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沈清小时候看古代断案剧,分不清谋杀和激情杀人,身为刑事律师的父亲告诉她的。
所以只要证明原身并非有计划有预谋,很大概率可以摘掉谋杀罪。
案发当晚,原身在房中做刺绣,是债主闯入她房中,才被她砸伤。
这一切,丫鬟春菊定十分清楚。
思及此,沈清赶紧提起精神看向县官,冷静道:“敢问大人,您说民妇犯了谋杀罪,可有证据?比方说物证人证、勘验笔录?”
县官微愣片刻,大喝:“自然有证据!被你重伤的赵员外,身上的伤就是证据!”
师爷取来伤者口供和案发现场的勘验笔录。
县官照本念道:“案发当夜,赵员外率人前往高家收债,高沈氏提前躲在暗处,手持大花瓶,将赵员外砸伤,致赵员外重伤昏迷,至今不醒。”
沈清静静听完,反问:“可有人证证明,民妇在案发当晚确实对赵员外行凶了?”
县官一噎,没吱声。
沈清料定他们连假证人都不曾准备。
毕竟第一回合的堂审,就冲着将原身打死了去的。
人一死,各种栽赃都成了定数,哪还需要提前准备假人证?
沈清看向案桌后侧那微动的深色帘子。
必须赶在这些人强行给她定罪前,扭转案情走向!
“民妇有人证,能证明当晚赵员外如何受伤。请大人允许民妇的丫鬟春菊上堂作证。”
县官这才回过味来,登时拍堂大喝:“高沈氏!你休得装神弄鬼!”
这反应在沈清的意料之中。
这些人沆瀣一气,一心要弄死她,又怎会让知道真相的人有机会把真相说出来?
她来不及犹豫,跪着转过身,看向站在人群中的春菊,喊道:“春菊!告诉大家,当晚发生了什么!”
春菊红着眼睛说道:“昨夜子时,赵员外带了二十多个人冲进高家,先是到处收刮,将我们老爷珍藏的书画、瓷器都给拿走了,最后还……”
她不敢往下说。
现场围观了太多当地人,在众人面前道出自家主子被赵员外轻薄的事实,会令主子失了名节。
沈清知道她的犹豫,可沈清不在乎这个!
命都要没了,名节有什么用?
她冲春菊大吼:“快说!不然我就要被砍头了!”
春菊闻言,吓得发了个抖,登时哭道:“赵员外闯进少奶奶房里,将少奶奶压在地上,撕少奶奶的衣服,少奶奶不堪受辱,才拿花瓶砸了他!高家十几号丫鬟小厮都能作证!”
众人哗然,小声议论,都信春菊所言为真,毕竟名节大于生死。
沈清抓住机会,回身看向县官,厉声说道:“《汉律》有规定——无故入人宅者,及时格杀之无罪!赵员外无故带人闯入民妇房中,就算被民妇打死,民妇也是无罪的!”
县官一脸错愕。
许是从未听过有妇人者知晓《汉律》,一时竟忘记拍堂喝止她。
“而《左传》亦有规定——夫格杀强暴妻者无罪,且罪犯家属不得复仇!大理寺与刑部早有判例,致行强者死亡应予免罪!”
有理有据,县官回过神,慌慌张张从签筒里掏出令签丢到地上:“来人!把高沈氏拉下去,砍头示众!”
差役立刻上前来,押住沈清的双臂。
沈清被控制着身体,只能怒视县官,吼道:“本案的谋杀罪根本经不起推敲!就算今天杀了民妇,民妇的家人朋友也一定会继续往上告!告到知府!告到大理寺!告到刑部!”
她在警告狗官,要他衡量一下,为了蝇头小利,丢掉官职入狱,值不值得。
县官面上闪过犹豫。
围观群众也被这阵势吓得噤了声。
这个以养蚕制丝为活计的江南小镇,民风淳朴,多年未发生过砍头的重案。
眼下一位弱女子即将要被拉出去砍头,众人惋惜之际,亦后背发凉,生怕自己什么时候也会摊上这等杀头罪。
沈清被差役拖出公堂。
她自知生死就在这最后一刻,挣扎着不走,对着众人大声说道:“这是一宗冤假错案!有人为了吃高家绝户,枉杀良民!今日若我被砍头,明日你们也会因为被人觊觎家产而被砍头!我的今日,就是你们的明日!”
众人这才被点醒,都明白过来,背后那抹凉意,即是害怕自己成为下一个高沈氏。
公堂门口沸腾起来,众人大喊:“有冤情!有冤情!重审!重审!”
师爷见状,走到县官身旁耳语几句。
县官听后抬手:“且慢!”
差役放开沈清。
沈清被拖行数米,伤口又开始往外渗血。
她强忍钻心疼痛,慢慢爬回公堂内,对着县官跪道:
“大人,案发当晚,赵员外闯入民妇房中侮辱民妇,民妇为自保,情急之中错手误伤赵员外,并非有预谋,不存在谋杀!请大人为民妇主持公道!”
县官眯眼瞧着她,不知又在打什么主意。
期间,师爷几趟进出帘后,来回在县官耳边传着话。
沈清猜测,定是狗官见事情闹大,不好糊弄,故去征求那帘后的人,眼下是否可以留下她的命,以服人心。
而那帘后的人,很大概率,是今日先放了她,日后再找机会解决她。
想到之后还会有性命之忧,沈清只觉得心累。
可眼下也只能打起精神,想办法从这里出去。
先活着,之后的事情再说……
在师爷几次辗转传话后,县官拍堂宣道:“鉴于本案有了新人证,本官在此宣判——高沈氏谋杀罪不成立!但高家欠赵员外的十万两白银,须得即日归还!高沈氏你可有现银归还债款?”
闻言,沈清没敢松气。
狗官只是表面要放了她,实际上还是要弄死她!
如果今日她无法还钱,必然还将入狱,之后……被人整死在牢里。
所以她同样要证明这份债务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