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工业级机械的力量究竟有多恐怖码?
在未曾习武、得到改变一生命运的机会之前,作为出生以来就背负着父系传下来大量债务的契约奴,在“供僧田”的佛像工厂中,少时的胡都古曾经听闻一位因为操作失误而失去了腿脚的前辈,讲述过流水线上那些液压剪切机的恐怖。
“这么说吧……”
当时的那个前辈掀开卸下假腿,如此以异常怀念的语气对胡都古说道:“平常我们说起具备力量者的时候,大多都是会想到祖辈们口耳相传的,以前草原上存在的‘水牛’和‘野象’这两种生物的吧。”
“群牛的迁徙,野象的行走,这两者都是足以震撼大地的东西。”
“但是……当你亲身体验过工厂里那些铁皮怪物可怕的时候,那冰冷的机器,缓慢而轻易的将血肉和骨骼截开,激痛的感觉通过神经传导到大脑,在那无声的力量中,你就会自然发现‘牛’和‘象’震动大地的力量,相比起来,竟然是也不算什么了。”
“‘它以坚固的身躯为可夸,从鼻孔中冒出烟来,气息像点着的煤炭,有火焰从它口中发出,视铁为干草,以铜为烂木,凡是进到其齿间的,皆无一完整……’”
那个前辈充满某种习惯性惊恐、和某种说不出的虔诚的古怪呢喃声,至今都时常被胡都古回忆起来。
正因为如此,从那时起,少时的胡都古也就产生了对于种种巨大的机械之物的崇拜,当有幸成为那一批‘上师’大人的实验品后,唯一一次给他做选择的机会,他便选择了将‘金刚腕’植入到手臂之中,以这具身躯的血肉,供奉这佛械中的机魂。
妙翅鸟、迦楼罗尊、苏钵剌尼、金翅大鹏明王。
如同是虔诚的认为这传说中的存在,知道了他的苦行和处境,就会亲自为自己的双腕赐福一般。
每当颂唱着这些对应的名字时,任何险境之中,胡都古都会感觉到有无穷的雄壮力量,从自己的心灵深处涌出,寄宿于他的双腕和掌指之上,赐给他无坚不摧的神力。
“shiajiaqiong……”
在越阳楼如蛇缠身般扣住他手腕时,虔诚的颂唱着腕中机魂所对应的护法神之名,这一次,胡都古也仍然坚信这来自工业机械的伟大力量,会给他击破一切险阻的力量!
那一刻,“咔擦”的声音响起,只是一瞬间,却有变故陡生。
顺着越阳楼的蟒缠身的变化,那胡都古忽然五指大开,手臂诡异的反身回卷而上,如同高高在上的鹰隼啄食蛇虫般,直抓“七寸”的发力要害之处!
蟒吞金鹏?还是金鹏食龙?
这短短的几个瞬间之中的变化实在是太快,就像是“我预判到了你预判到我的预判”这样的思维套娃游戏,借着肢体接触的机会,两人临场的变化,都堪称是精妙至极,每每都是冲着彻底把对方杀死而去!
仗着笃信的“机魂赐福”,胡都古丝毫不管越阳楼可能趁着这个机会发动的攻击。
他臂膀反卷而上,直到快要卸下对方肩骨的短短一寸距离时……然而,此刻他却是骤然感到,越阳楼的手臂也是紧紧缠住了他的手臂,蓦然发劲,只是一裹一拽,便破坏了他抓拿的架构,将爪势扯到一边,从肋旁下腋处穿过。
就在此刻。
越阳楼身形仿佛猛地一矮,利用这个机会,拧转腰胯,方寸间发劲短打,趁势收起的左肘,猛然捣在胡都古的肚腹之处!
纵使越阳楼本身的力量百不存一,可这一手的回身顶肘,却也是直接砸碎了胡都古的五脏六腑!
虽然以大辽的改造技术,植入佛械后其中自带的纳米机器,便会通过血液流转全身,将植入者整个身躯改造到非人的地步,但终究有些地方,却仍是这些机械不便于改造的。
大脑是其一,内脏是其二。
相比起缓慢的自然改造到这些部位,大辽的上师们,则更倾向于,直接摘除这些部位,拿现成的某些特定佛械直接替换,还省时省力许多。
按照这个体系,只要肯氪金砸钱就会变得更强的道理嘛,很遗憾,胡都古这种拿命供养机魂的实验型素体,明显就并没有这个资格。
只这一刻,强烈的痛苦翻江搅海,直接影响到了胡都古的行动。
而感受到身后陈元卿再度恢复过来的情况,越阳楼五指并起刀,直接贯穿了胡都古才受过重击的腹部,扯着这妖僧的脊椎中线,脚步骤然在地上一跺,便以骨为枪,从胡都古的身躯里,硬生生拽出一条粗粝的骨白短枪,然后看也不看的反手掷出!
青铜色的极微粉尘,在这个时候悄无声息的融入到这条骨白短枪,为其镀上了一层暗哑的金属光泽同时,宛如也使其开了几分灵性,失去理智的陈元卿再度往这里袭来,直接便被制导的脊骨短枪贯穿了那条畸形右臂!
作为本就出于同一人血肉的两种产物。
陈元卿身上那条的手臂,是越阳楼难境时候给他移植的,没有经过后续的多种蜕变,自然不如现在这些连越阳楼自己都感到警惕的鬼玩意可怕。
只是片刻的功夫。
脊骨短枪上的青铜之色,接触到了陈元卿的血肉时,就即刻将其同化,以更高的权限,瞬间接管了他的全身上下,几乎是强行锁死了的行动能力,就算是其原本意志苏醒过来,也绝对没办法操控这具本属于自己的身躯。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先前这两人打起来时,那动辄拆毁建筑,踏碎长街的威势越强大。
而如今越阳楼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两三招,便同时将两人至福的事实,也就越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不错的小热身,餐后运动一下,这才有助于营养消化嘛。”越阳楼顺手帮胡都古塞回了几块大的脏器碎片,青铜之色短暂的覆盖了一下手臂上的皮肤,转瞬间,所有沾染到的血迹,就自动被这些鬼玩意自动吃了个干干净净,端的是不留一点痕迹。
虽然本身危险也确实是危险,但别说,这玩意要用起来的时候,不仅是在战斗,而且在某些小地方,也还真是好用。
譬如说,此时此刻。
看着眼下被硬生生拔了一截脊椎骨后,脏器基本遭到破坏、血液大量流出,俨然是一副要死不活了样子的胡都古。
抱着反正随便试试逝世的人也不是自己人的心思,越阳楼从手上扯下一根小拇指,丢到那妖僧的身上后,指节上的血肉重新变成青铜之色,如同渗透进土壤的流水般,便自行化作无数肉眼难见的极微妖虫,无孔不入渗入到了这具肉身之中。
无视了那种自己试图营造出的正派公子的画风,似乎没多久就直接再次向某种经典反派画风偏移的错觉。
越阳楼凭借着一节指骨,操控着这些极微妖虫,大肆啃食同化着胡都古的这具躯体,强行克制住彻底将其吃掉的本能欲望,之后,以大半身躯被替换为越阳楼的血肉作为代价,这濒死的妖僧便以这种极其诡异的形式,保留下了一条性命。
虽然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已经很难界定现在的胡都古,到底还能不能算是原来的那个“胡都古”了。
但是从宽松意义上来说,仅仅是“救人”这么一件事情的话……
在阳光下,越阳楼抬起手来,看着自己白皙的手掌,不确定的说道:“生死人而肉白骨,好像也不是那么难的样子嘛?”
转念之间。
他又感知到在场几人中,另一人陈元卿逐渐稳定下来的气息。
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越阳楼便随手打了个响指,从指肚上,擦落下一些几个小时后就会自毁的“皮屑”打扫现场的残留痕迹。
发丝、血迹、脏器碎片。
这些东西里都蕴含着可以追溯的DNA,无论是谁的,在现场也不好留下。
“这两人闹出来的动静实在是引人注意,就算我结束的够快,这么算下来,这长安城的官方人员,也是该快到了。”
越阳楼以身为北魔门中人,似乎都非常有犯罪心得的思维,进行逆向思考道:‘虽然这事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也算是见义勇为,阻止了这俩人继续破坏公物的行为,但因为其中涉事人员,还有外国贵宾的缘故,按这大武朝官僚系统的吊情况来看,一旦到了衙门那里,反而是我这个见义勇为者受到反复盘问的可能性更大。’
反正这长街上就算有监控,也该是早就在战斗中被余波损毁了,没有任何的记录。
读过秦岭之中那些妖魔,和长安城某些人进行交易的记忆碎片之后,越阳楼就算用青蛙的小便来想,也知道这群官僚为了求省事,究竟会选择那种更方便的说法。
“官差靠得住,母猪能上树。”
越阳楼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身后跟着分离十米自动报警的俩人,回到看似空荡荡没了人的老陈面馆里,无奈的耸了耸肩,扯开大嗓门就道:“我可是把老爷子你家的不孝子带回来了,接下来往哪去避风头,您总得给我这个外地人说说吧。”
尴尬笑声响起。
顶着个黑锅在头上的老头从柜台下钻了出来,看着进来的人,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很快道:“我家这不孝子虽然常年不回来,但该有的孝敬每年还是不少的,公子莫要担心,为了他这钱不过月的性子,他托人带回来的钱,我都换成了不动的房产地契给他留着养老,其中有不少的地方,都正适合这种情况下避避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