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一群半大的孩子中间,可想而知何家安脸上有多么的尴尬,尤其是那些孩子时不时地回过头看着他,偷偷地捂着嘴笑着,就仿佛看到一件什么多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一
样。不过,这件事也的确有够古怪了,就连何家安自己也都能想到,今天上午的这节课过后,恐怕自己的大名瞬间就能传便整个清江浦,当然不是自己的琴艺有多么的高超,
而是自己跟一群启蒙的孩子坐到了一起。一上午,何家安就在浑浑噩噩的读书声中所渡过,当一下课时自己就忍不住从座位上冲了出来,直奔山长所在的房间,自己要去找他问一问,凭什么把自己跟一群孩子安
排在一起。
依旧是上回的那所房间,只不过这一次房间的门却是半掩着的,压抑住心头的怒火,何家安到了门前,重重地敲了三声。
“进来。”还是那个不耐烦的声音,只不过这一次却是并没有跟何家安一里一外就这么对话。何家安也不客气,直接推开门就走了进去,这件屋子有够宽大,抬头望去,却见一位身着常服的中年人正站在案几后面,手里拿着一枝毛笔,低着头,在一张宽大的白纸
上画着什么。从何家安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得出来,这位先生画的应该是一付水墨山水画,而当何家安看清楚案几上的画作时,心里不由暗暗的吃惊,自己也是绘画之人,自然能分
辨得出画作的好坏,以这位先生的画功,恐怕被尊为大家也不过呀。
真没看出来,这清江浦居然也是藏龙卧虎之地呀。何家安就这么看着,久久没有开口,那中年人倒也不急,手中的笔慢慢白纸上勾勒着,等到终于画完这一块之后,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放下手中的毛笔,抬头看了
一眼何家安,直接问道:“看了这么半天,你可有什么收获?”
这一次何家安终于看清了这位先生的容貌,看起来倒有几分文人雅士的风范,见到先生问起,何家安恭敬地一拱手道:“看到先生的大作,学生只想到了两句诗。”
“哦?什么诗,说说看。”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哈哈。”听到何家安念完这两句诗之后,这位先生却是哈哈大笑几声,摇了摇头也没说好,也没有说不好,这时仔细地打量了一下何家安,开口问道:“对了,你又是何人
,我在县学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你?”
何家安又一拱手道:“先生莫非忘了,今天早上时我也来过这里的。”“哦?”愣了一下之后,这位先生倒是想起来站在面前的人是谁,刚刚的笑容渐渐的隐去,沉声道:“原来你就是那何家安,这次找我来又有何事,我不是已经把你分到戊班
了吗?”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到戊班,何家安就有些压不住心头的火气,立刻辩解道:“可先生为何不告诉我,那戊班不过只是一些刚刚启蒙的娃娃,我怎么能跟他们混在一起?
”
“娃娃又怎么了?你就能保证你能比那些娃娃要强?”先生轻蔑地扫了一眼何家安,脸上不屑的神情仿佛再说以你的资质也就能混混戊班而已。何家安心里这叫一个委屈,不管怎么样,自己的前身多多少少也读过十几年的书,虽说这些书籍自己暂时没有太多的印象,但是上面的字自己却能全认识吧,总不至于连
这些刚刚启蒙的娃娃都不如?
心里不舒服,说话自然也带了些火气,何家安轻哼一声道:“先生连问都不曾问过,又怎么知道我连那些娃娃都不如?”“县学里学生有上百人,若是每一个都要我亲自过问的话,我这一天也不用忙别的了,不是我不想给你换个班,可是县学也有县学的规矩,只要你能在月考中连考三次第一
名,自然可以升到上一班。”
“那若按你这样的说法,我要是想升到甲班,岂不是要连拿一年的第一名?”何家安不由忿忿地说道。
“错。”那先生突然笑了笑,不屑地说道:“就算你拿了一年的第一名,你也进不到甲班中。”
“这又是为何?”何家安自然又当这是这位先生在刁难自己。
笑了笑,那先生又道:“看来你是真不明白这县学之名,你以为是个人就能进到县学里读书吗?”
何家安眨了眨眼睛,有些心虚地问道:“难道不是吗?”那先生也被何家安的态度给气乐了,轻叹了口气说道:“县学虽然一共分了五个班级,但要是论起来,只有甲班才是真正的县学所在,而且凡是能进到甲班学习的都是通过
院试,取得生员资格之人,你以为你仗着县令就能进到真正的县学中?呵呵,痴人说梦。”听完先生的话,何家安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原本自己以为自己是借陈宣的名头进到县学中读书,可是没想到,这位山长不是公正廉洁就是跟陈宣有过节,根本就把
自己当成那溜须拍马才取得上学资格之辈,所以才一直对自己冷言冷语,甚至还把自己发配到启蒙的戊班里面。想通了这一点之后,何家安心里不由轻轻一叹,看来自己这一步还是走错了,不过反过来想想,这位山长的话倒也没错,自己本来底子就很薄,到不如好好学习一下基础
知识,到时候就算自己拿不到三个月的第一名,只要自己的积累够了,照样可以升到其它的班级中。想到这里,何家安规规矩矩地拱手道:“这里面或许还有些误会,不过学生仔细想一想,倒觉得山长的话颇有道理,我会继续留在戊班里,凭着自己的努力升到其它的班级
,今日多有打扰到山长,还请山长见谅,学生何家安告退。”
说完,何家安便倒退几步,接着向屋外走去。刚刚他这几句话倒也让那山长的脸上露出一丝讶色,听起来这个何家安好像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是走了陈大人的门路才进来的,尽管自己一再地羞辱于他,可是他也没
有露出任何焦躁的情绪,看来这倒也是位人物,不过,这也许是他装模作样给自己看,日子才长着呢,自己就不信他真的能在戊班忍上三个月。
就在这时,何家安的身影突然又出现在房门处,有些腼腆地问道:“还没请问山长尊姓大名。”“文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