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何家安匆匆赶到火炮厂的时候,现场早已经是一片狼藉,刚刚造好的高炉已经被拦腰截断,到处都是浓黑色的烟尘,让自己没办法看清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何家安一脸焦急的时候,视线中终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自己连忙大声招呼道:“周大哥,这里。”
何家安看到的不是别人,正是白化天老爷子的得意弟子,也是他的女婿周景。
看到何家安的那一刻,周景也被吓了一跳,连忙跑了过来,急忙说道:“何大人,你怎么来了?这里太危险了,你还是退后一点才好。”
何家安抬头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后退,连声问道:“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可有伤亡的情况?”
周景回头看了一眼,觉得这里也算是安全,这才重重一叹道:“还不是那门炮出了事。”
周景所说的这门炮,便是白化天老爷子到了坡州之后准备新铸的岸防炮,按何家安的要求,新炮在佛朗机炮的基础上加粗加长,争取能达到更凶猛的威力以及更远的距离。
还真别说,老爷子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把这门大炮给铸了出来,只是铸出来之后,众人对这门大炮的威力却都有些怀疑,毕竟大家从来都没有试过威力这般巨大的火炮,一下就加粗了这么多,就连白老爷子心里也没什么底,犹豫了再三之后,自己便把试射安排在了今天。
也许是预感到这次试射会失败,老爷子并没有通知到何家安,而是自己亲自安排了这场试射,而且试射的地方也没有放在火炮厂的院子中,而是放到了一侧的山崖上,炮口正冲着茫茫的大海,谁都会认为即便是失败,也不会出现什么太大的危险的。
可是问题就出现在这里,当火炮的子铳被点燃之后,点炮之人迅速跑到了安全的位置,只是当子铳被点燃之后,火炮的炮弹却并没有按想像中那样被推了出去,反倒是大炮不知什么原因猛地往天上一跳,由于炮身底部的重量过大,整门火炮却突然调了一个头,炮口居然指到了火炮厂的方向。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炮口便火光一闪,炮弹直接落到了火炮厂的里面。
因为这门炮实在是倾注了大家无数的心血,所以厂里的大部分工匠此时都聚在山崖边看着火炮试射,等到炮弹落到了工厂之内时,却并没有造成多大的伤亡,却好巧不巧地点燃了存放炮弹的仓库,这一下整个火炮厂都差一点被炸得飞了起来。
一听工匠们都没有什么事,何家安的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这才松了口气,正好唐林这时也把海军的人给拉了过来,众人立刻投入到了灭火的现场中。
整整一个白天,直到天都已经黑下来时,整个大火这才被重新扑灭,与其说是扑灭,倒不如说是大火实在是没什么可以烧的这才渐渐熄灭掉才对,闻着空气中刺鼻的味道,何家安的心里真的是欲哭无泪,这事情怎么就会这么巧呢?冲着大海放了一炮,结果大炮却调了过来,而且你射到哪里不好,偏偏一炮把炮弹全都给点燃了,这下可好,自己带来的那么多材料全都被一把火给烧没了,要想重新火炮厂估计没几个月是不可能的了。
就在何家安暗自无奈的时候,白化天白老爷子在女儿女婿的搀扶下走了过来,到了何家安近前的时候,老爷子一下就跪了下来,这下可把何家安给吓到了,连忙把老爷子给扶了起来,连声道:“老爷子你这是要干什么,这分明要是折杀于我呀,不就是点了个大炮仗吗,有什么大不了的,爱迪生发明个灯泡都能失败好几千次呢,咱们这干的可是大事,失败个几次都是很正常的,只不过这次运气不好罢了。”
听着何家安连珠炮一般的话,白老爷子倒是不像刚刚那般的自责了,反倒是眨了眨眼睛疑惑地问道:“何大人刚刚说的那位姓艾的失败了多少次?”
“呃……听说有两千多次吧,反正不用管了,只要咱们人没事就好,来来来老爷子,咱们把这里的事放下,先回城里压压惊。”
白老爷子年纪已大,最怕的就是受到惊吓,何家安拼了命地给老爷子减压,终于到了城里,喝了顿小酒之后,老爷子是睡下了,饶是如此,何家安也有些担心,直接让城里的一位郎中就住在老爷子隔壁,万一半夜有了什么事,也好立刻就施以缘手。
做完了这些事之后,何家安独自回到了自己的府衙里,刚进到院子,苏红袖就一脸古怪地迎了上来,低声说道:“相公,你快看看去吧。”
“怎么了?”何家安一愣,惟恐又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苏红袖冲着客厅一呶嘴,低声说道:“那老太监都在这里等了三个时辰了,说是非要等到你才可以。”
又是李福。
何家安心里一叹,看来自己今天还是逃不过他的折磨呀,冲着苏红袖点了点头,然后自己便走进了客厅中。
客厅的灯亮着,李福坐在椅子上面翘着二郎腿目光盯着天花板的一角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直到听到有脚步声的时候,自己这才站了起来,冲着何家安一抱拳道:“何大人,不知火炮厂伤亡如何?”
“呵,让李公公失望了,只受伤了三个人而已,还都是轻伤。”
“这就好,这就好。”听到这个消息,李福也是长长松了口气。
咦?
这下轮到何家安不解了,你李福等了这么半天不就是想看自己笑话的吗,说不定早就准备好了发向京师的折子,就差填里面的人数了,怎么看你的表情反倒是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呢?
不等何家安发问,李福到是主动地笑道:“莫非何大人也以为杂家是来看笑话的不成?”
“难道不是吗?”何家安反问道。
李福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何大人实在是太看清我李福了,虽然我跟你之间的确有些瓜葛,可是在这种事情事,杂家还是跟你站在一起的,若是这次真的伤亡惨重,你何大人是逃不脱干系,难道杂家就能吗?”
李福这么一说,何家安顿时明白过来,事情果然就像李福说的那样,做为一军主将,自己身上的责任自然不小,可是李福身为监军,试炮的时候不在当场,也逃不了失职之罪,这么一算,自己这一回倒是跟他站到了同一条战线上。
既然这样,何家安便理解了李福等自己的意思,他分明再等自己跟他同共起草认罪的折子,这样两个人也算是同甘共苦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