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敌叛国……”
想起这四个字,沈清发了个抖。
无论在哪个时代,这罪名都相当严重。
别说是封建社会,即便是现代,这罪也要枪毙。
沈清抱住双臂,给自己力量,强迫打抖的身体稳定下来。
她在想,要从什么角度为自己抗辩,可想来想去都没有头绪。
毫无线索……
一切只能等上了公堂,看看狗官都出示了哪些证据,才能想出对策。
思及此,她也就不再做无用功消耗精力,后背往墙上靠去,闭眼休息,等待接下来的一场恶斗。
“哐当”一声,牢房大门又被推开。
又有新犯进来。
沈清睁眼,好奇地望过去,就见新犯的身影十分熟悉……
是春菊!
她立即起身走过去,双手抱着木隔栏,望着越走越近的春菊。
春菊双眼通红,看着她哭道:“少奶奶……少奶奶……”
随后就被关进她隔壁的牢房。
主仆俩隔着牢房粗壮的木隔栏相见。
沈清着急问道:“你怎么也被抓进来了?是什么罪名?”
春菊抽噎:“说我是您的同党……也要一起审问……”
沈清立刻就反应过来。
狗官这是怕春菊去找齐振恒通风报信,所以干脆找个由头把春菊也关进来。
只要她能出去,春菊就没事!
沈清平复情绪,问:“素兰怎么样?他们有没有动素兰?”
“没有,素兰跟她娘回家去了。”
“那就好。”沈清松一口气,很快又回过味来,“二红回家了?那工厂……”
春菊登时大哭,哭了许久,才断断续续地道出沈清被抓走后的事情。
“官兵把工厂砸了,说是搜查证据,结果却是把咱们的织布机和原料都砸坏了……工厂被他们弄得乱七八糟,工人也都吓得回家去了……”
沈清听完,已是无力到不知该说什么。
她历尽千辛万苦才做起来的工厂,县官一句话,就能把它给毁了。
那些纺丝机,她和程稚文辛辛苦苦地翻译、组装、保养,列阵一样整整齐齐地摆在工厂里,那些差役只需要挥舞几下水火棍,就能使它们成为一堆废铁。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沈清恨得红了眼眶,心脏一抽一抽地疼,手抓着胸口,使劲地锤着。
春菊见她这副失控的模样,也吓到了,双手穿过隔栏,努力阻止她伤害自己。
“少奶奶……您别急,只要您能活着出去,一定能东山再起的……”
沈清渐渐平静下来。
后背靠在隔栏上,迷茫地盯着空气中飘荡的尘埃。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狗官上次跟我交过手,知道我的路子,这次肯定全避着走,我没信心。”
她在听到工厂被毁后,整个人的斗志都没了。
仿佛无限循环似的,一切又回到原点,从入狱开始。
即便她这次能活着出去,但面对的是一无所有、一屁股债的局面。
现在工厂被毁,先前收到客商的定金,全都要如数还回去。
她不仅没钱还赵员外,且还倒欠着高家亲戚、车夫老许等人的银子。
那十万两,还有不到半年时间就到期了……
“我们去找齐大人!齐大人会救您的!”春菊哭道。
沈清失笑:“你也被关了,谁能去通报齐大人?”
她解下挂在腰间的荷包,穿过隔栏,塞到春菊手中。
“如果我这次回不去,你拿五百两还给车夫老许,剩下的银票,退给三位客商。另外,仓库里有丝绸和人造丝的库存,都卖了,在乡下买个小院子,带着老夫人一起过日子……”
她低声交代后事,喉咙越发紧绷,变着声调将话说完。
红着眼眶又将身子转回去,不让春菊看到自己悲切的脸。
“奴婢知道了……”春菊哭着点头,满脸的眼泪与鼻涕,“您还有什么事要奴婢办的吗?”
沈清面前浮现出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庞,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愈加汹涌。
男人一如既往淡淡地望着她,却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她闭上双眼,颤声说道:“如果程二少问起我的下落,你就说——我很好,我回到了我的家乡。”
春菊流泪:“好……”
交代完后事,沈清便闭眼靠在墙边,平静等待。
脑中竟像电影倒带一样,不断闪过从前的事情——
上元灯节上,灯海璀璨中,少年少女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少年隔着面具,轻吻少女的额头。
他露在面具下的半张脸,棱角分明、瘦削精致。
沈清惊讶睁眼。
那个少年……像是程稚文!
她立刻转身,问隔栏那头的春菊:“我和程二少,是不是一起去过上元灯节?”
春菊红着眼睛回忆半晌,点点头:“是程二少去留洋前……”
留洋前!
所以画面里的程稚文和原身,都是少男少女的模样。
原来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这个发现,令沈清原本无力的心,有了一丝振奋。
她先前答应过程稚文,人造丝上市后,便告诉他原身的下落,可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活不活得成,程稚文可能这辈子都等不到原身的下落。
突然消失的女人、永远尘封的真相——这是一种极端残忍的遗憾,也是真真正正的死去。
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沈清看向黝黑的牢房大门,心想怎么还不上公堂?
得看狗官都拿了些什么“证据”,她才有思路对付。
虽然工厂被毁,她很绝望,有一种自己再怎么努力都是徒劳的感觉。
但她不能死!
她答应程稚文的事情还没做到!
她必须活着从这里出去!
正想着,牢房大门被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