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好艺伎的衣服,刚入内,沈清便瞧清楚了里面的景象。
满面油光的茶商正谄媚地向程稚文推销着今春的茶叶。
“程老板,您且试试这新茶。”茶商双手捧着浅青色的尖叶,呈到程稚文面前,要让他闻。
程稚文却没去闻,轻轻推开。
他今日一身咖色西服,帽子取下来置于手边,利落的短发自然地拨向额边。
“西方人无饮茶之习惯,他们靠一种叫做‘咖啡’的物质提神、社交,这白茶在西方怕是卖不开。李老板,程某实在无能为力。”
茶商闻言,讪讪笑着,朝随从使了个眼色。
沈清就被人用力一推,推到了程稚文身上,胸脯重重地顶到了他的手臂。
程稚文往旁一侧,立刻与她的身子拉开距离。
瞧见他一脸严肃地看了过来,沈清赶紧把头低下去,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脸。
她默默起身,退到后方,抱着琵琶挡住胸前的春光。
“程老板,您若是能帮我促成这桩生意,这乐春阁里的姑娘,您想要多少就带走多少!”茶商笑得一脸油腻,视线在沈清白腻的胸前来回扫视,“弹琵琶的这个,您不喜就算了,我自个儿留着!您去挑别的姑娘!”
沈清闻言,拳头硬了。
什么叫“我自个儿留着?”
这卖茶的怕不是有毛病?这是进来弹琵琶,不是进来卖身的。
“不必了。”程稚文起身,将帽子戴好,“李老板,后会有期。”
见他转身往门口走,沈清赶紧抱紧琵琶,打算尾随他出去,找机会和他说话。
可已经走到门边的人,又折了回来,在她身旁停下脚步。
沈清默默低头,用琵琶遮住脸。
“在这里做什么?”程稚文沉声开口。
认出她了。
沈清只好抬起头看他,讪笑道:“有事找你商量。”
“喂,弹琵琶的!”不等程稚文说话,茶商走了过来,抬手覆住她仅罩一层薄纱的肩头,将她的身子往怀里搂,“你今晚可不能跟程老板走!程老板不帮我做生意,我的姑娘他不能沾!你今晚得跟我走!”
这人碰到沈清的肌肤,已是色迷心窍,决定今晚就要了她。
沈清恶心,扭了下身子,闪到一旁去。
她以琵琶护身,另一手放到发髻上,准备随时取出发簪刀护身。
“我不是这里的姑娘!”
茶商嘿嘿笑着:“只要你进了老子的屋,只要老子看上了,就能带走!”说罢,手一挥,随从立即要上手扣沈清。
程稚文一个眼神飞了过去:“滚!”
茶商一双小眼睛在他身上转悠着,已然是瞧出他对沈清有兴趣。
越是这样,他越要折腾沈清,逼程稚文帮忙!
于是几步上前,直接将沈清身上的薄纱罩衫扯了下来,人也扑了过去:“老子今晚就要在这里办了你!”
沈清本能地躲到程稚文身后。
程稚文倒也没闪开,将她护在身后,高大的身子往前走了两步,把茶商逼得节节后退。
茶商色欲熏心,红着眼睛威胁道:“你帮我引荐洋商,你今晚就能带她走!”
程稚文干脆应下:“可以,把门打开。”
茶商满意,笑着命随从开了门。
沈清松一口气,放下琵琶。
罩衫被扯掉了,此时身上仅剩一件抹胸褂群。虽然在现代也经常穿抹胸,但眼下这么个环境,沈清觉得难堪,拿双臂护住前胸。
忽然有触感柔软、带着体温的布料覆在她身上。
是程稚文的西装。
程稚文揽着她走出雅间。
雅间门一关上,她就对上了程稚文晦暗不明的眸子。
想起俩人初见时的针锋相对,她尴尬地咽了咽嗓子:“我找你是因为……”
话没说完,程稚文已是阔步往前走,不再理会她。
她赶紧跟上,跟着他下楼,从后门离开,来到附近一家客栈门前。
程稚文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
冬月寒凉的月色下,他沉眸盯着她瞧了会儿,才淡淡开口:“我住在此处,你这是要随我上去?”
沈清就觉得有一个安静的空间会更好谈生意,赶紧点头:“对,我跟你上去。”
说着,已是抬脚准备跟进去,却瞧见他一动不动站在那儿。
这一看,她才发现他着实长得高,比她还要高出一个头。那眉眼此时染上了愠气,就显得更为精致冷峻了。
他突然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问道:“当真要上去?嗯?”
沈清点头。
他唇角一侧勾了勾,声音压得更低了:“一旦上去,要做什么,我做主,而你不能拒绝。”
沈清这才读懂他的意思。
她暗骂他不要脸,脸上却是赔着笑:“那不然这边谈也行。”
白凉的月色下,她眼如弯月,鼻尖和唇瓣冻得通红,粉嫩微翘。
程稚文收敛情绪,站直了身子,背过身去:“你想谈什么?”
沈清没发觉他异常,直奔主题:“我有一千多匹丝绸,各种颜色花色都有,想像王氏绸缎行那样卖到欧洲,你能帮我推荐外商吗?我可以给你一成的抽点。”
“不能。”
“为什么?”
“欧洲的纺织技术远比我们先进,本土丝绸在西方市场已无吸引力,之前王氏那一千匹全是贱卖。”
沈清管不了那么多了,贱卖就贱卖,能拿到钱还债就好。
她问:“一千匹贱卖了多少钱?我听说是几十万两。”
程稚文转过身,脸上全是嘲讽:“几十万两?你在做梦么?”
沈清脑子“轰”的一声,预感不好:“那不然十万两有吗?”
“三成。”
三成?三万两?
沈清两眼一黑。
三万两距离债务还有七万两……
眼下即便库存全卖去欧洲,她也没地方搞剩下的七万两啊。
明年玄月,十万两还不上,她大概又会被抓到公堂,要么活活打死,要么推出去砍头。
太难了,要怎么样才能好好活下去……
沈清垂着脑袋转过身,再难也得回乐春阁找春菊一起回高家。
刚走出几步,一阵风卷了过来,她打了个冷战,裹紧身上的衣服,这才发现穿的还是程稚文的西服。
她折回程稚文面前。
程稚文垂眸瞧着她。
她已无心去猜测他什么眼神,把西服外套脱下来塞给他:“今晚谢谢你帮我解围。”
没了衣物遮挡肩胛骨,露在裹胸上头的肌肤起了阵阵鸡皮疙瘩。
她抱紧了自己。
西服又罩到了她身上:“天冷,穿着吧。”
她却已是不打算再同他见面,坚持将西服脱下来还给他:“不用了,我回乐春阁换我自己的衣裳。”
刚转身往前走了两步,上臂忽然被人握住。
男人掌心干燥温热,透过肌肤传递给她,热与冷的交织,她打了个哆嗦。
身后,程稚文低低说道:“我让人把你衣裳送来,你随我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