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低声交代完,江深立刻出去,很快带着十来个中年男人进织造堂。
齐振恒看一眼沈清,越发好奇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让差役搬椅子进来,请这些人入座。
沈清起身,介绍道:“这几位都是南浔镇的丝农,你们想要的顶级生丝,都出自他们的丝厂。”
有商户就阴阳怪气道:“沈老板把丝农都搬到这里,是要表明丝农都站你,以此倒逼我们这些商户推举你为会长是吧?”
说完看向齐振恒:“齐大人,沈老板这种行为,跟那些洋买办又有什么差别?”
齐振恒没说什么,看向沈清,示意她继续。
沈清让江深把东西搬进来。
一个木箱被搬进织造堂。
江深打开箱子,里头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银票。
沈清随手抓起一沓扬了扬,笑道:“这一箱银票,一共一百万两,作为我向南浔镇所有丝农买下之后一年生丝的定金。”
说完让江深按照名单,把对应的银票分发给丝农们,每个人都得到了数十万两的银票,很是满意。
真金白银在手,他们对沈清要包下未来十年的生丝这件事,总算笃定了些。
沈清又从江深手中接过一沓协议,走到八位商户跟前,说道:“南浔镇未来十年的生丝采购权,都在我手里,以后你们想买南浔生丝,只能找我买。”
丝农们都出声支持沈清:
“对!以后我们的生丝只给沈老板!”
“没错!谁来也不给,全给沈老板!”
八位商户脸色难看。
沈清挑眉看着他们:“但我不会卖给你们。我宁可低价卖给洋人,也不卖给你们。”
就有商户当场问:“你宁可把生丝卖给洋人,也不卖给我们?为什么?”
沈清笑:“我为什么要卖给你们?凭什么呢?”
“大家都是商户……”
话没说完,就被她冷声打断:“大家都是商户,但你们有这本事、有这胆量、有这财力收回生丝?没有我,这些生丝还落在洋人手里,你们不照样买不到?”
商户:“我们知道你有办法,就让你去做啊。”
沈清:“现在承认我有办法了?所以这生丝商会的会长之位,理应由我这个有办法的人来坐不是?”
众人一噎,满脸的不服气,却又说不出话来。
有商户悄悄举起手。
齐振恒看到了,点点头:“说吧。”
“我接受沈老板成为生丝商会的会长……”
吴老板登时目光凶狠地望过去。
大家都摇头叹气,也是看清楚了局势。
未来十年的顶级生丝都掌握在沈清手中,不让她当会长,大家就买不到好生丝,到时候老佛爷怪罪下来,可是会掉脑袋的。
和掉脑袋比起来,让沈清当会长好像也没那么困难。
陆续有人表态推举沈清当会长。
九票之中,沈清获得六票,过半,齐振恒宣布她成为生丝商会的会长。
有个支持吴老板的商户不服,囔道:“我不同意!我要退出生丝商会!”
齐振恒笑:“可以,你退出生丝商会,同时你的份额也将被织造府收回,平均分发给其他商户。”
其余六位商户暗自偷笑。
巴不得有人退出,自己就能得到更多的份额和利润。
那人一听,整个人都蔫了。
丝绸不输往清廷,指望当地人购买,能饿死。
无奈举手,小声道:“我也同意沈老板当选会长。”
吴老板也跟着举手。
事情终于尘埃落定。
沈清让江深把丝农们带回去,现场仅剩齐振恒和生丝商会的成员。
沈清作为会长,起身说道:“未来一年包下南浔所有顶级生丝,大概需要五百万两,我个人先付了一百万两的定金,剩下的四百万两,你们每人出五十万两。”
众人没吱声。
五十万两虽然都拿得出来,但没人乐意这会儿拿出来。
沈清见状,解释道:“每人出的这五十万两,扣去你们拿货应付的,剩下的将会在年底还给你们,等于你们只是预先支付了一年拿货的银子。”
有商户就问:“五百万两的生丝,我们几个一年是用不完的,剩下的生丝要怎么处理?”
沈清笑:“高价卖给洋人!所产生的利润,我们大家平分!”
“多高价?”
“十倍!甚至百倍!”
八位商户都听明白了,均露出满意的神色,纷纷表态三日之内,就将五十万两交到商会。
众人鱼贯而出织造堂,回家取银子去。
沈清心累地瘫坐在椅子上。
齐振恒倒一杯热茶放到她手边,在她身旁坐下,笑着看她。
看了会儿,朝她竖起大拇指:“把那些人逼得无路可走后,再丢给他们可观的利益,软硬兼施,不服你服谁?”
沈清拍着小心脏,心有余悸道:“其实我所有资产加起来只有一百多万两,几乎是拿出了全部身家给丝农下定。如果这些商户不愿加入、不接受那五十万两的投入,那我可能会破产,因为我没有银子付剩下三四百万两的生丝钱了。”
齐振恒点头:“嗯,确实是险棋,不过你很有胆量!”
沈清连连叹气。
“我一个女人,要在这里摸爬滚打,不容易,真的不容易。”
只要走错一步,就会粉身碎骨。
她要感谢高家少奶奶这个身份。
没有高家的名义,没有高家那一仓库的丝绸、铺子、宽敞的厂房,以及那些给她投资的高家亲戚。
她没办法把生意滚到这么大。
当初她穿越过来,什么都没有,如果因为原身死了丈夫、没有子嗣,就离开高家出去自立门户。
在这个吃女人的封建社会,她幸运点,还能干点苦力养活自己,运气不好,也许会被拐卖、杀害。
识时务者为俊杰,一个封建的名头扣在头上,没关系,她可以反过来利用这个名头,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
“清儿……”齐振恒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