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带着思柔绕到了密封舱的另一侧,那里有一个单独的密封箱,全封闭状态,完全看不见内部情况。
进去之前,威廉要给思柔做好防护措施,用一个巨大的塑料袋子,将思柔包裹起来,双脚还格外套了两只单独开来的小胶袋,以方便迈开走动:
“里面的氧气,会蚀伤你的身体,一定要小心点,千万别弄穿、弄破这身上的塑料袋,不然你会很危险。”
看着这个家伙,用塑料袋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还用一个电动推车,推着自己进入密封箱,思柔真想当面诉穿他,告诉他氧气没有你说的那么恐怖,人类肉身都不怕,何况是钢铁构造的机械体?
但思柔没有这样做,还是忍耐住了。
对于这些土生土长的机械人而言,他们压根没有体验过呼吸的美妙,不知道氧气的神奇之用,自懂事开始却一直遭受洗脑式的灌输,完全丧失了科学真知的判断,以讹传讹,都认为氧气是很恐怖的一种毒气,以至于敬而远之,甚至谈氧色变。
密封箱的铁门打开了,威廉推到门口,便启动了智能驾驶模拟,将思柔送了进去。
思柔坐在推车上,慢慢地推进。
里面是一个面积不大的舱体,仿佛是一个隔离舱,中间有一个隔离门。
推车进入箱体后,大门自行闭上了,并开始从箱顶的四周释放出气体。
“应该是有氧气的空气。”
思柔猜想着。
由于是低级机械人,虽然身上有原生脊椎,但与脊椎相连接的神经感应转换器是低配版本,联网感应节点也较少,分布也较散,对一些轻微的触碰并不十分敏锐,所以当空气填充了整个密封箱后,思柔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感应。
不会出现胸闷,呼吸困难,以及胸腔压迫感之类。她就是一个可以活动的机械体而已,在气压之下压根没有这些人类才会有的细腻感受。
当空气注满之后,箱体中间的隔离门突然拉了开来,然后一个五岁的男孩子怯生生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天啊,这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类儿童,一个真正的地球人类!
看到这孩童的这一刻起,思柔激动极了!
终于看见一个活人了!
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活人!
思柔一张铁脸皮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个欣喜的表情——她心里已经充满了欣喜,自然而然就认为自己的脸上,也是一脸欣喜无比的表情。
“人类……不,弟弟,是弟弟……”
思柔激动极了,冲着这个男孩子张开了双臂,然后从推车上跳了下来,迎着他奔跑了上去。
“请思柔小姐矜持点,不要冲动,不要跑动。你这样会增加塑料袋破损的风险。”
箱顶上传来威廉的警告,看来他在后台监视着这里面的情况。
思柔完全不听他的,继续奔向那个小男孩:
“弟弟,我是你姐姐。姐姐看你来了。”
小男孩没有穿衣服,以原始面貌出现,看到思柔冲着他奔跑过来,吓得掉头就跑。
隔离门是拉开的,小男孩迅速跑过了隔离门,并很快就跑回了刚才的入口点。可那入口点此时是紧闭的状态,他想出去,出不了,只好缩在那里抱成了一团。
而思柔正以一个活动的机械体,在朝它走了过去。
小男孩大概极少看到这样的机械体,所以给吓坏了。或者可以说,是极少看到这种与他不太像的“人类”——没有头发,不穿整套、配套的衣服,有点罕见。
“L号,这是你姐姐。你姐姐来看望你来了,不用怕。她是你的亲人!”
威廉的声音,从箱顶的扬声器上传来。
“她是我姐姐?”
小男孩对威廉的声音是认可的,威廉的话起到了安慰的作用,让他不再那么怯生,但还是抱成一团缩在那里,只是他开始尝试把目光看向思柔。
这就是人类!活生生的人类!
无论是眼神,还是脸上的表情,都格外传神和细腻,这让思柔感动极了!
面对太久这些面无表情的机械人了,说实话,思柔早就腻烦透了。现在,突然给她碰到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类,那感觉就跟深渊里呆久了,突然看到了深渊外面的风景一样,整个人霍然开阔起来,同时也燃烧起了生活的新希望。
“是的,我是你姐姐。姐姐,懂吗,跟你是同一个爸爸、同一个妈妈生的。”
思柔将出爸妈来拉近关系,却发现这话是不对的,她并非是爸爸亲生!
而且,她是克隆于“妈妈”,不能叫“妈妈所生”吧?
但这些,好像在这个五岁小男孩面前,无所谓了。在小男孩的认识里,就是爸妈所生的关系,不存在克隆的关系——他也无法理解克隆与亲生的关系。
说到亲生,思柔觉得这个弟弟,才是爸妈的亲生!
哦,严格意义上讲,也不能算是亲生吧?只是克隆出来的爸妈亲生,他亲生爸妈已经死了啊!
想到这一层非常扭曲的伦理,思柔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克隆人是自己吗?这怕是不能直接划上对等的关系吧?所以,克隆人的儿子,能算是自己的儿子吗?
“爸爸?妈妈?”
小男孩听到爸爸、妈妈的称呼,没再抱成一团,而是松开了手臂。他想了好一会,然后站了起来,冲着思柔问:
“爸爸呢?妈妈呢?”
“爸爸没空,让姐姐来。妈妈她……”
关于妈妈,思柔的脑海里没有明显的印象。她开始在脑海里,搜索着关于妈妈的记忆,然后心情凝重了起来,只得道:
“她也没空,让姐姐来!”
思柔没有告诉这个弟弟,为了凑足他在养育宫的供养费用,妈妈卖掉了她的原生脊椎,以及半边大脑,结果不幸发生了“医疗意外”,去世了。
“姐姐,同一个爸爸、妈妈生的?你是我姐姐?”
小男孩似乎对姐姐的身份,有了一点认知上的判断。
“是的,我是你姐姐,我来看望你来了。快过来,给姐姐好好看看你,我的亲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