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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云金钰嫁到太子府后,一言一行都被监控着,最开始不乖觉的时候,每天都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不只说话吐字不清,就是出恭都是旁人架着她去的,云金钰从侯府里带去的几个丫头婆子都被支开,伺候她的都是太子的人,就是该回门省亲云金钰都免了,也不让侯府上的人来看,只说太子缠的紧,不过对侯府送的礼一点也没少,其他人也就没多说什么。

在太子府上的半个月里,除了之前的一次换血,云重紫只远远地看过云金钰一眼,其余的时间她只在院子里呆着,对云金钰的遭遇也是不闻不问,本以为井水不犯河水大家也就相安无事,没成想这临走了,又闹出这事来。

云重紫心想看来云金钰是吃足了苦头学乖了,不然她怎么可能会出院子,说起来伺候她的那几个婆子是真的“尽心尽力”,看她十分上心。

不过,她还真是想看看云金钰还能耍什么花样,随即就替慕君睿做主,推着他出了门。

听到慕君睿宠溺的声音,云重紫不由勾起嘴角,低声笑道:“慕君睿,你这样宠着我,我会得寸进尺的。”

“那是我的福气。”

趁着没人,慕君睿拉着云重紫的手又捏了捏,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笑起来,这哪里是福气分明是满满的爱意。

云重紫面上红起来,把手从慕君睿的手掌中抽回来,远远的又见红杏火急火燎地跑过来,先是福礼道:“原来郡王和三娘子都已经出来了,今日太子在宫中未归,侧妃娘娘就在园子里摆宴说是要好好款待一下,说是这些日子实在辛苦三娘子了。”

红杏说完就看了一眼云重紫,云重紫笑着停下,往后退了一步,她只是点点头倒也没说什么,红杏就乖觉地上前替了她的位置继续推着慕君睿的轮椅往前走。

到了园子的翠微亭,就见云金钰已经坐在石凳上,桌上摆满了菜肴,见到他们来了也只懒懒的开口,“请郡王和三娘子入席吧。”

席上只有一个石凳,另一处放着石凳的地方空出来,正是可以摆放轮椅,想来是云金钰想得周全,知道慕君睿是无法坐在石凳上的。

云金钰的声音有些无力,好似许久没睡好强打着精神一样,较于上次见到她,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些,阳光下一照就像是透明的,短短半月光景整个人都瘦得脱了像,脸上,脖子,还有手指都只剩下一张皮了。

她挥了挥手,泱泱道:“你们都下去,不需要你们伺候,我与三娘子都是亲姐妹说些体己的话。”

红杏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慕君睿,见他没反对,也就随着云金钰身边的人一起退到了远处。

待所有人下去,云金钰忽然垂着眼帘笑起来,骨节分明的手指都是苍白的,她抬起纤细的手,费了些力气拎起酒壶,把面前的酒杯斟满,笑着端到慕君睿面前,“郡王,这杯酒是我敬你的。”

慕君睿看都不看云金钰一眼,直直地瞥了一眼云重紫,那目光里只有宠溺,但看在云金钰眼里份外刺眼,她的心猛地收紧。

这还是她第一次离慕君睿这么近,还是借着云重紫的光,她知道若不是云重紫在,他是不会来的。

眼前这个令自己怦然心动的男子,那些不能寐的晚上,她一心念念不忘的都是他啊……

明明靠得这么近,可是心那么远,就是伸出手都是那般没力气碰触到他,这些都是拜云重紫所赐!

见慕君睿不接,云金钰也不觉得尴尬,撑着力气举在半空,“这酒没毒,我可不像三娘子那样在饭菜里给我下药。”

云重紫听她这么坦白,也坦然地笑起来:“侧妃娘娘,这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的。我就是有那个贼心也没那个能力,这太子府可不比咱们府上……”

她抬眼挑衅道:“就是在咱们府上我也没害过你不是!”

云金钰一声冷笑,“云重紫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别以为你骗得了郡王,骗得了其他人,但是你那些害我的事,怎么可能骗得了我!”

说着,云金钰抬手就把手中的酒泼到云重紫的脸上,这酒果然带劲,火辣辣的。

慕君睿心中动了怒气,冷眸狠狠地瞥向云金钰,森然道:“我不打女人,但伤害我的女人必然生不如死。”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掏出了一把刀,忽然扔在了石桌上,“看在你只是泼酒的份上,就割一根手指头,算是赔礼道歉了。”

云重紫低着头抽了抽嘴角,慕君睿不打女人,那他之前难道是摸她的屁股吗?

云金钰脑子嗡地一声,她倒不信慕君睿会真的对自己怎么样,但是想到慕君睿说云重紫是他的女人,她的心就好像被夯重重地锤了一下,整个人都僵硬地挺得笔直。

“郡王,你方才说什么……”

“他说要你的一根手指啊。”

云重紫好心地提醒她,但却不重复慕君睿的话,狗急了会咬人,她看得出云金钰已经黔驴技穷,若是告诉她这事,指不定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不是!”云金钰吼了一声,“不对,云重紫你是不是给郡王下了什么药,才把他迷得五迷三道,不然他为何处处袒护你。哦——我想起来了。”

云金钰忽然恍然大悟,“上次你在我们府上要割肉,郡王就在场,根本不是什么凑巧来的,而是来帮你的,还有之后的几件事,哪件事不是他出手帮忙,你个贱人!你到底给他吃了什么药!”

云金钰嘶吼的声音并不大,但是歇斯底里地近乎疯狂,“郡王,你不知道云重紫她的手段有多狠,先是割我的肉,又陷害我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把我的双腿打断,就是让我嫁给太子,可是这根本就是个圈套,她要让我生不如死啊……太子每九天都给我放一次血来救给他,我已经快支撑不住了,郡王,求求你救救我……我真再也支撑不下去了。”

慕君睿只是淡漠地垂下眼帘,声音冷酷又无情的揭穿所有的真相,“你说的我都知道,还有一件事我想你是搞错了,上次你和陌生男子幽会是我做的,与三娘子无关,都是你自找的。”

云金钰耳畔传来一声噼啪的脆响,好像什么东西碎了,亦或是她坚信的假象被慕君睿揭穿了事实,所以她把一切的事都怪到云重紫身上,根本是很错了人?

“我不信……我不信!你不可能这么做!”云金钰固执的摇起头,身子往后躲,“你怎么可能会害我呢!你我无冤无仇……”

“是啊,你我无冤无仇,又不相熟,你为何要约我去破败的屋子里幽会?你想做什么,还需要我点明吗?”慕君睿的气场忽然凌厉起来,冷冷地瞥着眼前发狂的女子,“你说三娘子害你,若不是妳一次次挑衅,又怎么会落到如此下场。以你的资质,太子是根本不会娶你的,你给太子换血也是你的福气,就是死了也是为国捐躯,我想太子是不会亏待你,还有你们府上的。”

慕君睿说完面露不耐,对云重紫挑了挑眉,柔声道:“扶我回去吧,这怪吵的。”

云重紫只说了一句话就被云金钰泼了酒水,也懒得和她废话,不想慕君睿到是先动了怒,直接扔了一把刀子出来,她心中觉得好笑,原以为云金钰能有点新鲜花样,原来是给心上人诉苦来了,然而不成想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反倒碎了一地芳心。

她冲着云金钰不冷不热地说道:“大妹妹,现在你可知怪错了人?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只要你你以后安心得跟着太子好好过日子,也算是报答侯府对你的养育之恩。”

云金钰见云重紫要推着慕君睿走,忽然尖叫一声,“不,不是这样的……我话还没说完……”

她是真受了刺激,脑子有些乱糟糟的,身上有气无力却还是能忿然起身扑向对面,慕君睿坐在轮椅上躲闪不及,就被云金钰整个人都贴上来,扑在自己身上哭诉,“郡王,你可知道我对你的情意,自从我第一面见到你,我就对你念念不忘,我知道我如今已经不配做你的女人,但请你看在我的一片情意,你能不能把我带走,我不想在这里待下去,求求你……”

云金钰声泪俱下,连云重紫也看呆了,这女子动了情还真是有勇气,可惜她找错了人。

慕君睿又恼又怒,饶是不打女人,也见识过云重紫的无赖,但常来常往的大家闺秀都是矜贵羞涩的,哪里像云金钰这般嫁为人妇不说,还破罐子破摔地直接扑过来。

“滚!”慕君睿低吼了一声推开身上的人,云金钰向后一退,直接跌到在地。

云重紫正要上前说两句什么,就见远处有一抹靓影走到近处了,想来应该是看到方才的一幕才匆匆走来。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看戏的人终于来了。

云重紫也就不急着离开,坐在石凳上叹气安抚道,“大姐姐,你说你这是何必呢,你已经嫁给太子了,就不要再朝三暮四了,早知你爱慕的是另有其人,就该早点说出来让夫人为你做主,你这样突然扑到郡王身上,你这不是破坏太子和郡王兄弟俩的情意嘛。以后传出去又让郡王如何自处?”

“反正我和太子也没有夫妻之实……”

云金钰的话还没说完,对面突然窜出一个人来,不等她看清是谁,就被一巴掌拍到在地,“你这贱人,居然敢对郡王放肆。”

云重紫也是眼前一花,就见有两个腰圆宽肩的婆子架着一个纤弱的少女过来,其中一个婆子已经抡起膀子把云金钰扇倒在地,而那少女则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浅笑着向慕君睿行礼,“七郡王,让你受惊了。”

“大嫂。”

慕君睿垂下眼帘,推着轮椅默默退到一旁,那少女又把目光看向云重紫,笑道:“你就是三娘子吧。”

只见面前的少女年纪并不大,穿一袭白色拖地烟笼双蝶戏花水裙,内衬淡粉色锦缎裹胸,笼纱上绣着桃花,腰间束着一根雪白的织锦攒珠缎带,头发挽着一丝不苟的美人鬓,发间斜斜的插着一根宝蓝珠钗,细密珍珠的流苏随着步子,轻轻的摇晃着,仿佛画上画的仙女般。

这还是云重紫第一次见到太子妃,不想竟是这般美艳动人,只不过她的笑容里多了几分寂寥。

“太子妃娘娘万安。”

云重紫微微福礼就被对面的陈寒雪扶起来,“三娘子不必客气,这里又没外人,不说你是侧妃妹妹的亲姐姐,我们之间是亲戚,你几次救郡王于危险,如今你又在我们府上,我都没去看你,实在是我过意不去的,可惜是我这身子不经用的。”

陈寒雪被云重紫扶起的空挡,正好摸到了她的脉象,云重紫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这陈寒雪的身子……倒也没什么大碍的,而且……

易水派有门独门医技,这女子是否还是完璧之身,只要一摸就便可知。

只是云重紫没想到陈寒雪和太子已经大婚一年多,竟也是完璧。

这样的美人都不被太子所喜爱?

云重紫低头想了想就已经猜了个大概,许是太子之前病着无法行周公之礼,亦或是……眼前的女子并不爱自己的夫君。

意识到这点,云重紫恭谨地垂眸回道:“我瞧着太子妃娘娘的身子也没什么大碍,只需要不被惊扰的休养一段时日就好。”

陈寒雪的眉梢微抬,对她的话上了心,“若是这样,还请三娘子给我开几副方子,太子是最信得过你了。”

“太子妃娘娘放心,若是太子召见我,三娘定会把注意的事交代清楚。”

两个人说话过为隐晦,除了当事人旁人听得是一头雾水,连陈寒雪也没想到云重紫会是这样通透的人,她确实是没病,但云重紫非但没揭穿,反而要帮自己,莫非是要给她一个顺水人情,到时候为云金钰求情?

可是也不应该啊,当时她正在屋里看书,还是云重紫从府上带来的小丫鬟来通风报信,说云金钰借着太子的名义在院子里宴请七郡王,这明眼人一看就知是有猫腻,等着她去看戏的。

本来她是不想管这事,但牵扯到七郡王,她就不能不管了。

这朝堂和后宅中,谁都可以逢高踩低,可是就是这七郡王是不可以得罪的。

结果她刚来了园子,远远的就看到云金钰突然扑到了慕君睿的身上,还哭得稀里哗啦的,像什么样子。

饶是她不爱管太子府的事,但也断然不会让刚进门的新妇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

陈寒雪本想着好好管管这闲事,但经云重紫这么一帮衬,倒不知这云金钰的庶女姐姐又是什么意思了。

云重紫见到陈寒雪目光中透着疑惑,知道她是误会自己的意思了,她帮陈寒雪不过是举手之劳,并不是要替云金钰求情的。

“太子妃娘娘,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是您的家事,实在轮不到我这个外人做主。今日亏得是您来了,若是被太子撞见,不说要了云金钰的命,也必然会休弃回家,让我们府上蒙羞,所以太子妃娘娘无论如何处置都是应当应分的,只当让她这次长个记性,日后也就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

“三娘子果然是深明大义。”

这下子陈寒雪对云重紫兴趣更浓了,没想到她不仅不为自己的妹妹求情,还让她从严发落,有些意思。

虽说她对云金钰这个侧妃妹妹没什么抵触,也知道她进府是给太子的病有益处,但瞧着地上默默流泪的云金钰形容枯槁,面色苍白,想必日子也是艰难。

人走错一步就是毁一生。以云重紫对她这仅一面的人都能施以援手,若不是她做了什么可恶的事,不然云重紫怎么会如此置之不理。

想来那些可怜之人是有可恨之处的。

陈寒雪的神情也就漠然下来了,“我也不是无理之人。如果妹妹能把方才的事解释清楚,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

云金钰听到陈寒雪如此说,期期艾艾道:“我刚才只不过是扭到脚才不小心扑倒郡王身上的!”

“嗯。是这样啊。”陈寒雪淡淡地笑笑,这云金钰也不算是太傻,还知道有些话是不能乱承认的。

“既然如此今日的事我只当没看见,我瞧着妹妹身子骨虚弱的很,日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院子里不要出来走动了,不然这腿脚又闪到哪处,扑倒别人身上恐怕就不好了,先在院子里关三个月禁闭好好反思吧。”

陈寒雪长得柔美,连声音也是轻飘飘的,话中没有狠戾,也让人无法生厌。

不过只要她一句话,就掌握着太子府里的生死大权,关禁闭三个月对云金钰已经是厚待了。

云金钰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云重紫,好在陈寒雪不像她似的心狠手辣,想置她于死地,没那么容易。

陈寒雪也不想多看地上的人,只让身边那个粗使的婆子送云金钰回去,谁知一直不说话的慕君睿忽然冷冷道:“慢着。”

云金钰听到他无情的声音,心中莫名一颤,竟连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以前她为何会觉得慕君睿是温文尔雅的,他明明可怕到连笑都是冷的。

慕君睿果然冷笑起来,目光直直地看向桌子上的匕首,“我只当云侧妃是拐了脚,也不甚在意这种小事,只是你方才泼了三娘子呐……”

他的声音透着阴寒,云金钰打了个哆嗦,立即识时务地要向云重紫道歉,却又被慕君睿拦着,“不必,我说过,割了个手指,算是长点记性。”

“你……”

云金钰紧紧咬住下巴才不至于让自己把那句话说出来,慕君睿好狠,好狠的心啊!

她对他的一片真心,竟换了这样的下场!

为什么他可用对云重紫那般温柔,他看向她的目光总是宠溺……

她心中一动,在慕君睿冷厉的眼神中终于找到答案,原来……这个男人对云重紫有情!

没错,就是有情!

不然慕君睿也不会三番四次地帮云重紫,不然云重紫也不会那般嚣张,只因着这个男人做她的靠山。

可是,慕君睿居然对一个庶女,匠人,村姑这样的身份有情。

紧咬的下唇出了血丝,云金钰忽然怒极反笑,太可笑了。

她突然想起出嫁前对云重紫的诅咒,带着而恶毒的目光看向她,再一次愤恨地复述了一遍:“云重紫,这一辈子你所嫁之人,绝非心中所爱。哈哈哈哈……”

慕君睿心中猛地一抖,这短短的一句话,竟让他浑身冰凉。

一种从来没有的感知窜入心底,他后知后觉地发现手心出了汗。

云重紫只是漠然地与云金钰的目光淡淡的对视,然后慢慢地勾起嘴角,心中冷然地不发一言。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就连陈寒雪的心也狠狠地揪了一下,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云金钰的那句话正好戳到了她的软肋,她鼻子一酸,竟要落下泪来。

她这一生所嫁就不是自己所爱,注定是要孤独苍凉的。

站在陈寒雪身边的婆子是她从娘家带来的,她见到陈寒雪面露哀戚,就知道是对云金钰的话上心想起以往的难过事。

陈寒雪的身子确实不是什么大病,只不过是郁郁寡欢所致,这好不容易太子娶了新侧妃,让太子好些了,府上也正是热闹起来,没想到这侧妃竟是这般不省心,居然咬血诅咒起自己的庶女姐姐!

怪不得方才三娘子不替她求情,真真的是活该!

那婆子对云金钰今日的所作所为心生厌恶,就对陈寒雪道:“娘娘,今日这事想必院子里有不少人看到,若不按照郡王的话去做,想必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让太子和郡王生出嫌隙。但郡王既然发话要侧妃的一根手指,就当是给她的小惩大诫了,旁人也不会误会什么。”

陈寒雪的目光看向石桌上的匕首,漠然地垂下眼帘,“你们找个清静的地方吧,我还有话和郡王和三娘子说。”

两个婆子一齐点头领命,说完也不含糊,架着云金钰就出了亭子,云金钰听到真要割自己的手指,尖叫又扭打,但哪里是那婆子的对手,其中一个婆子握着拳头就朝着她脖子一砍,她就昏了过去,不到片刻,亭子里又只剩下三个人了。

慕君睿依旧是板着脸不说话,陈寒雪笑着安抚道:“七弟放心,今日的事我会向太子说清,那手指就让云金钰长个记性,你和太子之间莫要生了嫌隙才好。”

“大嫂放心,这事怨不得旁人的。想来也是我在太子府呆的太久了,今日我便回去吧。”慕君睿疏离道。

陈寒雪见他动怒,也就不再劝他留下,只端着桌上的酒敬了云重紫一杯,“三娘子这杯酒是谢你的。”

“太子妃娘娘客气了。”

“一谢你救七弟,照顾她,二谢你……给我开良药。”

云重紫浅笑,“娘娘,心药还需心药医,勿多思忧虑,切记切记。”

当日,趁着天未黑,慕君睿就带着云重紫回了郡王府,小雪与云重紫坐一辆马车,而慕君睿自己坐轿子。

马车上,小雪面上有些踟蹰,云重紫见状,道:“有话就说吧。”

“三娘,咱们要在郡王府呆多久?”

云重紫挑挑眉,不明白小雪为何问这事。

“三娘,之前有红杏看着你和郡王在一处院子不会出什么闲话,但你进了郡王府,这事最多不出两日就传遍整个永康,指不定连皇上都能知晓,既然你和郡王这些日子有意回避,如今郡王的腿也只需要静养,你把上药的法子教给旁人,实在无需你再陪着,不然之前的努力又白费,万一真传出什么来,于你和郡王都不好。”

小雪揉着衣角,又小心翼翼地看云重紫的脸色,虽说三娘的性子一直温婉,但这话她听了未必会开心。

她跟在三娘子身边也有许久日子,有些事不说她也心里明白,她自然是盼着三娘好的,若她真能跟郡王修成正果,那老天才算是开眼了。

只是现在……连她自己都明白还不是时候,不然之前三娘和郡王独处不会那般恭谨。

云重紫忽然勾起嘴角,揉了揉小雪的脑袋,“我知道你的道理,这事我早有计较,说起来,我也有些想虎子了。”

郡王府人丁简单,也没那么多规矩,马车和轿子直接从侧门进入的,刚入府,皇上就命人送了一大堆补品来,那传话的太监说:“三娘子辛苦了,您的赏赐已经派人送到侯府上去了。”

“公公辛苦了。”

云重紫行礼,身边的小雪拿出一个大金元宝来打赏。

那太监倒抽了口冷气,立即眉开眼笑,“能给三娘子办事,是杂家的福分,如今这永康城里谁不知道三娘子的盛名,只是来时,皇后让我问三娘子一声,这郡王何时康复呀?待三娘子功成身退的时,皇后娘娘说了可要再重重的赏赐你呢。”

云重紫立即听明白皇后问此话的意图,这是间接地提醒她,若是好了,也就不需要她在跟着慕君睿了。

“那就麻烦公公帮我给娘娘回话,郡王现在还不宜下地走动,不过只要按时换药静心休养,其实等我把教会府上的丫鬟,也就到了我功成身退的时候了。那时若还是公公来我府上,三娘必定重谢公公替我美言。”

那太监听云重紫这般懂事,就欣慰地把金元宝放进怀里,“那杂家就等三娘子的好消息。”

他又走到一边向面露疲倦气色黑沉的慕君睿行礼,“郡王,小的就先告退了。”

“嗯。”慕君睿懒懒地点了点头。

等那太监走后,又冷眼看向云重紫,哼道:“跟我进来。”

云重紫只得乖乖地推着慕君睿去了书房,天已经擦黑,屋里没掌灯,两个人仅一步之遥的凝望着。

好似风停了,空气也凝固起来,他们眼中只有彼此,蒙蒙黑的屋里慢慢传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这一刻,心是满,说话也没了以前的顾虑。

慕君睿冲云重紫招招手,“过来,让我瞧瞧你。”

等了半晌,竟不想慕君睿开口第一句是这个,云重紫还以为他知道自己要走会生气呢。

云重紫知道他心里闹别扭,便乖觉地走上前,蹲在他的身前,看着他的腿,忍不住叹了口气。

慕君睿点了点云重紫的鼻子,“心疼我?”

云重紫不说话,慕君睿笑道:“还不是和你学的。”

“怎么又是我?我何时教过你这些。”云重紫有些不服气。

慕君睿浅笑,“从第一次你伤了我,我就知道这招是最管用的。”

云重紫挑起眉来不说话,听他翻旧账,慕君睿的声音低沉下来,“那时我就在想,这个女子委实胆大,竟然敢伤我,我也不怕,只想看看你到底想做什么,没成想你绕了一圈竟是为了害顾耀中呐……”

慕君睿的声音渐缓,云重紫知道他这是在开口问顾耀中和自己之间的恩怨,她想了想才回答道:“其实也不为了什么要紧的事,现在想想觉得有些事不太真实。这世上有因必有果,我做事向来心安理得的。”

云重紫没有说实情,慕君睿也不再问,就算知道了又如何,总归她做什么,他都会护着。

眼前的女子就是有一种魔力呵,竟让他从第一面起就为了她得病,受伤,明知道是无底洞的深渊,他还是义无返顾的跳下去。

他早就看准了云重紫的心,坚硬如石,一旦皲裂,进入她的心里,必然是柔弱无比,他愿用此生的爱来消除她的苦痛,抚平她的伤口,替她偿还她所欠下的所有孽障。

慕君睿目光温柔下来,手指缠着她的柔发,声音里透着沙哑的情愫,“你还有什么没做的?”

“其实你不必帮我……”

慕君睿的手指突然挑起云重紫的下巴,“我是帮我自己呐。你若不心安,我怎么让你真正属于我。”

“我是怕自己不心安。”

“我对你好,你才更应该心安理得地受着,不然,你又想心安理得地受着谁的好?”

云重紫听出慕君睿话中的吃味,笑起来,“这话当让人想歪了。只是……”

她的星眸里透着一种不忍,“你不曾有过一丝厌恶这样的我吗?心狠手辣,满心算计,耍阴谋估计,甚至不惜伤害自己……”

“这是你吗?”

云重紫不想慕君睿会突然反问,倒是让她愣了一愣。

慕君睿又问了一遍,“你说的这样的人,可是真正的那个你?”

“是与不是,那些我确实做过。”

“我都知道。”

云重紫沉默,就听慕君睿又道:“我知道的,你的所作所为。正如你说,是与不是,我只要这个你。”

他的话落,对面的眸瞳里映出清晰无比的一个自己,那黑眸的深处荡漾起层层波澜,看得并不太真切。

慕君睿不由凑上前想看个仔细,想知道她心里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他手指不由自主地摩挲在她的颈间,呼吸渐渐粗重,连她瞳孔里的人影也渐渐大起来,两个人的呼吸瞬间就纠缠在一起。

他这才看清楚,原来她眼中的自己,竟是那样的温柔如他。

慕君睿沙哑道:“做事可要专心。”

“呃……”

云重紫一愣,红唇上就碰触到一抹冰凉,她的心一下子就炸开,耳边的风又动了,空气也浮躁起来,她感觉到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早就把慕君睿的吩咐抛到了脑后。

慕君睿察觉到云重紫的心不在焉,有些恼怒,张开嘴就咬在了她的朱唇上,云重紫微微吃痛,嘴中就钻进一条滑嫩嫩的小舌,瞄着她的唇线勾弄着。

他欢喜云重紫这样木讷的反应,但并不代表会容忍她的分心,这一次他要让她把自己牢牢地记在心里。

他一手摸到云重紫的脖颈,扣着她的后脑,故意吸取她的甘甜,不让她有机会呼吸空气,慕君睿微微掀开眼皮,就见云重紫整个人都涨红了脸,又加深了这个吻。

呼吸就这样被掳去,心也不停地忽上忽下,就像是夏天里盖棉被,整个人身上都起了细细的密汗,觉得整个人都要蒸熟了。

云重紫觉得这一次她是真的栽了,面对这样的攻势,她都快找不到自己的心。

慕君睿的吻并不是浅尝即止,整个人都倾倒在云重紫的身上,另一只空闲的手正要不安分地抱起云重紫,就在弯身之际,他突然一声闷哼浑身僵硬地不动了。

云重紫听到他的声音先是一怔,这才察觉到是碰触到了他的伤口,心中好笑又好气,嗔道:“知道不安分的后果了吧。”

慕君睿疼的有些狠了,捏着云重紫的下巴,朝着她的嘴上又是一咬,“让它疼去,这样你就走不了了。”

云重紫嘴上吃痛,脸上也滚烫烫的,更不敢直视慕君睿的眼,总觉得他眼睛里有一团火,要把自己烤熟,吃得渣都不剩。

她不理他的话,掀起他的衣角,就见慕君睿裤腿上已经渗出血丝来,云重紫一把就撕开他的裤腿,果然伤口崩开出血了。

云重紫皱着眉头,道:“我看我走了才更好些,不然你的伤口总是好不了。”

“不过是出点血罢了。”慕君睿把云重紫拉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的椅子上,“别管它,我们再说说话。”

“先等一下,我处理完伤口的。”

云重紫有些慌乱地躲闪,不只是慕君睿的伤口出血,还有方才的那个吻,她的心现在还没静下来。

慕君睿就看云重紫先冲出房间拿来药箱,又一丝不苟地替他处理了伤口,忙里忙外了好一阵,余妈妈又来问晚饭摆在哪里。

“先不忙摆饭,去让管家准备马车,等一下送三娘子回府。”

余妈妈怔了一下,迟疑地看向云重紫。

云重紫也没料到慕君睿会突然改主意,只看他面上淡淡的,就知道他是看出自己的心思了,只得点点头。

余妈妈也就不再多问,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

“你看出来了?”

云重紫坐在慕君睿身边,头一次觉得有些心虚。

“不是你容易看懂,是你让我看懂你,我很高兴。”

慕君睿拉着云重紫的手,“我知道你是乱的。你只记住,这手我牵了我就不会放了,不管你做过什么,你都是我心里的要守护一辈子的人。”

云重紫低着头,看着他二人的手指交握在一起,心中暖暖的。

“父皇那边是不会阻拦我的婚事,至于皇后你也别担心,凡事都有我的……”

“我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慕君睿见云重紫的面上淡淡的,知道她心里有事,试着问:“你在想云金钰的那句话?”

云重紫笑起来,“管她说什么去,只是你以后可不许再伤了自己,就是治病也是一件麻烦事。”

“是是,我的三娘子,都听你的。”

慕君睿拉着云重紫的手,嘱咐道:“你急着回去,是不是有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赵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是保不住的,怕是会闹上一阵子,我再呆下去,皇后那边也不会善罢甘休,我早点回去对你的病也是好的。”

“嗯,也好。”

慕君睿沉思了片刻,忽然笑起来,“听说关安哲在国子监里当外国博士?教了什么?”

“我天天跟着你,我哪里知道教什么,不过倒是挺有意思,说是金国的棋艺。”

“你选修了他的棋艺?”

听到慕君睿问起这个,云重紫就知道他是有话要说的,便点点头。

“国子监西院可有六科,多学一点别的吧。”

云重紫看慕君睿笑得诡异,就知道他又有新花样了,也不多问,只是找来余妈妈,教她如何上药,几个人又说了一阵子话,她连晚饭都没吃,连夜回了侯府。

※※※

威信候府,巧兰园。

云重紫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芍药就拿了锦毯裹在她身上,说起这几天的事。

“那腊梅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被害了,闹了吗?”

芍药给云重紫擦头发,“她自然是高兴的,毕竟抬了姨娘,也算是开脸了,她老子娘在府上更是得意起来。”

云重紫听后问:“其他人没说什么?”

“听说云秀荷气得找腊梅理论一顿,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沈怡琳把她叫过去说了一通话,也就没了下文。前几天沈怡琳还在找那个失踪的小丫头,结果在池塘里发现淹死了,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云重紫挑起眉看她,“是阿甲做的?”

芍药点点头,云重紫便也没再说什么。

阿甲应当不是第一次杀人的,只是那个小丫头替旁人卖命,死得也是不值。

芍药见她蹙眉,紧接着说道:“小丫头是死契,外面早就没了亲人,我找旁人给她收了尸。”

“我知道了,这事怨不得你们,她们这些人动不了我,居然算到你头上,就算不是你,我也不会轻饶她。”

芍药笑笑,问道:“只是你怎么这么早回来,我以为还要耽搁些时候,正想让阿甲去告诉你个消息。”

“又有旁的事?”

芍药替云重紫擦完头,又去给她铺床,边忙边道:“听说沈怡琳给云裳许了心愿。”

“哦?”云重紫知道云裳的想法,她巴结沈怡琳只是为了嫁个好的,看来是用婚事拿捏住她做坏事了,“可打听出来是谁家的公子?”

“云裳的嘴巴严得很,不过这事已经有苗头了,她最近总往赵红玉那去。”

“呵。狗咬狗一嘴毛,你等着看吧,有些事不用我们出手,她们就已经遍体鳞伤了。”

芍药见云重紫露出倦意,扶着她上床,“也不知是沈怡琳先倒霉,还是云裳呢?”

云重紫这几日睡在外面总是不踏实,如今回来沾着床边就有些迷糊,但还是不忘回道:“那就看她俩谁的心更狠了。”

不到一会儿,云重紫就进入梦乡,芍药笑着摇摇头,给她掖被子,又把屋子里的烛火灭了悄然出去,见外面居然下起了细雨,就和值夜的东芝交换睡在外面,她怕晚上云重紫醒来有什么吩咐。

夜深人静时,屋外的雨越来越大,床上的人犹然不知,只沉沉的睡着。

屋外某处的阿甲被雨淋了浑身湿透,但却动弹不得,他的脖子上架着一把剑,对面的人冷冷道:“看在你衷心的份上,我不会对你动手,你放心,我们主子不会伤害三娘。”

黑暗中有一抹幽蓝静静地盯着某一处,屋里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窗外哗哗的雨声冲刷着,然而却洗不净人的心。

忽然有人伸出冰凉的手指,轻轻抚摸在床上女子的唇角,一道闪电之下,就见他冰封的幽蓝瞳眸透着阴寒。

她的唇还是有些微微肿胀,看着那触目的红,他竟无声笑起来。

那笑如彼岸花透着嗜血的狠毒。

又是一道闷雷滚滚而过,云重紫眉间一动,猛地睁开眼睛,窗外的雷电闪过,屋里空无一人,但她还是能感觉到自己在某人的注视下,让她一时间无法动弹。

云重紫猛然喊道:“阿甲,阿甲!”

连喊了两声,都没人回应,她心中一凛,立即意识到,那个人来过。

不然,她的唇不会那么凉,那种凉只有那人身上才会有。

睡在外屋的芍药披着衣服掀帘进来,慌张地问:“三娘,做恶梦了?”

屋外风大雨大,云重紫有些心神不宁,正在这时,院门外又传来一声急切的敲打,就听不一会儿,东芝跑到廊下回话,“大姑娘,宫里来人说熙贵妃肚子里的孩子出了问题,宫里的几个太医力荐你去看一看,说是请您进宫一趟。”

云重紫一时茫然,随即意识到那个贵妃是谁。

康乐候府的那位熙贵妃娘娘啊……她的肚子根本就没有东西,让她去看,是想拉她当垫背的?

云重紫转了转眼珠子,推开芍药光着脚下地,直接冲到院子中默默地淋雨,吓得整个院子里的人没一个人敢说话。

芍药心中疼痛难当,只打着伞跟在云重紫身边,咬牙道:“行了行了,我的祖宗,淋一会儿就好了。”

足足淋了小半个时辰,秋雨夜凉,云重紫再也坚持不住,一头栽倒在芍药身上。

小雪立即冲过来把毯子裹在云重紫身上,芍药冷厉地看向众人,“还愣着做什么,去请大夫来看看,再去回了宫里的人说大姑娘受了凉无法去坐诊了。”

虚弱的云重紫抿着嘴苍然一笑,只是那笑容中透着阴冷。

------题外话------

这个吻算是肉吧?别总说我是清水!

这三个人啊,都是挺狠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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