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
五个人围着一张小圆桌。
恍惚假扮成一个老太太,抿了一口茶,虽然满脸的褶子,还是看出鲜明的不满,茶的味道太差,和刷锅水差不多。
以吕延的时间来算,应该有二十年了,没找到黄昏石,那个东方朔也没出现过。
人间终归成了鬼蜮,玄冥爆炸,鬼界分崩离析,树尸一出让举世哗然。鬼界虽然消亡,在世人心中的地位却提升了,原来诸多大能的尸身都被玄冥封印着,或许这才是鬼界的使命吧。
树尸如同庞然大物般降临,很快便分了两党,孔丘随着王半山去周游列国了,后羿和吕布则忙着报仇,李世民忙着东山再起,这些统称为野党;其余的树尸以鬼谷子为首,孜孜不倦地搜寻着沧桑道,像猎人一样追杀着吕延他们。
谁叫他们非说自己有沧桑道呢,东方朔没引来,却引来了无穷无尽的麻烦。
想要抵抗树尸是愚蠢的,在强者面前那些真人的神通都是花架子。不过真正把世人拖入苦难的还是鬼。万鬼横行遍布人间各处,每个人的身边都可能藏着鬼,邻居家可能住着鬼,床底下可能藏着鬼;当你置身人群,可能只有你是个正常人,其它的全是鬼或被鬼附身的,更多的人直接被鬼灭了魂魄。鬼如洪水般肆虐,世人只能找寻阳气重的地方聚居,如同困守孤岛。外出的人都战战兢兢,生怕迎面走来的是活死人,对面的人也是这么想,人和人之间都是提防。
鬼王行走世间回收鬼魂,还给自己冠了一个“荡魔大法师”的名号,如今已有了显着的声誉,还广收门徒,筹建了多个名门正派,其实是想光复鬼界。
茶馆的生意很萧条,零星的几个客人垂头丧气地品着茶,不敢高声说话,四周墙面上,本来该挂字画的地方现在全贴着纷繁复杂的符篆,把人的视线都搞得凌乱了,光线又昏暗,让人的心情压抑。这样的茶馆估计是入不敷出的,店老板必然是找不到更好的生计了。其它行业也是如此,人间处在普遍的苦难中,无人幸免。
青空也品了口茶,没有品评。她也易了容,虽然世间见过她本尊的人不多,但她太美了,还是把自己弄得普通一些,少些麻烦。
恶婴被人中仙藏进了未知世界,这个孩子成了他们的标志了,每次带着它就会被盯上,引来树尸的追杀。
提到未知世界,吕延又有了新问题,假如人中仙从外面返回到未知世界,身上必然会沾上一些神已知的东西,那么神必然可以通过这些东西感知到未知世界,为何人中仙不怕呢?
他把疑问抛给人中仙,人中仙总是卖关子。
现在他又想起了这个问题,放下茶杯问道:“你还没回答我呢!”
人中仙在脸上点了一层的麻子,一听他问便懊恼道:“你要纠缠到死吗?”
“纠缠到你死,打破砂锅问到底。”
人中仙哀叹一声:“那你就等我死吧!”
吕延又品了口茶,觉得有些不对劲,突然心脏狂跳,他捂住胸口,几乎趴在了桌子上,足足半晌才活了过来,浑身的汗像水洗了一样,脸颊泛着水光。“怎么回事?刚才好难受,体内像着了火。”
“业火焚身了。”天绝说道:“有大是非等着你。”
他的难受劲儿还没过去,“现在不就是大是非吗?”
“不是,”天绝道:“你应是受了牵连,而且风波未起。”
这时孙木一说道:“有树尸过来了。”果然,墙豁开了个洞,走进来一个树尸。茶馆老板惊得从柜后跃起,跌坐在地上,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尸者,魂魄皆无,怎么还能行动?
逃离鬼界之时吕延就有这个疑问,便缠着青空问,青空让他自己悟。不断地接触到树尸后,他明白了,所谓的树尸不仅要以树养尸,保持尸体的生机不灭,还要温养尸气,尸气才能驱动行尸。不过何又谓之气呢?他好像朦朦胧胧地抓住了尸气的实质,但又未能彻底参透。他又向青空请教,青空置若罔闻。
青空比原来更加冷淡了,冷淡到了疏远的程度,这个青空不再是青云门的青空。
还是天绝给了吕延一些点拨,“给你讲个我的亲身经历吧。我曾死过一次,当地的风俗是人死后要穿寿衣,此时我的三魂七魄已经离开,肉体全无挂碍。这时有人给我穿寿衣,尽管我的身体尚未僵硬,但没人能该我穿上衣服。直到他们找来了一个女人,是我那一段岁月里的爱人,我们有过夫妻之实,她爱我,我也爱她,当她给我穿衣的时候,我的肉体竟然像婴儿一样听话,我在旁边看着,竟有被抚摸的幸福。”
吕延又问孙木一,青空为何会性情大变?
“可能是身体的缘故吧,毕竟肉体换了。”孙木一的回答不让他满意。
回到当下,进来的这个树尸生前必是个邋遢鬼,现在也是衣裳肮脏,须发纷乱,面相如丧考妣,所谓的“囚首丧面”指的就是这种人,偏偏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王半山!”孙木一豁然而起,径直走到面前,“空谈误国的妖儒!竟有脸入世?”
王半山根本听不见指责,直接来到一个茶桌前坐下,翻开了那本《三经新义》。忽然从书里升起一道青烟,旋即散作满屋的书香。
茶馆老板从自己的身上站了起来,气愤地指着《三经新义》,说着无声的鬼语。
这时茶馆的小跑堂冲了进来,还没等发声便扑地而死。
吕延惊讶,“书虫!”闪身向前去抓那《三经新义》,他的手还没沾到书的边,王半山张口露出满嘴的獠牙,向他的手咬了过来,他急忙收手。
“放肆!”孙木一出手,食指按在了王半山的额头上,王半山纹丝未动,只是闭上了嘴,好像嘴角还有了笑意,孙木一倒是后退了一步,但是不输气势,依然怒目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