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抚摸着罗盘,像是和情人的缠绵。老头终于下定了决心,恋恋不舍地把罗盘交给了吕延,“拿着,我要作法,等我作法完毕,把我抱入黑池,然后听从罗盘的指引,记住了吗?”
吕延感受到了老头的郑重之意,急忙点头道:“我记住了。”
老头脱掉了身上的所有衣物,全身早已画满了红色符咒,像是鲜红欲滴的花。老头双手倒握铜钱宝剑,高举过头狠狠插入自己的头顶,鲜血混着脑浆涌出,流满了全身,嘶哑的一声大吼:
“人器合一!”
红光漫射,鲜血燃烧了起来,红光所到之处,黑气被涤荡一空,老头双眼紧闭,必然是活不久了。
吕延抱起了老头从石台跳下,一落地就发现进入了黑色汪洋,黑水早已漫出黑山,哪里分得出东南西北。罗盘的指针指向了左前方,他向左前方迈步,前方的阻力顿时增大。
走着走着他脚底突然一空,噗通一声掉入了黑池之中。霍老头燃烧的身体一入黑池,就如同火苗掉入油锅之中,腾地扩张燃烧,黑池顿时沸腾了,充满了白光气泡,压力剧增,黑水则慢慢变少。
恶婴生气了,对着黑池“呀”地吼了一声,从嘴里源源不断地喷出黑水,黑池便又黑了。
这时老头紧闭的双眼又睁开了,眼球早已不见,从眼洞里喷出白色的流光,像一股清流注入了黑池,黑色渐渐淡去。
“呀!”恶婴更加恼怒,手上多了一条红色的长绳,向着黑池抛了过来,套在了老头的脖子上,恶婴用力一拉,要把老头拉出黑池。
吕延双手抓住了长绳,立刻发觉长绳是鲜活的血肉,像泥鳅一样扭动着,还附着一层湿滑的粘液,他的双手立刻腐烂,血肉全无只剩下骨架。但是吕延还是不撒手,因为他知道一旦老头离开黑池,他们就败了。
长绳上传来一波一波的震动,这哪里是长绳,分明是恶婴的脐带!
突然,从黑池中飞出一只红光之手,一把抓住脐带向下拽,恶婴猝不及防,差点从黑莲上掉下,“呀”地一声恼怒,奋力回拽,双方较上了劲。
狂暴的声音从地下传来,“江慕白!我要出来了!”
“呀……!”恶婴长嚎一声,从八只瞳孔射出八道黑光,射向了黑池。
罗盘自行飞起,在空中旋转变大,挡住了黑光,本体也被腐蚀得冒起了黑烟。
红光之手的力道猛地加强,黑莲被拽得下沉,恶婴又急忙加力,脐带被拉扯得越来越细,然后,“啪”地一声断了。
黑莲飞上了天空。
黑池突然晃动起来,一道道黑水之柱射向了天空,天空下起了黑雨。
天上,恶婴更加暴怒,从莲台上跳了下来,他一踏入黑池,就从脚下开始结冰,整个水面都冻结了。
“滚开,别压着我。”
黑池底下传来咚的一声,好像拳头击打在鼓上。黑池之冰破裂,从冰下射出来血红的光。恶婴被红光烧灼着难受,哇地哭了一声,飞回到了莲台上。
所有黑池之水全部被轰上了天空,吕延被击飞到了空中,却没看见老头的身体。
恶婴回头看了一眼黑山,哇哇鬼哭了两声,驾黑莲飞入空中走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看来,我又救了你一命。”墨非自语着,跃入了空中,接住了坠落的吕延。
吕延醒来时已经是凌晨,眼前是屈死墓,坟墓裂开一个巨大的口子,里面黑洞洞不见一物,原来的墓碑也不见了。他疼得一咧嘴,再看着自己的手,还能看见惨白色的骨头,但是竟已经长出肉来,貌似不久就能复原。再环视整个墓园,所有草木都已经焦黄枯死,四周寂寂无一丝声音,好在阳光带进了一丝暖意,天空也是蓝色的,灾难过去了。
霍老头的身体已经是半透明的,慵懒地仰望着蔚蓝的天空,说道:
“吕延,我将飞升。”
“恭喜老师。”
老头却悲然一笑,说道:
“可惜我的功德未能圆满,只能修成散仙。”
“为什么?”吕延问道。
老头说道:
“那天在坟前下棋的男子说要‘看得深一些’,我一直不明白这话的意思,昨夜我才明了,屈死墓之下还压着一墓,墓中埋有一个凶人。屈死墓就是为了镇压而建。我自焚身体烧毁了屈死墓,被镇压之人就脱困了,也是靠他击退了恶婴,功德被他占去了一般,我不得圆满。”
天空飞来一只大鸟,张着一对美丽雪白的双翼,在半空中翱翔盘旋,落下后双翼收回,变成那个丑陋的秃鹫。看得出他并不高兴,冷冰冰地看着吕延,说道:
“该死的人没死,不该死的死了。”
吕延冷冷道:“最该死的就是你。”
秃鹫笑了,道:“天下人对我避之不及,敢这么跟我说话的人很少。”
“我正想问呢,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像个丧门星似的。”
“这你不用知道,反正你马上就要死了。”
突如其来的震动,整个小黑山摇晃了起来,吕延被震翻在地。震动时缓时急,屈死墓向下塌陷成了一个坑,向上喷出一股黑气,一个瘦骨嶙峋的虬须汉子走了出来,他左肩上扛着一具棺椁,右手拎着一具烧得漆黑的骷髅。
虬须汉把棺椁往地上一墩,一对环眼瞪着众人,大声问道:
“江慕白呢?哎!我问你们,人呢?”
墨非问:“谁是江慕白?那个恶婴吗?”
“笨蛋,就是下棋输给我那个,快告诉我他去了哪里?”
吕延爬起来走到了虬须汉跟前,“我们和那人不是一路,不知他去往何处。请把我老师的尸骨还给我。”他指着那具骷髅。
“滚!是我打跑了那死孩子,功德都是我的,骷髅骨也是我的。”
吕延没说话,猛地冲了出去,对着虬须汉的面门就是一拳,快要击中时又突然变招,双手去抢那骷髅。
虬须汉连眼睛都没眨,一脚踢出,就把吕延踹飞了。
“我数三个数,赶紧给我滚蛋,不然把你们都杀了!”
吕延后背着地,震得咳出了血,一时说不出话来。
“正合我意!”秃鹫拍手,“赶紧把他们杀了,但要给我留个全尸。”
“你也给我滚!不然连你一块杀!”
秃鹫冷笑:“想杀我,我看你是还没睡醒呢。”
墨非掏出镜子照了照,“就算死,也要体体面面,不过,就怕你没这本事。”
“大胆!”虬须汉大吼一声,双手抓起棺椁奋力往天上扔去,顷刻之间,棺椁飞入高空不见,“棺材落地之前,你们要么走,要么死!”
“等等!”吕延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