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整个东方自在宫只有她是粗布衣服,还是短衣打扮。她露着胳膊和大腿,粉嘟嘟的婴儿肥十分讨喜。右脚虚虚的不敢离地太高,每当着地时身子微微的向左拗一下,走到浴盆前,费力地放下托盘,擦了擦汗。
“小别扭!”
吕延噌地站了起来,“原来你在这里!”
小别扭平静而淡然地看着光溜溜的他,目光从上往下,穿过胸膛腹部再往下走,不咸不淡地说道:
“以前都看过了,就别晾着了,再冻坏了。”
原来他小时候也淘过气。
那天小别扭在河边洗衣服,气呼呼的。吕延过来搭讪,小别扭没有给他好脸,因为他刚惹她生气。小孩子就是这样,越是拒绝越是纠缠,她气急了,差点给他一棒槌。
他走开了,但是小孩子心性,不想就这么算了。他跑到小河上游,看小别扭没注意他,就拽出小鸟往河里撒尿。
正当他尿的欢畅的时候,觉得身边有个黑影。扭头一看,小别扭就在旁边愣愣地看着呢。
他傻了,尿湿了裤子。小别扭举起了手中的棒槌,作势要打小鸟。他吓得一躲却被裤子绊倒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小鸟还一览无余地啷当在外。
小别扭斜着眼睛撇着嘴,很不屑,“还没豆芽大呢。”小脸通红,拎着棒槌走开了。
往事不堪回首。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没穿衣服,急忙坐回了浴盆里,一时想说的太多,竟不知从何说起了,“我有好多事想问你呢。”
小别扭没有着急回答,把毛巾扔给了他,“要么先洗澡,要么先穿衣服。”
他笑了,“那我要洗澡,你还得给我搓背。”
“美的你!从小就不爱干净,洗吧两下得了。”
她扭过头去,没让他看见眼里的忧伤。
吕延心不在焉地洗着,问道:“你咋跑这儿来了?”
“你能来我就不能来。”
他想想也对,如今只有东方自在宫是安全的,但马上想到一个问题,一个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的问题:小别扭也是修真之人?一直都是?老镜头、铁匠、裁缝婆子甚者爷爷也都是?父母是不也是?难道他们一直在演戏,而只有自己蒙在鼓里?那么,我到底是谁?身上背着什么?
他觉得扑朔迷离,好像进去了重重迷雾,任他想破脑袋也找不出思路,于是便试探着问道:
“你猜这些年我都去了哪里?”
“你还活着就烧高香了,谁管你去哪儿了?”
他扭头看着她,“我回镇上了,全是假人,带着假面。我身边的人都消失了。”
说这话时他一直盯着她的眼睛,从她眼睛里看见了惊讶和强自镇定,还有一丝丝的惊慌,虽然都只是一瞬间,但他非常确信。
小别扭咬了咬嘴唇,“如果你还想见到我,就再问了。”
他看着她,觉得她变了,或许本来就是如此,只是他不知道。“好吧,我不问就是了。我看见你的信了,说是去找他,那个他是我吧?”
“又自作多情!”她笑了一下,可是眼睛里是浓浓的悲伤,“那个时候我以为是你,后来才知道不是你。”
吕延懵了,“什么意思?我没听懂。”
“你不懂的。”她把脸扭了过去。
他一时无语了,两个人都不说话,很尴尬。
过了一会儿,还是她先开口了,“老镜头不是我爷爷,他收养的我。你的身世很复杂,我就知道一点还不能说。有些人知道你的身份,包括你的老师。”
“你知道青云老师的事?”
“别多想,是我听这里人说的。”
他想起了青云的那句话,“我觉得以前见过你,但是我想不起来了。”
“看来更要复活我的老师了,”他坚定了主意,又对她的答案不满意,“你多少透露一点嘛,哪怕暗示也可以。”
她抬着头眯着眼睛,脖子向右拗着,嘴角向右撇着,生气了,“你就只顾得问自己那点事儿吗?”
“哦,抱歉,”他挠了挠头,“你好像长大了点。”
“理所应当呀!你以为我的年龄也是假的。”
他笑了,“我觉得你生气的样子更好看。”
小别扭来了认真劲,“那你说是我漂亮还是她们漂亮?”
“当然是你漂亮。她们美的不真实,像一刀一刀刻完再用羊皮抛光的,她们的美是给人看的,不是发自内心的。”
她眯起眼镜笑了,仰着头,身子往左一倾一倾的,下巴翘得像只骄傲的小公鸡,“你说的对,我是东方自在宫最美的女人!”
他急忙点头,“对!对!”
“我先去忙了,一会儿回来,你泡着吧,别睡着了。”
他躺在浴盆里睡着了,很放松很香甜,还做了个梦。
“玄天已经在路上。”翻来覆去都是这句话。
白茫茫的雪原,漫天的蝴蝶,罗盘掉在地上碎成两半,大地上立着一道破损的石门,他走进石门,进入了水底。
一个气泡慢慢向上漂着,越来越大,气泡破了,从里面飞出一个人,惊恐的脸,他看了吕延一眼,转身走了。
“孩子你来了,玄天已经在路上。”
说话的人隔着很远,看不清他的样子,“未知也开始行动了。”
吕延走近他,“你是谁?玄天是谁?”
“我是养生主。玄天就是玄天,他在寻找全知全能,是他造了仙境,却不让神进入。”
“多嘴!”一只手从石门外伸进来,抓向了养生主。
“梦里是我的地盘,滚出去。”
养生主给了那只手一脚,把世界震翻了。
他醒了,这个怪梦又找上了他。
“你做梦了。”小别扭已经回来了。
“我说梦话了?”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
“我能看出来。”
“我梦到一个人,又想不起他的样子了。”
“反正是个梦。水都冷了,你该睡觉了。”
“那你呢?”
她瞥了他一眼,“我当然不会陪你睡觉了。”拿着托盘走了。
吕延看着水里的气泡,陷入了沉思。
“我不是他?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