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竹司,奢社辉的使者费尽千辛万苦,越过吕梁镇和反抗军的防线,抵达贵竹司。
奢社辉派出去的使者在水西身份不低,会说一口流利的官话。到了贵竹司后,为了能见到朱燮元,找到降将张彤。
在安邦彦退兵后,朱燮元就不在软禁着张彤,允许他自由行动,使者在贵竹司打听到了张彤的住所。
张彤和使者认识,两人曾在安邦彦的账下共过事。使者为了见到朱燮元,给张彤送上了三十两银子,并表示,只要张彤能让他见到朱燮元,另外的七十两银子到时再双手奉上。
一百两银子的数目不少,张彤被狠狠地打动了。自他投降朱燮元后,没有外财收入,只能混个吃饱穿暖,和以前的生活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张彤作为降将,虽然不是罗乾象那般常伴在朱燮元左右的,但求见朱燮元还是可以办到的。
找了个机会,张彤见到朱燮元,直接道:“总督,水西安氏的奢社辉派了使者过来,希望可以见大人一面。”
朱燮元本来不想见,但想了想,还是见见,让奢社辉的使者晚上到总督衙门。
使者得知自己可以见到朱燮元后,心里暗松了一口气,把承诺给张彤的七十两银子补上。
卢象升得知朱燮元要见奢社辉的使者,进了总督衙门,见到朱燮元后道:“总督,现在安氏内外交困,那奢社辉派使者过来,绝对是要拖延时间!”
朱燮元摆了摆手,道:“建斗,使者既然来了,那就见见。这样吧,你跟我一起见,看看他能有什么说的。”
卢象升只能答应,心里对给朱燮元引见使者的张彤极为不满。以现在黔地的形式,安氏撑不了多长时间,正是将安氏连根拔起的最好时机。
晚上,奢社辉的使者依约前来拜访。
使者是水西地位颇高的土司,幼年曾在成都学过儒家书籍,见到朱燮元后,朝朱燮元行了一礼,开口道:“朱总督,汉彝同出一源,上古三代皆为一家……”
朱燮元打断了使者:“我时间紧,奢社辉给出的条件是什么?”
使者没想到朱燮元不按套路出牌,连忙回道:“朱总督,奢主母的意思是,若是大人可以放安邦彦一马,水西安氏全族投降,水西之土也全部献给朝廷。”
“安邦彦必须得死!这是我的底线。”朱燮元毫不犹豫地回道,安邦彦围困贵阳城,给贵阳城造成了极大的损失,特别是城内人相食造成的恶劣影响,到现在还没有消失。
“朱总督,水西之地山高路远,若是朝廷大军深入水西,损失必定不小!”使者软中带硬道。
卢象升听闻这话后,冷哼道:“看来奢社辉还是不明白现在黔地的形势。据我们得到的情况,原来你们的奴隶,现在的反抗军,分兵两路,一路打到西堡司,一路从平坝司以南打过去。”
“现在,南下的那支反抗军,已经打到木瓜司,金筑司到金石番司、卢山司之间的所有土司头人都死绝了!”
使者只知道反抗军闹得很凶,却不知道反抗军具体情形,听到卢象升的话后,整个人都愣住了,从平坝司一直往南到木瓜司,中间可是有整整十二个土司,现在全完了。
这些土司跟安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安氏的处境到了极其危急的地步。
朱燮元道:“安邦彦是首犯,不诛杀不足以平朝廷的愤怒。回去告诉奢社辉,安邦彦一定要死,还有,水西之土全部献给朝廷的话,安氏全族得迁出水西城,到成都城生活。”
使者艰难道:“多谢总督大人,在下这就回去复命。”
出了总督衙门,使者感觉自己这趟出使真是白出了,朱燮元的底线是诛杀安邦彦,不会妥协。
不过也让他认清了一点,土司们真正的敌人是反抗军,那个刘羽选择的时机好啊,正是土司军队和明军大战受损之后,土司这边无力镇压反抗军,明军那边还会暗中协助。
使者离开后,朱燮元摸了摸胡须,问道:“建斗,反抗军发展的这么快,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安邦彦?”
卢象升回道:“总督,据下官了解,反抗军之所以能发展的这么快,是因为他们每到一处,都把当地被解放的奴隶全部吸纳,我认为这种情况是不可持续的。”
“来,你说说。”朱燮元有了兴趣。
“总督,以往的奴隶制度下,土司不事生产,奴隶的所有产出全部都用来供养土司和奴隶主。现在反抗军的目标很明确,是为了推翻奴隶制度,并不是自己要当奴隶主,现在为了覆灭奴隶制度,反抗军一定会扩张自己的力量,所以才会发展的这么快。”
“等战局稳定后,奴隶们获得自由后,反抗军的人数必定会大大缩水,不可能所有的人都去打仗,必须得有人从事生产,才能养活自己,而这时候人们的产出有很大一部分就是自己的。”
朱燮元听完后道:“你的意思是,反抗军推翻奴隶制度后,朝廷出面承认他们新的身份,编户齐民,只要他们的胜利果实被保留下来,反抗军的力量自然会大大缩小。”
卢象升点点头,心中不由得想起谭良栋曾说过的一句话:“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刘羽给自己的队伍起名为反抗军也是此意吧。
两人又聊了一会其他的事后,卢象升告辞。
朱燮元看着卢象升离去的背影,笑了笑,这个年轻人很合他的胃口,聪明、有干劲,有自己的原则,但终究还是个年轻人,考虑事情只能考虑到一方面。
朱燮元现在要做的,是要把战争结束在黔地,包括反抗军掀起的反抗浪潮。南下的那支反抗军已经打到木瓜司,再过麻响司和大华司便出了黔地。
云南是沐王府的地盘,若是反抗军进了云南,那事情就大了。云南往南的土司比安氏只强不弱,有些土司已经脱离了明朝廷的控制,有些土司被缅甸的土邦吞并,那边的情况十分混乱,不能再让反抗军参一脚。
“朝廷内忧外患众多,经不起太多的折腾了。”朱燮元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