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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引有增强解毒之效,凡是看过病的无人不知。

只是这以肉入药,还需要至亲骨肉,实在让人震惊。

云致远脑子里飞快地想着,至亲骨肉……那岂不是自己?

想到那刀子要从自己身上割下肉来,他的脸都失了血色,倒抽口冷气,问道:“三娘子,有没有其他的法子?”

“没有。”云重紫一口拒绝。

“拿别的肉代替不行吗?”云致远还是不死心。

云重紫还没回答,坐在一旁的云锦鹏大怒,发了狂的挥舞双臂,“还问什么,不就是不想割肉嘛!不想治好我的病就早说何必假惺惺的。我这就去死!省得给你们添麻烦,你们就是巴不得我死的,先前就放火要烧死我,现在又何必那么麻烦,直接给我一刀子捅死我岂不痛快!”

云老夫人见他推着轮椅要往外去,像是真都去寻死,心里着急地让吴妈妈拦住他,她拿着拐杖往云致远的身上打,“你个糊涂的,如果割肉能治好锦鹏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你问那么多话做什么,又不是要了你的命,如果锦鹏不在了,我也和他一起去了!”

“母亲,儿子不是这个意思。”

虽说云老夫人不是云致远的亲生母亲,但两人一块相处十几年,又是她的恩情让他有了如今的爵位,不管如何,她都是一心想他好的,起码对鹏哥儿是出自真心,也从不给他多添麻烦,两个人各有凉薄,但也如亲生母子一般相待。

在云致远心中,可以打儿女,甚至打媳妇,却不敢有半点忤逆母亲的心思。

他心里知道这永康城里的高门大户可全都在暗中看着他的所作所为,如果他有一星半点的不孝顺,都会被人戳脊梁骨。

云致远叹了声,“母亲,儿子只是想问仔细些,如果用别的肉代替,也好省些罪过。”

云重紫全当没看到两人的争执,继续道:“回侯爷的话,只能是至亲的骨肉。锦鹏少爷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通过前几天的诊断,我可以断定是锦鹏少爷的生母在怀孕时中了毒,过了毒气给他,他才会体弱多病,毒素积累多年,引发狐惑。”

“三娘的意思是?”云老夫人听出她话中的重点。

云重紫抿了抿嘴没回答,云锦鹏冷笑着:“祖母,还没听明白吗?我那短命的姨娘是被人害死的。”

沈怡琳一直沉浸在方才的震惊中没回过神来,忽然身边的人拉了拉她的袖子,她才听到两个人的对话,眼皮子一跳,没好气道:“都死了这么多年,没凭没据的……”

云重紫歪过头看向沈怡琳,眼睛弯起,嘴角含笑。

沈怡琳心里发虚,闪开目光,“三娘子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云锦鹏冷哼:“你做贼心虚嘛。”

慕君睿也抬头看向云重紫,觉得她似乎有话要说。

云重紫感受到身边一道冰凉的目光,忽然回过头望去,看到慕君睿的脸越来越苍白,心中暗道不好,他该不会是发病了吧?

可是除了脸色苍白些又不见其他症状,神色淡然,总是那副老谋深算的样子。

云重紫收回目光又去看沈怡琳,笑道:“难道夫人不知道,其实死人也是会说话的。”

“胡说八道。”

沈怡琳心里突突地乱跳,莫不是他们查出了什么?可是都隔了这么多年了,他们连尸首都不可能找到。

不可能的!

沈怡琳安慰自己,一定是他们诈自己罢了。

云致远不耐烦,抬手揉了揉眉间,觉得今天这一桩接着一桩的事发生的太突然了,他实在没那么好的本事消化,只想迅速回房找个温柔乡躺下才安心,索性就答应下云重紫的请求,“如果割肉,三娘子可有把握治愈小儿的病?”

“没有十成把握。”

云重紫稍稍停顿一下,却听沈怡琳讽刺道:“三娘子没有那大的本事,怎敢信口雌黄。”

云锦鹏听了又不爽起来,本想着再胡搅蛮缠一番,但一想到要割肉的事,忽然笑道:“母亲,如果三娘子没本事,我怎么可能好端端的坐在这和您说话。难道母亲是不想治好我的病?”

“鹏哥儿这是说的哪儿的话,母亲盼着你好呢。”沈怡琳一脸戒备,觉得云锦鹏突然转变态度,一定是有阴谋。

“母亲果然是疼我的。”云锦鹏阴测测地笑了两声,“那不如就由母亲来割肉吧?祖母年迈不适合,父亲要上朝多有不便,母亲是最合适的人选。”

沈怡琳脚下一软,被身旁的云秀荷扶住,“鹏哥儿这话就不对了,母亲也伤了年纪,怎么能受那罪过!”

云锦鹏敛起笑,冷硬道:“既然母亲不可行,就由你来代劳吧?”

“你既然做不到,就别在旁边多嘴!”

云秀荷的小脸涨得红红的。

“够了。”云致远喝道,“你们一天吵来吵去还不够烦吗?”

他不想再呆下去,又不能把慕君睿放在这自己走,于是提议道:“不如七郡王先进偏厅休息片刻,这里怕是还要再耽搁一段时间。”

慕君睿缓缓地,缓缓地小声喘气,云重紫的眉头越皱越紧,她也觉得不能再拖延下去。

慕君睿道:“这本是你的家事,但……割肉之事可大可小,以免有人觉得不公,就由我这个外人在场做监督,侯爷觉得可好?”

云致远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如果这事有失公平,再闹到监察御史那边去,又要被皇上责骂,凡事听着郡王的话总有好处,他正寻思找不到机会拍马屁,既然慕君睿都这么好心提醒自己了,他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方才锦鹏说的对,这肉绝对不能由他来割,母亲年纪也大了,女儿尚小,最合适的人就是沈怡琳,再者说,她做了那么多事,也算是给她小小的惩罚,诚如母亲所说,反正割块肉也不会死人。

“郡王说的在理,那微臣就拜托郡王在场以示公正。”云致远拿出威严对着众人道:“今日暂且不议论锦鹏的病从何而来……”

他似乎见到沈怡琳松了口气,冷冷道:“但是,三娘子既然说是鹏哥儿的姨娘在怀孕初期就中了毒,一定是有人害她,这事我会调查,然而今日割肉的事,就按照鹏哥儿的建议。母亲,您觉得怎么样?”

这话正合了云老夫人的心意,她哪里有不同意的道理,于是面上故作为难地想了想,这才答应下来:“既然没有其他办法,也只能这么做了。”

云秀荷一听他们要割母亲的肉,一把抱住沈怡琳,满脸震惊地看着他们,她不敢相信这就是她那个慈父和祥和的祖母,他们居然联合外人要害自己亲人。

她神情悲愤地怒瞪所有人,“爹爹,你怎么就这么轻信了三娘子的话,她说割肉能治好鹏哥的病你就要割肉,如果她哪天说是母亲害死了祥哥儿的姨娘,你是不是也信了她的鬼话,把母亲押进大理寺去?”

“凡事要讲究证据,她有凭有据证明了,我就会大义灭亲!”云致远被女儿抢白,满脸怒容,“更何况现在为父是为了你弟弟好!”

“爹爹只想着鹏哥儿,怎么不想想母亲,为何让她一个女人家来割肉,爹爹是男子汉,反正祖母说这割肉也不会死人,不如爹爹亲自来!还是说爹爹根本就是在害怕。”

云致远被女儿说穿心思一巴掌把云秀荷扇到一边。

“混账东西!你知不知道在和谁说话?”

云秀荷消红的脸又肿了起来,怒极反笑:“哈哈……爹爹,你打的好,你可真是我的好父亲!”

这就是她的父亲!可笑,可笑至极啊!

沈怡琳抱着云秀荷默默落泪,不敢置信地再一次问道:“老爷真想割妾身的肉?”

云致远态度坚决道:“夫人,我也不想如此的,只是为了咱们的鹏哥儿……如果不是他从娘胎里就体弱多病,夫人也不用受这苦头!”

沈怡琳听出他话中的嘲讽,咬了咬牙,觉得心都要被掏空了,她竟然嫁给了这样一个无情的男人!

云重紫看着沈怡琳眼中讽刺,心中冷笑,云致远这个男人何止不配做人家的丈夫,更不配做父亲,他凡事都只考虑到他自己的利益。

她无意中又看到慕君睿的脸色,便不再去看沈怡琳恶毒的眼神,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两个人的身上时,小心翼翼地走到慕君睿的身边,压低声音道:“郡王着实不应该来。”

慕君睿偏过头,目光微冷,“似乎是有人要见小王的?”

云重紫默然,见个面也用不着这么拼命嘛。

看着慕君睿额头渗出的细密的汗,云重紫觉得心似是被什么焦灼着,于是打断云秀荷的唧唧歪歪,“如果二小姐执意不让割夫人的肉,以你的血肉也是可以的,你的肉嫩反而更有效果。”

说着,云重紫从怀里拿出一把镶着红钻石的的匕首,用袖子擦了擦锋利的刀刃,不耐烦道:“我们开始吧!”

“你……你想干什么吗?”

“割肉、放血、入药引。”

云重紫回答简单有力,朝着云秀荷慢慢走过去。

云老夫人见不得血光,低声念了句“阿弥陀佛”,就让吴妈妈把她扶到内堂里歇着,她是真的累了,且让她们去闹,反正不关她的事就好。

云秀荷吓跪了,直接瘫软在地上,一步步往后退,“你……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既然你不同意,那我就只好割夫人的了!”

云重紫刚要转个身,就被云秀荷抱住大腿,“你不要伤害我母亲,你要割就割我爹爹的吧,他皮糙肉厚啊。”

云致远骂道:“你这个不孝女!”

云秀荷见她不为所动,又哭着去求慕君睿,小手拉着慕君睿的衣角,可怜兮兮道:“求郡王为小女子和母亲做主啊,她们好歹毒的心思,居然要割我母亲的肉啊。”

慕君睿稍稍动了动腿,却见云秀荷还是死死的抓着他的衣摆,一把抢过站在身边的云重紫手上的匕首,半蹲下就势割下衣角,嫌弃地看着地上的女子,冷冰冰地回道:“本王不过问你们的家事。”

云秀荷用力过猛跌坐在地上,她看着手上锦衣料子愣了愣身,这样一个风度翩翩俊雅的男子,居然……居然如此不近人情。

她坐在地上仰起头只看到慕君睿坚硬的下巴,想到他那双如寒冰的双眸,幽深如潭水一般刺骨,云秀荷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传说中的七郡王明明是温润的啊,她怎么有了这样的感觉,离得近反而越觉得他凉薄不可亲近。

可是云重紫又何德何能,为什么所有人都向着她说话!

这么想着,云秀荷心中的恨更加清晰,早晚有一天,她都要让云重紫不得好死!

其他人也被慕君睿的反应吓了一跳,他……

云重紫想了半天才找到一句词,那就是慕君睿冷得让人心碎,瞧着地上云秀荷那个吃瘪的样子,她就觉得人啊不可犯贱,非要去拉扯伟大的七郡王的衣裳,不知道他不近女色啊!

她心里憋着笑,却被慕君睿一个冷冷的目光扫过来,心瞬间就冰冰凉了。

慕君睿握了握手中的匕首,没有直接还给她,而是喃喃自语起来:“这匕首倒是稀奇。”

云重紫心里抖了下,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她干笑两声,想伸手把匕首拿过来,又被慕君睿一个眼刀子打断她的动作。

“这匕首太珍贵了,用来割肉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匕首主人的一番心意。”

云重紫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慕君睿好像在磨牙?

她微微一晒,直接忽略匕首的事,笑道:“那依郡王的意思,该如何是好?”

慕君睿瞪了她一眼,对云致远说道:“就请侯爷从府上再拿一把其他的匕首来吧,总归能割肉就行。”

云致远应了,身边也没其他人,就命芍药去厨房找来刀子。

云秀荷见父亲的态度如此坚决,心中悲叹:“爹爹,母亲也在病中,如何受得了割肉之苦!鹏哥儿的病未必吃了血肉就会好!”

“好不好我不知道,只是那人肉我倒是想尝一尝。”云锦鹏在旁边一直看好戏,听她说到自己头上,冷不丁的插嘴,笑着露出白牙,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云秀荷见无计可施,只能拿命来相要挟,“爹爹,若是真割了母亲的肉,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云致远有些许动容,不想云秀荷脑子拎不清,倒是个重孝道的。

云锦鹏突然从椅子上翻身下来,跪在地上磕头,“父亲若是不想治好我,我干脆也一头撞死在这,一了百了!”

内堂里的吴妈妈忽然出来,远远地冲着侯爷俯身行礼,“老夫人让老奴带话给侯爷,锦鹏少爷是老夫人的心头肉,若是他救不好,她也不想活了。”

云致远进退两难,合着这一家人都在逼着他!他忽然觉得心里悲凉,事情怎么闹到这么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到底是谁对谁错?

他猛地想到什么,目光直射向一脸淡漠的云重紫,难道是自己的错觉吗?这一桩桩的事情都牵扯到三娘子身上,莫非幕后的推手难道是她?

“若是侯爷实在为难,其实也可以割自己的肉,你和云少爷才是至亲啊。”

冷冷清清的声音让云致远从头凉到心,顺着声音的方向,他看到慕君睿似笑非笑的嘴角,他顿时回过神来,坚定了心中的想法,冲着云秀荷喝道:“你别在我面前假装孝顺,你要是真有心就替了你母亲受过,别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只会给你母亲添麻烦。”

云秀荷再也无话可说。

沈怡琳抱着云秀荷哭了阵子,终于开口说话:“侯爷不要为难秀荷了,她也是一片孝心。我身为鹏哥儿的母亲,为儿子割肉入药是天经地义,只要鹏哥儿的病能好,就是舍了我这条命都是值得的。”

“那你就死给我看啊。”

云锦鹏总是出其不意地插句嘴。

沈怡琳心里害怕,却还是故作镇静,她也是无可奈何,不得不答应下来,现在谷雨被揭发,她必须用这个方法堵住云致远的口,她才能明哲保身。

至于谷雨,她就安心的去吧……

云致远虽气云锦鹏不懂事,但对沈怡琳的话也不为所动,正欲说话,就见芍药拎了一把大菜刀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侯爷,刀子来了,请您动手吧。”

看了半天,芍药可是憋坏了。

早之前,云重紫就把割肉入药的事和她说了,反正药引子这事她不懂,只要能过过“杀猪”的瘾就成,而且这刀子还是割在仇人的身上,她更是浑身都充满了兴奋。

“不不,我下不了手。”

云致远怕那血腥味,转过头笑着对慕君睿说道:“七郡王不如与我到偏厅稍坐片刻。”

慕君睿点点头,把刀子收在自己的怀里,云重紫见了一句话也不敢吭,只是心里头挠心挠肺地想着怎么把匕首要回来!

云重紫决定敌不动我不动,大不了让达魁给偷回来。

打定主意后,云重紫便心安理得地继续看芍药耍大刀。

芍药换了只手拎刀子,看了看屋里的人,干笑道:“那谁下手?二小姐来?还是夫人亲自割肉?”

见众人不说话,云重紫不情愿地问向云致远,“不如就由我来吧?”

云致远点了点头,反正谁来都一样。

慕君睿随着云致远到稍远的桌子上坐着,云致远亲自给他端茶倒水,偶尔说两句客套话。

芍药桀桀地怪笑着把刀子递给云重紫,她与云锦鹏同站在一处,背对着他们站着,两个人正好挡住他们的视线。

云重紫接过刀,蹲在沈怡琳面前,低声道:“夫人,我需要您三两三钱的肉,可是我以前又不是个杀猪的,不可能一刀子下去就能切得那么准,您说如何是好呐。”

沈怡琳算是看出来了,云重紫和那个叫芍药的丫头是一伙儿的,怪不得那天晚上芍药那么卖命救火,说不定割肉的说法根本就是云重紫骗人的,只是……现在知道了又什么用,事已至此,只能认命。

“你什么意思?”沈怡琳狠毒地看着云重紫。

云重紫早就不吃她那一套,遗憾地摇摇头:“夫人怎么听不明白呢,我是怕自己割少了,夫人又要再挨一刀,若还是不够,说不定就是两刀,三刀……”

沈怡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显然是被云重紫的那番话吓坏了,竟脱口而出:“那你就多割一些!”

两个人说话声音都刻意压低,只有跌坐在地上的云秀荷听到,她哪里容得下云重紫这么和母亲说话,扬起手就要打她,却见云重紫慢条斯理地举起菜刀扬了扬,挑起眉梢拿余光斜睨她,那意思很是嘲讽。

云秀荷只得讪讪地放下手,咬牙切齿地对云重紫低喝:“三娘子,你不要太过分!”

云重紫坏坏地扬起声音,“二小姐,你说什么?”

“你……”云秀荷被沈怡琳拉住,让她不要上了三娘子的当。

云重紫又忽然转过头对芍药身后的云致远道:“那个侯爷,二小姐说要替夫人割肉呐。”

“谁割都一样,三娘子看着办吧,但请快些吧。”

云致远被芍药挡住视线,慕君睿又拉着他说话,自然没听到那边说了些什么。

云重紫已经听出他的不耐烦,目光清冷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二小姐,你要是再多说一句话,我就只当你要替夫人挨刀了。”

云秀荷敢怒不敢言,紧紧地咬着嘴角不说话。

沈怡琳觉得自己就像刀俎上的肉,随时都会鲜血淋淋,还要受三娘子的气,她明明是笑着,眼睛里却全是诡计。

“三娘子,你可要仔细着点下手啊……”

云重紫也不想和她废话,冷笑着:“放心吧夫人,这一刀下去如果多了肉自然好说,如果少了,我们就一点点的补上去,直到凑够三两三钱……”

云锦鹏在一旁咯咯地笑了两声,就在云重紫抬起手来的时候,有人忽然闯了进来,喝道:“住手!”

所有人一齐回头,就见门口站着个身穿紫衣少女,一脸冷冰冰地站在门口,看到屋里的情况,她抬起胳膊,右手上也拿着一把菜刀,冷声道:“三娘子是要三两三钱的肉是吗?”

那人背着光,听那声音她就知道来者是谁。

再次相见,云大姑娘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情景出现在自己面前,云重紫感叹世事难料,她来了威信侯府多日,本以为是见不到这位大小姐的。

云金钰是冷酷无情的主,她从来不管闲事,今日居然出现了,必定是打定了主意。

只是是谁通风报信的?

云重紫歪过头看了眼猫在门口的小女子,略略思考才想起这人不就是云致远的庶女云裳吗?难道是她给云金钰报信的?

她是来看戏的?还是想渔翁得利?

云重紫无意深究,站起来立在一旁不说话,云锦鹏这时竟也不发一言,她看的出来这小子也怕那位冷面冷心的云金钰。

她倒不怕,只不过她向来恩怨分明,上一世这位大小姐可从来没得罪过她,她又何必再去多惹一个敌人。

云重紫所知道的云金钰,看着与世无争,但绝对是个不好惹的主。

“金钰你怎么来了!”云致远也站起来向她走去。

云金钰皱眉看他,“爹爹要割母亲的肉?”

云致远连番被女儿质问,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金钰,有些事你不了解情况。”

“是或者不是?”云金钰又把刀子对准自己的亲爹。

云致远的脸彻底变了,这个府上谁都敢对他吆五喝六的,简直是反了!

“是!那可是你母亲同意的!”云致远咬牙切齿地哼道:“怎么你要替你母亲受过吗?”

云金钰忽然笑了,只是那笑容也是冷的,云重紫见了心里道,之前觉得慕君睿的笑容冷,而这大妹子的笑更多了几分无情。

他俩若是站在一起,可以当个冰库了。

云重紫想想都觉得冷,就听云金钰道:“是,女儿愿意替母亲割肉。”

“金钰,你不得胡来!”沈怡琳紧张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她看得出云秀荷胆小怕事,但孝顺的心还是有的,但她也不勉强什么,毕竟那刀子若是割在女儿的身上,就等于是毁了她们一辈子,她体谅云秀荷,更不语序云金钰做这种傻事,她还还等着自己的女儿嫁给太子,当太子妃……她将来可是要当皇上的岳母呢!

沈怡琳这厢心里想着美事,其实她根本不知道,云秀荷之所以为沈怡琳求饶,只不过是为了做样子装孝心,如果她真的有孝,又怎么可能不替沈怡琳挨刀子。

至于云金钰……她也不是为了母亲,而是另有目的!

云致远也吃了一惊,声音放缓地安抚她:“金钰,你这是要做什么,可不许伤了自己,你还割肉下来,以后要如何嫁人呢!”

云金钰心中冷笑,她就是不想嫁给那个病怏怏的太子才出此下策,不然……她才懒得管是谁放火,是谁割肉!

别以为她在院子里呆着就不知道这府里发生过什么,云秀荷蠢也就罢了,母亲也跟着胡闹,不过是一男一女的孩子都摆平不了,亏她还当家多年,她都怀疑以前母亲是怎么治服得底下的姨娘。

这时,慕君睿才缓缓走过来,脸色比之前又苍白了一分,云重紫掐了掐手指,知道自己错过了时机,怕是这一回儿要被沈怡琳逃过了一劫。

云金钰正举着刀子,就见着一个男子从云致远的身后露出半张脸,他渐渐近了,她立即被他那双幽深的瞳眸吸引住所有的目光,仿佛是在梦中跌了一跤,就坠入梦幻的幽深处,时而迷茫时而紧张。

她一直看着他那张笑脸,发现了他笑容后的冷意,与自己是那么相似,忽然有了一种找到知音的感觉,让她忍不住亲近,那么想着,她心中竟是一热,脸上也红通通的。

她举起的手似乎没了力气,她听见那人低沉道:“侯爷,府上大小姐真是女中豪杰。”

女中豪杰?

云重紫叹了口气,慕君睿这是要把人家往火坑里推啊。

云金钰低头问:“爹爹,这位是?”

云致远没看出她的娇羞,这才介绍道:“还不快来见过七郡王,太莽撞了。”

云金钰觉得心头的冰封似是在融化了,整个人都软下来,向前行礼,柔声道:“见过郡王。”

是不是冰封已久的心复苏,就会扑通扑通地乱跳,云金钰不理解这种感觉,好想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害怕旁人听见她不安分的心跳,她的脸更红了。

芍药见她那副样子,与云锦鹏互望了一眼,无语地撇嘴。

云锦鹏没好气,眼珠子一转,忽然捂着胸口直喘,“哎哟,疼,疼……”

云重紫也被刚才那一幕看呆了,她看着云金钰脸上那两坨可疑的红晕,不自觉想到一句话:哪个少女不怀春啊。

听到云锦鹏喊疼,她猛地回过神来去给他摸脉,就见云锦鹏背着众人冲她吐吐舌头,她才松了口气,沉声对云致远道:“侯爷,小少爷的病怕是耽误不得了……如果再不喝药,他的毒素就会反噬全身……”

“那还等什么,快去割肉做药引吧。”

云致远也急起来,云重紫却拿着刀不动,只拿眼去瞧着从满面通红又到一脸冰霜的云金钰,心中咂舌,这变脸的速度和慕君睿有的一拼。

云金钰拿起刀子又恢复之前的样子,“父亲不可,今日就由我替母亲割肉吧!”

说着她就跪下。

沈怡琳哪里肯依着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怎可胡来!”

“就是啊,大姐,你就别让母亲担心了。”云秀荷心想,我不能尽孝道,你休想装模作样!

“我的命都是母亲的,如今看到母亲受难又怎可置之不理。”云金钰执意如此。

“我说不许就不许,你还没嫁人,若是割了肉以后又该怎么办!”沈怡琳都急哭了,她了解大姑娘,云金钰决定的事谁也无法改变。

云金钰听到母亲在一个外人面前替自己的婚事,脸上又是红了红,不过她这话反而更坚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今日她必须割肉才能不必嫁给太子,至于以后嫁人……

她的余光里全是慕君睿高大的身影,哪怕嫁不了悦己者,遇到知心人也是老天对她不薄,然而嫁了人就什么希望都没了。

云金钰跪在所有人的对面,坚定地说:“祖母年迈,父亲当值,妹妹们尚小,至于母亲……您不是鹏哥儿的至亲,你们之间没有血缘,你的骨肉就是割了也没用,我说是吗?三娘子?”

她冷冷一瞥,望向云重紫。

“大姑娘考虑的周全,只是您替夫人割肉,侯爷不会同意的。”

云重紫四两拨千斤,淡然地接过她眼里的眼刀,这个家里的所有人都是凉薄为己的,包括眼前的云金钰,哪怕她是个明白人,把所有事情都看得通透,却也是个自私自利的。

说到婚嫁这事,云重紫记得清楚,云金钰上一世是嫁给了病弱的太子,可未出一年,太子就薨了,她曾听说那以后,云金钰就上山蓄发修行去了。

她还曾感叹云家难得的一个明白人却与青灯为伴一生,可是这一世……是因遇着了自己?还是遇到了旁的人,她才想到以这个方法改变嫁给太子的命运?

云金钰朝着父母双亲磕了磕头,“女儿不孝,今日就替母亲割肉,一来偿还母亲多年的养育之恩,二来女儿也不想看到母亲受难,三来我这个做姐姐的自当为弟弟的病出一份心。”

沈怡琳啊地一声尖叫“不要”,就要扑过去,却被云秀荷一把拦住,“母亲,小心被伤着。”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话音刚刚落,云金钰就撩起裙摆,毫不迟疑地朝着大腿处狠狠一砍。

刀刃镶嵌在大腿上,血染红了亵衣里的白衫,云致远的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这是何苦,这是何苦啊!

云秀荷心里也不住地发抖,大姐怕是要疯了,真敢下得去手!

站在云重紫身边的芍药倒吸了口冷气,只以两个人的声音嘀咕:“她是个狠角色。”

云重紫赞同的点点头,她忽然意识到,以云金钰这样的性子,就是不嫁给太子,她的路也是坎坷的。

刚强不够柔软,公正却是心狠。

不懂变通,注定悲剧。

慕君睿已经在她抬手的时候就转过头去了,毕竟男女有别,非礼勿视,云金钰的大腿哗哗的流着血,强忍着撕心裂肺的痛楚看了眼背过身的慕君睿,心中的痛反而被惊喜代替,她听说过七郡王,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又是大元第一儒将,如今一见更是心中喜上三分,他果然是个正人君子!

云金钰眼眶里干涩涩的没有眼泪,只是额头上直冒冷汗,疼得她上牙打着下牙,嗓子里发出闷闷的嘶吼之声,犹如一只受了伤的野兽。

“三娘子,是三两三钱是吗?”

饶是云重紫很痛了沈怡琳,上一世的云金钰对自己顶多是不理不睬,见死不救,却从来没害过她,她看着她大腿的血涓涓地流着,心有不忍,从怀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金疮药粉:“不可少,不然大姑娘又要多受一刀了。”

云金钰见死不救,她却要医者父母心,但是该要的肉,她绝不能少,总不能让她白挨了刀子。

云重紫把瓶塞打开,走到她面前半蹲下,淡淡地说道:“忍着点,会很疼。”

药粉一撒上去,云金钰抖得更厉害,那疼像是要顺着血液钻进自己的心眼里,不过血倒是止住了不少。

“多谢了。”

云金钰嘴上说着感激的话,面上却没有半分谢意,一手拿着刀,一手拽着身上的肉,咬牙一吼,镶嵌在肉中的刀刃这才割下来一块肉下来,热血横飞,跐了云重紫一脸。

“拿去吧。”

云金钰把肉摔在云重紫的怀里,疼得直接摔到在地上,她不顾身上的血还在流着,躺在地上咯咯地发出声音,别人也不知道她是哭是笑。

沈怡琳心中悲痛,上前一把抱住她,像是被吓傻了,哭喊着:“大姐儿,大姐儿,你受苦了……”

云重紫要上前把剩余的药洒在她的伤口处,却被云秀荷一把推开,瓶子落在地上,“不用你猫哭耗子。”

“我不是猫。”

云秀荷听她来了这么句,一时间竟没明白什么意思,回过头看她,却见云重紫一本正经地复述了一遍:“我不是猫,但是二小姐是不是耗子我就不得而知了。”

两人离得近,旁人也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其他人的注意力只放在云金钰身上,到了这个时候三娘子还有心说这些,云秀荷咬着牙低声诅咒:“三娘子你听着……”

“我听着呐。”云重紫认真地看着她。

“只要我活着一天,我绝不会让你好过!”

云重紫笑了,这句话真没震慑力,她也回了句,“这句话也是我想对你说的,只是我还有一句。”

云秀荷看她,就听她在耳边低语,“二小姐千万要好好活着,不然我会少了一个乐趣。”

说狠话谁不会?要拼就拼谁是真的狠!

云秀荷想扑过去和她厮打,就被另一旁的云锦鹏抬起脚踹了一脚,云秀荷重心不稳,直接扑到在受伤的云金钰身上,两个人叠在一起嗷嗷直叫。

沈怡琳顾不得那么多捡起地上的金疮药,把整瓶药粉都倒在她身上,边哭边安抚:“大姐儿别怕,我一定给你找最好的大夫,绝不让你留下一块疤……”

云金钰撑着最后一口气,偏过头望向另一处,就见那知心人身旁站了个亭亭玉立的女子,那女子的手似乎在和他纠缠着,她心中勃然一恨,痛得昏了过去。

站在慕君睿身边的人正是云重紫,她趁着乱疾走到他身边,抓过他的手腕摸了摸,脸色沉下来,“走,回府去。”

慕君睿只笑不语,清冷的目光中泛起点点波光,让人沉醉。

沈怡琳与云秀荷合力把云金钰抬出去,云致远看着云重紫手上的肉,仿佛那是从自己身上割下来的,痛不欲生,难以呼吸。

“侯爷,大小姐令小王钦佩,此事我会禀报给父皇,让天下人知道,大小姐乃至孝之人。”

云致远的心里稍稍好受,连连作揖道:“谢郡王,今日的事全仰仗郡王做主了,也让您见笑了。”

“哪里的话,侯爷客气了。”慕君睿的声音小了许多。

云致远也察觉出异样,看着三娘子问道:“可是郡王身体有不适?”

“怕是郡王也累了,等我给郡王开服新药方……”

“那就麻烦三娘子随郡王一道回府也令人放心啊。”云致远现在只想把三娘子打包送走,家里出了这么多事,全都是因为她!

“那这肉……”

云重紫拎了拎手上的肉,云致远向后退了一步,“就麻烦三娘子写好药方,让下人去煎熬便是了。”

“也好。我把方子交给芍药姑娘吧,她是个细心体贴的,之前照顾我的小雪姑娘也可以一同照顾锦鹏少爷。”

云重紫的所有要求,云致远全部应下。

云锦鹏自是不舍得云重紫离开,但是他也知道,如果再留下来,才是错误的决定,反正之前芍药姐姐也说了,来日方长,三娘子还会再回来的。

离开前云重紫简单梳洗了一番,换回之前的衣裳,她与芍药并没有多说什么,有些话都尽在不言中,云致远把云重紫二人亲自送到大门口,门口正停放着慕君睿的马车。

云重紫忽然又停住看向云致远,直接开口:“侯爷,虽说这话问起来有些尴尬,但是那诊费咱们之前说好的……”

云致远气得磨牙,这个时候了,她还不忘银子,是掉钱眼里了吗?

“三娘子放心,我会亲自送到府上。”

“好,就按照之前说的,一万两。”

云致远愣在原地好半晌,待回过神来,云重紫已经随着慕君睿上了马车,他气得直跳脚,什么时候说过诊费一万两的!

她怎么不去抢!

※※※

马车上,慕君睿靠坐在车厢里一言不发,云重紫一靠近,不知车身是被什么颠簸了下,他竟整个身子歪在了她的怀里……

------题外话------

有童鞋说我进展慢了?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斗得幼稚了……捂脸其实挺虐啊,割肉啊。

其实谁生出来就那么罪大恶极的,上一世的二小姐也是隐忍了三年才出手,现在她才十二岁,又是从小疼在手心里的,是有点弱智的,不过自此以后,她会变的。

其实真正的斗还没开始,三娘还没回府啊,里面谁才是真正的大boss,你们绝对意想不到!

不要抛弃伦家~我需要爱的鼓励~

明天可是感情戏哦,还有预告明天的章节题目叫《意想不到的身份》

没错,喜欢关安哲的人在哪里?我需要他粉丝的尖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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