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朝生夕谢
草地上有一簇野花迎风摇曳。
周芷怡伸手采摘了递给郭子豪，柔声说：“你看，这是茳蓠草，入冬时分是花季。”
郭子豪接过花草，闻到淡然花香，脑目一清，只见这株草茎叶子淡青细碎狭长，缀有浅色很小的碎花，不禁说：“茳蓠草，名字挺别致。这花朵太细小了，不注意看都难发觉，看起来确实更像野草。”
周芷怡说：“这是一种香草，早上开花，傍晚就谢了。采摘了晒干后放在在屋子里馨香可以驱蚊虫……”说着，她若有所思地出神片刻，又说：“小时候，我听外婆讲过一个故事，传说这茳蓠草是山神的小女儿的化身，她清晨时分开出洁白的花，到傍晚就凋谢，注定生命平凡而短促。”
郭子豪仔细看了下，果然见野草的小碎花有些枯萎，就问：“然后呢，怎么会这样？”
周芷怡说：“传说很久以前人间邪恶横生，恶人当道如豺狼虎豹，山神决定在某天降下天火，烧毁整个世界。山神的小女儿知道后，觉得人间还有善良的好人，就偷偷下界把山神要降天火的消息告诉人们。她为大家出了个主意，约好全部人点上火把，举着火漫山遍野地走动。山神派来的使者看到人间一片火海，以为人们已经自行灭亡了，就没再降天火。”
郭子豪笑问：“这样也行？后来山神没发觉其中有诈？”
周芷怡说：“山神十分震怒，怪罪小女儿泄露天机，就把她贬下人间变成茳蓠草，生长在山坡上与风云为伴与霜露结缘。”
“嘿，这传说真美。”郭子豪见夕阳余晖照在周芷怡耳畔的茸茸发丝上，形成一圈栩栩动人光亮，忍不住赞叹。
郭子豪心底有些触动，感觉到周芷怡在闲谈言语间婉约流露出心思，若有若无的伤逝，有着寻常女子的幽幽情怀却又是那么高雅圣洁，不染一尘俗物似的，让他仰慕，莫名生出抑制不住的冲动，只想无论如何都要守护她一生一世，无论她有什么难事都义不容辞地去为她解决。
沉默一会，周芷怡转头注目郭子豪，恬淡说：“我想过了，郭先生你说的对。男女之情发乎自然，就像花开原野，朝生夕谢那般美好而短暂，本不该刻意收敛的……既然话已经挑明，我厚颜相求，想请你代为小女做个说词。”
郭子豪听得心弦一颤，不觉点点头。
他心下却是大为懊悔，美人清雅坦荡，心怀情感纯真，他却暗中谋算着龌龊的诡计，真是格调低下对她大不敬。他暗叹自责，悔之已晚，只得歉然问：“我能为你具体做些什么？”
周芷怡微微沉吟，轻声说：“我认识魏先生已久，心底暗慕，却从没向他提及过只言片语，一心只待他有朝一日与我示好，可是……”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不知他的心意如何，忐忑不安，一直以来都难释怀。我想请郭先生代为相问，探明他是否有意……”
说着，周芷怡迟疑起来话语低弱，玉颊上红晕渐浓，一副羞赧无限的情景。
郭子豪深吸口气，摇头说：“我不能这样做。”
周芷怡闻言错愕，抬眼惊讶望过来，不解他为什么出尔反尔一口推辞。
郭子豪说：“如果要表明心迹，这还得当事人面对面说清楚才好。”
周芷怡颦眉轻轻摇头：“话虽如此，但我，但我……”她只觉这事很难面对魏立说出口，曾经不止一次想过向他直接明示情愫，但每一次恰逢适合的机会但都没法说出口，进退维谷，辗转反侧求之不得。
郭子豪慎重说：“我另有个建议，不知道可不可行。”
周芷怡急切说：“郭先生请讲。”
郭子豪说：“我这么认为，情缘一事须双方都有意才能成，你对魏立自不用说了，就看他怎么个情况。如果他心里另有别人，说破这事反而不好，往后你们相见就十分尴尬。”
周芷怡下意识地点头，原来她也存在这种顾虑，不仅是出于女人自尊心才没开口表白。沉吟一下，周芷怡说：“但据我知，魏先生没跟任何女子有实质交往，恐怕不是因为这个缘故。”
郭子豪问：“你对他了解足够吗？有没有听他谈及过感情上的事？”
周芷怡踌躇说：“这倒是没听他说过……我不便打听他的**。”
郭子豪苦涩一笑，说：“他认识你六年多，以他对人事的敏锐洞悉力，绝对不可能不察觉你的心意，但却从没对你表白过，淡然漠视，最大可能就是他要么对你无意，要么就是心有所属。”
这话一说出来，周芷怡的明眸蓦然黯淡，神色楚楚。正如郭子豪猜想的，周芷怡蕙心兰质，对此已经有所感悟，只不过自个不愿相信罢了，这时听郭子豪说得这么坚决，确信无疑，心头不禁猛地沉落下去。
郭子豪硬着头皮说：“我的建议是应该先搞清他的状况，再做回应不晚。”
周芷怡嗯了声，心神不属地问：“怎么办？”
郭子豪说：“如果你信任，这事交由我来做，我尽快探明魏立的情况告知于你。”
周芷怡点了点头，忍住心痛出于礼节性地柔美一笑，说：“麻烦郭先生了。”
郭子豪心头暗叹，周小姐一笑一颦牵动人心碎，能获她的倾心爱意是世间男人求之不得绝好的事，那个天杀的木龟蛋竟然拒之不理，贼娘的根本不是人。
当下，郭子豪定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派人将魏立尽快查个底朝天，以理以情，对周芷怡都要有个交待。
过了会，周芷怡忽然问：“你和小丸子怎么个情况？”
郭子豪一怔，答说：“我们没什么啊。”
周芷怡含笑说：“我以为她对你大有情意，不然不会无故随你出走。”
郭子豪窘然一笑：“这是误会，也是个巧遇。那天在宴会上我和她相识，得她帮忙出手指点，后来我走时恰好遇到她准备外出，就让她搭个顺风车，不曾想她却自愿跟我到山庄小住几日，事情就这么个样子。”
周芷怡露出惊奇的神色，问：“她帮你什么？”
郭子豪嘿嘿发笑，当下不再做隐瞒，将小丸子在宴会上通过耳麦传声指点他抨击王巍和魏立的事情经过说了一番，坦然说：“其实啊，我对建筑艺术一无所知，全得小丸子的指点才能胡诌几句，都是瞎掰，实在抱歉失礼。”
周芷怡笑说：“难怪如此……她古灵精怪的，搞出这么个手法也不稀奇。也是天赋聪颖绝伦，只凭以往我和她谈论过有关建筑艺术的心得点滴，就说得魏先生难招架。”
郭子豪坦白说出这件不算光彩的事，心头通畅许多，顺势说：“我看她有些小性子，赌气就离家出走。在外这些天应该也贪玩的差不多了，我尽快送她回来。”
周芷怡摇头说：“随她心意吧，之前我说过，我们没有强要她回来的意思，郭先生别误会……我是想，难得你热心关问我的事，我也就想给你提个醒。小丸子优秀出众，对她爱慕心仪者众多，你们两人难得有在一起的机会，多交心相处，也许能成全美事。”
郭子豪听得发愣，想不到周芷怡会为小丸子做说词，有意撮合他们。
他尴尬一笑说：“这个不适合吧，再说了，她钟意令兄心存爱慕呢。”
周芷怡诧异问：“她对你说了这个心事？以前我追问过她，面子上怎么都不肯承认。”
郭子豪点头说：“听她略有谈及令兄，难以释怀的样子。毕竟令兄心怀旧情，而且以两人这个身份地位也不符合，只怕有缘无果。”
周芷怡若有所思，过了会说：“家兄为人宽厚，倒也不会有什么门第成见，只不过他的确无法淡忘阿雅，心里再也容不下别的好女孩。唉……”
叹息口气，周芷怡似乎有难言之隐，没再多说下去。
郭子豪见状忍不住又提起那个问题，问：“小丸子的父亲是不是对她很不好？”
周芷怡沉吟说：“为人父母的哪有可能对儿女不好，她父亲可能苛严了些，沟通上出了些误会，但愿父女俩早日消除隔阂，我们都希望她别再赌气难过。”
郭子豪说：“我想也是这样，一家人没有什么不能消除的分歧……”
说话间，只见周芷怡的随从女仆走近过来，拿长斗篷外衣为她披上，提醒说：“傍晚天气凉，该回去了。”
周芷怡站起身，对郭子豪歉然说：“只顾拉着你说话，不觉时间已晚，我们回去用餐吧。”
郭子豪点头应答，牵过在附近吃草的两匹马，和周芷怡上马一行返回马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