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走过去坐下,毛巾随手放到沙发扶手上,微湿的长发往脖子一侧一拢,身体前倾,拿起一串烤得焦黑的肉串咬了一口。
“凉了,没那么好吃了。”她嘀咕道。
程稚文为她倒一杯酒,递给她,她接过,与他碰杯,轻抿一口。
辛辣感登时在口中化开,一直蔓延至胃部。
沈清皱眉吸了吸牙齿:“这是洋酒,不是红酒!”
她拿起瓶身一看,好家伙,五十多度!
“你想灌醉我吗?”她给程稚文的杯子满上,“给我喝!”
程稚文笑着一口干了。
沈清后背靠到沙发扶手上,杯口抵在唇边,笑着看他好戏。
五十多度,肯定把你送走!
他却是面不改色,一点醉意都无。
沈清“哼”一声,轻抿一小口的酒,说道:“你在上海,要经常应酬吧?所以酒量特别好?”
程稚文闭眼点头,精致的唇角弯着好看的弧度:“还行。”
他一口把杯里的酒干了,酒杯放到茶几上,后背往后靠去,右手往旁边一摸,摸到沈清缩在沙发上脚,直接拉着放到自己腿上。
沈清一惊,要把脚缩回去,他不让,按得更紧。
男人干燥温热的掌心,起先覆在她的脚背上,慢慢地来到微凉的脚趾上,轻轻柔柔地揉搓着她的脚趾,揉得又红又润。
沈清有点难为情,咬住下唇,痉挛的感觉却是从脚趾蔓延到心脏,直达脑仁。
她大脑像礼花炸开那般,几秒的璀璨过后,恢复深夜的黯淡。
就像她不断提醒自己,他已有正妻人选。
沈清把脚抽了回来。
他侧过脸看着她,低低问道:“怎么?不喜欢?”
“我问你个事儿。”
“你说。”
沈清闷一大口酒壮胆,凑到他耳边,小声问道:“你和那位柳小姐,是不是要成婚了?会安排我提前离开吧?”
他原本还摇晃着高脚杯的手,登时顿住,杯中橙红色的液体不再起涟漪,一片平静,就像他此时平静的神情。
“我不会和她成婚,你也不必提前离开。”
“既然不和她成婚,那当初为何又要和她订婚呢?”沈清想起了原身,“你已经耽误了第二个女人的婚事了。”
程稚文轻抿一口酒液,视线盯着窗外的天空,仿佛在祭奠天堂上的某个人。
“这不一样。”他将酒杯重重放到茶几上,偏过脸,勾了勾手指。
沈清没多想,撑着沙发起身,朝他靠去。
他将她抱进怀里,轻吻她的发顶,轻声说道:“我没有爱过别人,也不打算娶柳小姐,什么都不要瞎想,安心住着。”
沈清讷讷地点着头。
男人的胸膛动了动,他坐直了身体,换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重新将她抱入怀中。
他低头,含住她的唇,辗转几道,来到她颈窝间,深深呼吸着,低低说道:“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帮你翻案,助你做回沈清,夺回在江州的一切!”
她五指插入他浓密黑发中,迷茫地问:“那你呢?”
“继续为理想奔走,待我实现理想那日,定去江州接你。”
沈清哭了,抱着他嚎啕大哭,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
那日之后,沈清安静了许多,和程稚文的关系也更紧密了。
她很清楚,他们没有多少日子了,因此日日夜夜都和程稚文粘在一起。
白天一起看书、聊天,夜里相拥而眠。
程稚文有过几次差点失控的时候,但到最后一刻都忍住了。
沈清知道他为什么,对于他担心的事情,她也很迷茫。
虽说她现在随他住在程府,但到底是个黑户,朱世宁的身份只是花架子,一旦有人故意去查,立马就会露出马脚。
如果眼下怀了孕,对她和程稚文而言都是相当难以控制的事情,更别说生了孩子,她带着个孩子,该如何去翻案、去夺回在江州的一切?
而程稚文,他有理想要实现,他不可能留在程家照顾孩子。
将孩子交给程家人抚养,沈清也不会同意。
所以程稚文即便身体再冲动,都能理性先行,在最后一刻刹住车。
不被欲望牵制,沈清越发佩服他。
就这么平静地过了大半月,有一日,沈清在屋里看书,紫燕匆匆进屋来,说道:“朱小姐,有官兵来了,说是要找二少爷。”
“官兵?”
沈清一惊,站起身:“有没有说找二少爷作甚?”
紫燕脸色不好:“听说是大少爷的死,有线索了。”
沈清放下书,拿起披氅穿上:“二少爷人呢?”
她火急火燎地出门去,迎面一阵风扫了过来,她重重地咳了一阵,按着心口坐了下去。
紫燕急忙把她扶起来:“二少爷跟他们走了,您别急,二少爷他一定会……”
后面再说什么,沈清已经不知道了。
她晕死过去。
再醒来,窗外黑乎乎的一片,不知道是何时。
程稚文握着她的手,坐在床边,沉眸想着什么。
沈清动了动手,虚弱地问:“你回来了?没事吧?”
程稚文回神,俯身抱了她一下,宠溺道:“我没事。大夫说你最近身体又不行了。之前好不容易养起来,这次又退步了。”
沈清叹气,纤瘦的手钻出被子,伸给他:“拿来吧。”
“什么?”
沈清睨他一眼,还是伸着手:“还有什么?”
程稚文思考几秒,手伸进西装内袋,掏出了一叠银票,放到她手上。
沈清哭笑不得:“我是说中药啦!”
程稚文这才回过味来,赶紧让紫燕把熬好的中药端进来。
沈清喝完一整碗,精神果然好多了。
她想坐起身,程稚文赶紧帮她垫上腰靠。
她认认真真地看着程稚文:“我知道你被官兵带走了,出了什么事呢?”
程稚文笑笑:“大哥的案子不是还没结吗?找我去提供线索。”
沈清知道他在撒谎。
提供线索不会来那么多官兵押人,只有罪犯或者嫌疑犯,才会出动官兵把人带走。
但如果他们程稚文是嫌疑犯,又为何能放他回家?
是不是说明能回家就没事了?
思及此,沈清紧绷的心松了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