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无脸的人,从门进去又出来,反反复复不断。门前伫立一块石板,上面粗糙地勾勒出一条路,线条古朴,刀斧之气盎然,右上刻着两个字:不归。
然后就没了。
吕延有些恍惚,心里没留下什么。
“春花虽美,秋日思春最销魂。不要刻意去品味,这些是种子,还未到萌芽时。”青空道。
片段过后,盒子里面还是盒子。
忽然外面响起恢弘的梵音礼乐,引起了他的注意,声音来自定海珠,引得众人侧目。
原来是被如来钦点的那个人进了定海珠,获得第一净土的认可。
吕延的目光又回到盒子。
青空又看了许久,“竟然有这种事,把手按上去。”
他照做。
半跪的梵心,将一块多面蓝水晶捧在眉前,祈祷:“我已知,有觉尊之上者。今日以命格起誓,以觉尊之果位换取无边法力,愿终生为弥勒大士,若觉尊之上者听闻我誓,请示下。”
盒子开了。
冷冷清清一座宫殿,里面更好似寂寞广寒一般精致而无趣。白玉台阶的上面孤零零地坐着一个黑衣人,斗篷罩头,不知里面是活人、死人还是骷髅。两旁是排列的香灯,像无聊耗着青春的宫女。
就在盒子打开的一瞬,梵心也进了盒子,直冲着吕延而来,可是还没等开口,一个声音响起。
“从这里出去,下次和你同归于尽!”像地府传来的锁魂声。
梵心向声音方向看了一眼,离开了盒子。
“如此年轻,谁的转世者?”
“不知道?”
“你叫什么名字?”
“吕延。”
“到现在是第几个劫了?”
“不知道。”
“有什么疑问吗?我是这里的全知。”
“回忆是什么?”
“我就是回忆。”黑衣人撸掉了斗篷,吓得他后退一步。这是一张别人的五官缝成的脸,你的眼睛,我的鼻子,他的嘴。
“那一日,永恒之河,一个年轻人向我走来,向我鞠躬行礼。他叫师伽,正寻求解脱之法,他曾修苦行禅,几乎丢了性命,后又遍访名师而无果,我是他最后的希望。我拒绝,告诉他没有永生之法,但他跪拜不起,除了我将不再追随别人。我只好传法于他,让他西去在菩提树下证道,并告之他涅盘的预兆。后来他又送来梵心,做我的侍从。”
“你是师伽之师?”吕延惊讶莫名。
“是的。”黑衣人的脸又变成了我的眼睛,他的鼻子,你的嘴。
“你撒谎!”
黑衣人大笑,“谁说记忆是真的了?”
吕延默然,思索。
“梵心是个胖丫头,像个小猪羔子,一只眼睛还不太好使。她很惫懒,什么也不想干,贪睡又健忘。稍加呵斥就赌气跑掉,一跑就是一世的时间,回来后依旧如此。”
“不对,”吕延打断,“梵心不是这番模样,众所周知,她修成正果前是男的。”
“混了混了,”黑衣人揉了揉头,“是十不全,我的扫地人。但她确实总是出去转世,实践我的法门。然后,”又搔首苦思,“有一段实在想不起来了,她就成了千手,还带来了如来,说是找到了永生的线索,那是个陷阱,我被骗进了这里。”
“什么样的陷阱?”
“不堪回首,我把这段封闭了,忘了。”
“回忆也能封闭?”
“掌握了方法,回忆可以封闭、断裂、加速和延迟。”
“有人说记忆是一块石头,对吗?”
“谬,我是石头吗?你叫什么名字?”
“吕延。”
“这个名字好像听说过,想不起来了。”
“你刚问过我。”
“我忘了,讲讲你的事吧。”
他还未开口,青空就说道:“莫讲。”他便闭口,黑衣人等了许久,说道:“请走吧。”
临走时他问,“你知道龙女吗?多重身份的那个。”
“和天机无关之事,莫问。”
前面又是个盒子,正当他审度之时,后面赶上来三个人,冷冷地瞥了他便上前,竟很快地打开了盒子。
一张桌子,上有一个底座,底座上是空的玉盘,三人围着玉盘议论着。
“不要进去了,快离开。”青空突然道。
“为何?”
“这三人是仙人分身,这里有杀机无限,恐怕有恶战。”
吕延来到了天书之前。
天书是平放的黑铁,上面没有字,一堆脑袋围着它,从外面只能看见一圈的屁股。无论多么心有不甘,十人有九人摇头离开了。
他寻空探进了头,仔细地看了才知道,黑铁上浮着一层麻麻的斑点,没什么规律。
他摸着石板,闭上了眼睛。
“你能读懂?我还不是全知,不认识。”
“这是盲文,我曾经是盲人。”
可是蹦入他脑海的都是只言片语,没有一句完整的话。“这种盲文我不太懂,和我认识的不太一样。”
“我来帮你。”青空揣摩两个词之间的缝隙,不断尝试着,十次有八次不得要领,两人不断交流,时间飞快。
正在交流时,梵音礼乐又起,响彻云水之间,而且响起了七遍。
“此间一霎,里面十年。一霎过一关,法缘广厚。”如来的声音。
议论纷纷。
当第十六次梵音响起时,他们也结束了考究。
“很高明的文章,真的可行吗?”
“不渡劫是可以的,但是成仙之后的路更加难了,大道不取巧。”
“走吧。”
路过定海珠他未做停留,直接来到白光之前。
人中仙本自神游四方,见他过来,便睁眼观察。
他凝视着,瞳孔散了,思绪游离。
旁边有一个人自言自语,“会不会是传说中的瓦解之光?”拔下一根头发要试探,终究又怕了,“罢了罢了,万一不是瓦解而是诅咒呢?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些唠叨没有干扰到他。
“我的家在北方,每年冬天,田野里是雪,树梢上是雪,山窝里、屋顶、路两旁都是雪,我曾在院子里堆雪人,在雪坡上打爬犁,山里的雪很厚,农夫进山捡柴,要穿上高帮的靴。最辛苦的就是猎人,只能啃些干粮咸菜,酒和腊肉要节省着吃。早春的时候雪里融了水,捏了雪球打人会更疼,打起爬犁会更滑。这时候我最心疼的是觅食的麻雀,它们饿了一冬天了,很瘦,有的没能熬到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