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拿着判决书,正要跟齐振恒道谢,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道凄厉的惨叫声。
众人立刻放下酒杯,出去一探究竟。
沈清和齐振恒也跟着出去。
就见方才对沈清开黄腔的商户,鼻青脸肿地被江深扣住喉咙,举着贴在墙上。
众人都认出打人的是跟在沈清身旁的小厮,登时群情激愤地对齐振恒说道:
“齐大人,沈老板的打手光天化日之下出手伤人,您要把他们都抓起来才是啊!”
“对!把沈老板和她的打手都抓起来!”
齐振恒笑着看向众人:“我只是一名织造,可无权管这伤人的案子。”
众人登时就明白齐振恒有心为沈清出气,不会出手相救的。
再看那商户,被江深锁喉扣在墙上,已是憋得满脸通红,直翻白眼,已然快断气的模样。
众人着急,却又不乐意去求沈清。
因为她是个女人,大老爷们求一个女人,是要倒大霉的!
这时,一位吴姓商户走到沈清跟前,对她拱了拱手:“沈老板,他喝多了说胡话,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他吧。”
沈清看一眼江深手中的商户。
确实一副快死了的样子。
不过她相信江深的分寸,没有她的命令,江深不会把人杀了。
其实她原本没打算教训这名商户,心想日后还得合作,不想江深看不过去,在差役将此人带出去后,直接对此人出手,为她出气。
此举定要招来其他商户的反感,但事情进展到这个程度,只能继续往下走。
利用这个机会,让这帮大老爷们见识见识她的武力值。
沈清挑眉看向吴姓商户,冷冷问道:“他造谣坏我名声,我凭什么放过他?”
说完,双臂环胸,看向众人:“怎么?都看我只是个女人,觉得怎么欺负都没关系?”
众人没吱声。
沈清嘲讽地勾了勾唇,冷声对江深下令:“给我打断他的牙!作为他今日坏我名声的代价!”
吴姓商户急道:“大家都是商户,这生丝商会一旦立起来,大家日后还要一起共事,伤了和气不好。”
沈清指了指被江深挂在墙上的商户,笑问:“他的份额不是取消了?既然这样,他还有什么资格进生丝商会?”
说完,看向江深,厉声说道:“动手!”
江深:“是!”
他一拳击中那商户的嘴,只听喀嚓几声,那人登时满嘴的血,随着江深的松手,身体也软绵绵地落到地上。
江深活动着打人的那只手腕,走到沈清身旁。
沈清笑着对众人拱了拱手:“那我就先告辞了,三日后织造府见。”
说完,带着江深离开。
众人立刻上前去看那名商户,有人把他扶起来:“没事儿吧?”
那人登时一口血喷了出来,几颗牙混着血水落到了地上。
众人见状,吓得白了脸。
沈清回到马车上,交代老许去南浔见丝农。
说完拍了拍江深的肩膀:“干得不错,但下次没我的命令,不能直接出手打人,万一耽误事儿。”
老许紧张道:“发生啥事儿了?”
沈清把方才在上头发生的事情描述一遍。
老许气道:“等他出去才揍他?便宜他了!江深你应当在里头就把他往死里揍!”
江深淡淡说道:“齐大人在里头,不方便动手。”
“也是!”老许笑,“这回那些商户都知道沈老板的厉害了吧!估计能选沈老板当会长了。”
江深没做声。
沈清说道:“武力只是让他们表面上臣服,内心还是不服我。要让这帮商户服从,还得下点功夫。”
傍晚到了南浔。
沈清把判决书给所有丝农都看了,大家却没她想象中的开心,反而有些忧心忡忡。
“之前生丝卖给那假洋鬼子,虽然便宜,但每年所有生丝他们都拉走,也算稳定,现在不跟他们做生意了,日后这生丝会不会滞销呢?”
买办已经连续三年都将所有生丝拉走,虽然便宜,但确实稳定,不用担心销量。
眼下沈清虽然承诺以三倍的价格回收生丝,但到底每年收多少,收多少年,都没说清楚。
丝农们想起以前把生丝批发给生丝商,有的时候竞争大,也得卖便宜,且每年都会有一些生丝卖不出去。
这些,沈清都料到了。
她其实很想现在就跟丝农们签下协议,可生丝商会还未立起来,收购第一年生丝的银子五百万两也还没筹到,她实在是不敢现在就跟丝农们签协议。
可这新协议不签,就无法给丝农信心,丝农定不会到织造府支持她,与她同一战线。
看着丝农们怀疑、没信心的神色,沈清越发担心。
三日后才决定生丝商会的会长人选,即便她当选了会长,再说服所有人一起筹钱把第一年的生丝买下来,恐怕又要费些时日。
这么长的时间里,丝农这边会不会有什么变化,很难说。
思及此,沈清咬牙说道:“没事,不担心,咱们现在就签协议!未来十年,你们的生丝只要品质不变,我都会收走,价格就按照之前和你们说的那样,第一年在买办的价格上翻三倍,之后每一年往上涨一倍。”
丝农这才放下心来。
“但我有一个事情需要你们配合……”
“您请说。”
……
沈清从车上拿来笔墨,当场把新协议签下来。
江深和老许在旁边看得频频皱眉。
回江州的路上,江深在帘外说道:
“现在跟丝农把协议签了,不久之后他们开始上交生丝,就要开始给银子了,咱们没有那么多银子给丝农,且那生丝收回来,还得有地方存放。”
沈清眼神放空地盯着窗外:“我回去就找钱庄借钱。”
江深:“听说这两年钱庄的银子没那么好借,就算借到了,利息也十分高。”
沈清想起去世的高家父子。
一开始是丝绸进清廷的份额被人挤掉,一大批提前做好的丝绸进不去清廷,只能放到铺子里卖,但江州当地有财力买丝绸的富人不多,再加上洋布的冲击,丝绸就更没人买了。
这才造成高家资金链断裂,高家父子只好去找钱庄借钱,结果钱庄也不知从什么渠道知道高家的丝绸份额被取消、再也不是皇商、无皇粮可吃,断然拒绝了高家借钱的请求。
可眼下,高家生意有了起色,重新吃上皇粮,钱庄总归愿意借钱了吧?
沈清心想。
帘外,老许戏谑道:“钱庄借不到银子就去上海!程先生有的是银子,只要沈老板需要,他定会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