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水大纛在握,蛟龙之力在身。
那一刻,从大座之上蹦了下来,玄虚子玉足的一脚,就直接落在了趴着的太白山君的屁股上,将这头还是一无所知的大白猫,给直接踢进了渐渐越阳楼的影子融为一体的画卷之中。
罗霄洞中,那无功满山三百余妖魔所化的滔滔血河,本身就是受到太白山君的吸引而来。
这一目标太白山君位置的改变,自然是也影响到了这条血河,瞬间,也使之随即跟着撞入到了那片空白的画卷之中,给其平添了几笔妖异的赤红血色。
‘安坛’、‘建狱’。
这是修行[考召法]时,最为至关重要的两个部分。
前者的法坛质量决定的是能够发挥出来的力量的上限,而后者的‘狱’之规模则决定能够发挥出来的力量的下限。
这门道术本是模拟天界或酆都收禁鬼神的牢狱而成,‘狱’中所囚之妖魔鬼怪即是根本的力量来源,其所收押囚禁的怪异越多,‘狱’本身的规模也就越大,尤其是在为其初次奠基之时,这个过程中填进去的各路妖魔鬼怪越多,之后‘狱’的根基也就越发稳固!
上至太白山君这等修行百年之久的祸境大妖,下至三百余或一部分初步炼成命丛的小妖。
在玄虚子的手上,如今,无功山满山妖魔生灵尽为其出世血祭,填入未成形的‘狱’中,充作骨柱肉砖。
可她想到昔年时,天师道为修‘酆都九狱’,祖天师张道陵亲身入蜀,灭八部妖神、绝六天旧鬼,以此数万妖魔尽被降伏的事迹。
虽然本身的条件就不比当时三洞经书、雌雄斩邪二剑、和阳平治都功印几大外挂在身的祖天师张道陵,但她这个北道门千年以降的妖女,表面上温柔好说话,本性却是实则无法无天,偏偏是没有条件,也要尽可能创造条件,怎可能满足于这无功山一山妖魔铸造的大狱根基而止步。
在‘狱’的演化中,她轻笑道:“又是作为楼观道门人,又是作为我的师弟,我玄虚子的男人自当也是一生不弱于人,区区无功一山之妖魔,怎配得上越先生呢?”
那一刻。
越阳楼脚下漆黑的阴影渐渐融合了空白画卷。
玄虚子眼眸低垂,提着漆水大纛,赤足而立,原本幼小稚嫩的身躯却是飞快的恢复成了原来那副红眸赤裳,墨发飞扬的样子,妖娆身材将饱满的曲线撑起。
以关键性的太白山君这头祸境大妖为核心,以无功山上三百余各种妖魔为补充。
在‘狱’的雏形接近完成时,但这一刻,她却是做出了一个令人意外的举动,打开了封存着‘无功天书’的铅盒,手中漆水大纛一扯一拉,在脚下立地划出了一扇门户,口颂密文,然后将整个玉册都丢了下去,先是激起太白山君体内隐藏的功法后门,从内而外,倒是自己先把‘狱’正在进行的演化给暂时打断了。
从感悟演化的过程中惊醒,睁开眼睛的瞬间就看到玄虚子这个样子。
越阳楼连忙问道:“师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自是要给师弟你这‘狱’打下绝世无双的根基。”玄虚子说的轻描淡写,而转瞬间,从她的小腿往下,就陷入到了阴影之中,仿佛是她也将自己当作了祭品一样。
见到她突然间这个样子,越阳楼眉头紧皱:“只不过是修行一门道术而已,就算没有了考召法我也可以修其他法,还不值得师姐你这么做吧!”
他顿了顿:“况且,现在的这具身躯,也不只是你一人的身躯,要这么做之前,余师姐她也同意了么?”
“假如没有她的同意,越先生你难道认为我有这么做的能力么?”玄虚子反问道,旋即却是轻笑又了起来:“世人称我们北道门为北魔门,可从来都不是说笑的,从我楼观道文始祖师起,道尊与其言:‘若求学道,先去五情’,文始祖师即断父母七人首持来,将至道尊前,这堪称至深的魔性,可是就……”
话说到一半,她的话就被打断了。
看着眼前大半个身子都快要陷入阴影之中的美人师姐忽然卡机,越阳楼本想要上前把她硬拉出来时,可转瞬间,眼前的‘玄虚子……不,余殸仙却是又恢复了过来,意识重新上线,朝他默默的又摇了摇头。
无视了脑海中玄虚子‘让咱把这场戏演完嘛’的不甘心声音,余殸仙道:“越师弟,不必了,这就是我自己的决定。”
见到余师姐本人都这么说,越阳楼反而是眉头皱的更深,想到玄虚子刚才没说完的那句话,就担心道:“可……”
“别听小师祖她信口胡说!”
想到玄虚子每次用自己的身躯做下的那些荒唐事,余殸仙玉脸微微一黑,就干脆把她刚准备演上一出好戏,以自身之‘死’,激起越阳楼心底杀性,然后如何如何的计划给全部卖了。
作为见面没不久就直接赠刀的好骗小师姐,余殸仙可不像是玄虚子这种满肚子坏水的标准北魔门坏女人,别说知道师弟死过数次来囚龙观救自己之后,都到现在心怀几分亏欠,连如今只是见到越阳楼担心的样子,她这可都是瞬间整颗心都像是融化似的,直接表示就是受不住。
——废话,玄虚子这个小师祖,哪有俊美又可靠的小师弟重要啊!
“‘狱’的演化被暂时停止,这本来就是计划之中的事情,仅仅是无功一山的三百余妖魔,就算有太白山君这头祸境大妖在其中,但若是要求这门道术的根基足够稳固的话……”
看着在阴影中越陷越深的余殸仙,越阳楼半跪了下来,拉扯着师姐的雪白皓腕,打断道:“仅仅是一门考召法而已,还不足以要我牺牲师姐你来修,我只想知道玄虚子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事实上,并不会有什么事情。”余师姐说的有些尴尬,将锅直接给推到了玄虚子的身上。
“无论是将无功天书丢入其中,还是我亲身坐镇其中,这两手本质上都只是为了让半成品的‘狱’演化时间延长,有机会在初建时就填进去更多妖魔,铸就更稳固的根基而已。既然‘狱’的基底本身就是由‘我’的画像所组成,那又怎么会对我造成危害呢?”
说到这里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余殸仙的头低了下去,小声嘟囔道:“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虽然小师祖她现在和师姐我也是不分彼此啦,但师弟你现在这么快都已经这么强了……师姐我其实也是怕哪天被抛下嘛,总不能这么心安理得的就当个享受这种‘幸福’的累赘,除了做那种羞人事情的时候,都跟个不相关的外人似的……”
她顿了顿,在这里声音更小了点:“毕竟,我才是你的师姐来着的吧。”
见到余殸仙极小声的这么一番似乎发自内心的话。
一时间。
越阳楼也只能沉默了,心中有话想说,出口却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是好。
人的感情这东西嘛,或许是因为那些表面的东西而起,可要持续下去的话,却总归是不可能一直因为那些表面的东西而持续下去。
打心底来说的话。
他对师姐的这份感情其实并不是多么的纯粹,连几次的双修一事也是抱着不亏心态的半推半就。
或许也正因为是如此,将余殸仙救下来之后,在秦岭的这段时间内,作为受益者的那一方,对于这份快了些的模糊感情,他也是只想就这么一直维持下去,而自始至终都没有认真的想过对方到底是怎么想的,仅仅是单方面的……
“抱歉……”
看着渐渐陷入阴影中他的余殸仙,他最终也只能是低下头,说出了这么两个字。
“为什么要说抱歉呀,小师弟,这难道不是因为师姐我自己身上的问题吗?”余殸仙反问了一声,忍不住笑了起来。
旋即。
就在越阳楼以为她就要离开这么一段时间的时候。
然而他脚下阴影一阵不受控制的波动,余殸仙换了身黑底描红的轻薄玄裳,侧骑着只神俊白虎,却是又俏然间重新钻了出来,越阳楼顿时不可思议的回头几分,却被直接封上了嘴。
半刻后,他惊道:“余师姐……你不是……”
抚摸着坐下白虎的柔顺皮毛,余殸仙笑容狡黠:“师姐我可都说那些都是小师祖的胡话了,师弟你居然还信,这可就是你自己的问题啦!”
“难道……师弟你以为你的好师姐竟然会骗你么?”她故意摆出一副委屈的姿态,欲泣泫然,进行灵魂的质问。
虽然在玄虚子的干涉下,‘狱’的演化确实是暂时终止了。
但既然已经将这么多的妖魔的填了进去了,难道就有谁明明白白的说,只是半成品的‘狱’就一点用处都发挥不出来了吗?
当然不可能!
见着眼前换了身玄裳,似乎是从画中而来的美人师姐,那一声的灵魂质问,让越阳楼沉默了一下,直到好好的看了她一会后,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果断道:“我就知道师姐你当然不可能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