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飞走到她身后,小心说道:“咱就是说,即便那位何先生是程先生,但您如今也不适合去找他。您是朝廷命官的夫人,程先生是革命党,您去找他,对他来说,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您想他活着,最好还是……”
沈清听明白了,哭着点点头:“我知道了……”
何飞退出了账房。
沈清一个人坐了一整日,直到入夜,才稍稍收拾了下,回家。
龙凤胎刚吃完饭,在客厅里屁颠屁颠地走着路,好奇地这里抓抓那里抓抓,可开心了。
看到她回来,跑过来扑进她怀里,奶声奶气地喊道:“娘……娘……”
“哎,娘回家了,娘好想你们。”
沈清亲了俩人奶噗噗的脸颊一道,整颗心都满足了。
这一双女儿,是她如今所有的安慰和寄托了。
……
很快迎来了立冬。
上海下起了小雪。
沈清站在家中廊桥下,看着外头白茫茫的一片。
春菊为她披上披肩,小声说道:“大人有好些时日没回来了,您有给他写信吗?”
沈清摇摇头:“没有。”
春菊担心道:“夫人,大人现在正值血气方刚,夫妻俩太长时间没在一起,可是要出事的……”
沈清没说什么。
齐振恒即便回来,他们也做不成什么。
她想起了为齐振恒纳妾的事,转身看向屋内。
夏竹蹲在客厅的地板上擦地毯,小姑娘腰细屁股圆,人也乖巧勤快,如果她跟着齐振恒到驻地去,应当能把他的生活照顾得妥妥帖帖吧?
可转念一想,小姑娘本来就是因为不想嫁人才来上海挣钱,她又让她成为齐振恒的小妾……
这一想,沈清登时觉得为齐振恒纳妾的想法实在不妥,侵害了夏竹的权益。
夏竹有权力选择自己想要的另一半和婚姻,也有权力拒绝婚姻选择一个人生活。
三妻四妾剥削了女性的婚恋自由,利好了男权,如果她今日帮着齐振恒纳了妾,那么她也成了男权的伥鬼。
沈清忽然清醒过来,将目光从夏竹身上收回。
正想转身进屋,花园的门忽然开了。
齐振恒和四位保镖,分别骑着马进了花园,
沈清顿步,拢了拢披肩,站在廊桥下看着他。
马匹缓步走到宅子大门口,他坐在马背上,垂眸望着沈清。
头上的冬帽沾满了白白的雪花,鼻头被冻得通红,拉着缰绳的双手,粗糙红肿。
这么冷的天,从驻地快马加鞭几个时辰赶回来,要被冻坏了吧。
沈清心生不忍,走到马下,仰着头看他,说道:“你好些时日没回来了。”
齐振恒一脸沉重地望着她,没说什么,跳下马来,进入宅子。
沈清跟进去。
他先去跟孩子玩了会儿,沈清在旁边陪着,见他上楼去,她也跟着上去。
她始终还记着他上回回来时,答应过她,要去查程稚文的事情。
但怕他又发脾气,她这回没主动问,只是跟在他身旁,想看他会不会主动说起。
接过他脱下来的冬袄挂到衣架上,又去浴室为他放热水。
他一声不吭地进浴室,洗好澡出来,已经换上一身清隽的白色开襟真丝睡衣。
那睡衣是沈清亲手为他裁制的,穿上去特别柔软舒服,他每每穿着这身睡衣入睡,都如同怀抱沈清柔软的身子。
“我听说狮银行长夫妻特别照顾咱们的生意,他太太也和你情同姐妹。”齐振恒说道。
沈清转过身看他,点点头:“是的,庄太是我的老客户了,对我很好,上个月,庄先生生日,她还邀请我参加生日会。”
齐振恒点点头:“明儿我生日,咱们也在宅子里开生日会,也把庄氏夫妇请来。”
沈清有点意外,但没表现出来,佯装寻常地说道:“我为你准备了生日礼物,不过在丝绸庄,明晚我拿给你。”
齐振恒看了她会儿,走上前来,将她拥入怀里:“谢谢夫人。”
沈清浑身僵硬地任由他抱着,抱了会了,见他没有要提起的样子,便小声问道:“那个何丹青的事情查了吗?是不是稚文?”
齐振恒嘲讽地笑了笑:“是不是稚文,明日你就知晓了。”
……
沈清着实没想到,齐振恒说的明日她就知晓了,是直接将何丹青夫妇邀请到宅子里。
当时沈清在楼上带孩子玩儿,春菊忽然冲上来,哆哆嗦嗦道:“夫人……夫人……怪事啊……您快下来看看吧!”
沈清连忙将孩子递给乳娘,跟着她一起下楼:“怎么了?”
“有一个男人,他长得和程二少一模一样……穿着白西装,鬼啊……”
沈清赶紧捂住她的嘴巴,严肃道:“你瞎说什么?!”
春菊登时不敢再乱说。
沈清咽了咽嗓子,站在楼梯转角平复气息。
是何丹青来了吗?
是齐振恒把他叫过来的吗?
齐振恒想做什么?
她一颗心紧张得扑通噗通直跳,平复半晌情绪,提着裙摆下了楼。
一楼,庄氏夫妇和那个像程稚文的男人坐在客厅,同齐振恒愉快地聊着天。
看到她下楼去,齐振恒登时朝她招了招手:“夫人,庄行长夫妇等你许久了,快过来。”
她缓步朝他走去,跟在座的人微笑道:“欢迎各位来我家。”
庄太打量一道四周,说道:“沈老板你这处宅子好呀。闹中取静,比我们那儿好多了。”
沈清谦虚笑笑:“陋室而已,让庄生庄太见笑了。”
话刚说完,手腕已是被齐振恒攥住,一把扯进了他怀里。
他抬高一侧手臂,将她揽进怀中,亲昵地吻了吻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