氏族人赐姓安后,整个黔中、黔西的土司、头人都跟着给自己起了汉名。
“胡寿,带我在乖西司里转转。”
“是,将军。”
乖西司由六个村落和三个军寨组成,安顺明带走乖西司的主要兵力后,三个军寨没有留下什么人。等谭良栋率领着吕梁镇的一千人占领乖西司后,三个军寨留守的人都逃走了,深怕谭良栋拿他们开刀。
穿过军寨,在胡寿的带领下,谭良栋和一众亲卫进了村落。村落的奴隶主和头面人物们接到谭良栋要来的消息,早就在村外面等候着。
见到谭良栋后,奴隶主和头面人物们跪拜在地,用着蹩脚的官话道:“欢迎将军莅临!”
谭良栋摆了摆手,让他们起来,问道:“胡寿,村子里就这点人?”
胡寿迟疑了一下,不知谭良栋问这话是何意,只能回道:“就这些人。”
谭良栋沉下脸去,道;“胡寿,我最见不得别人骗我!安顺明在你们乖西司抽调了八百多人,你跟我说一个村子就这么点人,骗鬼呢你!”
胡寿吓得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将军,我真没骗您啊,真的就这些人。”
谭良栋不说话,就看着胡寿一直不停地磕头。磕了一会儿以后,也许是脑门和冰冷的地面接触多了,让胡寿想到了什么,迟疑地问道:“将军,您、您是说那些奴隶吗?”
在胡寿的心里,是没把那些奴隶当作人的,在陪着谭良栋下村之前,胡寿便让村里的奴隶主们把自家的奴隶都关进地窖里,不要出来污了他的眼。
推己及人,像他这样在乖西司尊贵的人怕奴隶们污了他胡寿的眼,那谭良栋是比他胡寿更尊贵的人,就更不能让奴隶们出来污了谭良栋的眼,这是一个在奴隶制度下生活长大的奴隶主贵族的思维。
谭良栋听了胡寿那稍带迟疑的话,骨子里有些发寒。那些奴隶,胡寿就从没把他们当作过人来看待,这样泯灭人性的话,从胡寿嘴中说出来,竟是那样的理所当然。
跟着谭良栋的亲卫也感觉到很不适,在汉地,纵使有太多的不平等,在人们的心里,大家也都是人,或者是带着修饰语的人,有尊贵的人,有卑贱的人,但从来没有将和自己一样的生命脱离出人的范畴,胡寿的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让吕梁镇的人感到极其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