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明十三年开春当日,高帝从收到捷报起,嘴角的弧度就没下来过,高帝自然清楚,唐、魏二人多亏了李怀江的计谋才顺利攻下夷洲之地。
好一个铁锁连环逆风之战,让大盛轻松拿下忧患已久的夷洲之余,还拔出了藏匿于当地的闵卓。
只可惜李怀江那身板打不得战,不然,将是他大盛一员良将。
开春当日,高帝便下旨派出京中节度使,吏部侍郎,刑部侍郎,户部左侍郎,大理寺丞,极速赶往福州将余党逆臣一并押运回京中候审。
户部左侍郎领到抄家的旨意,嘴角都快裂到耳朵根处,半点不介意年节假期执公务,开春抄家甚好,户部正好空虚着呢。
再从军政使调拔人员前往夷洲镇压当地流民,从翰林院将与李怀江同期的状元郎小白花调往夷洲担任夷洲知州要职,今年从北方调拔回京的好几名官员也正愁没地方安置呢,一并发往当地。
自然,调到新属地的官员无一例外,皆是皇上攥于手中把玩的小白花,以免朝中权臣从夷洲上头打主意的。
魏、唐二人这一战,创下的功劳之最,便连致仕的魏阁老都心感甚慰,皇上果然没看错人,同时也庆幸自己给孙儿拉拢了个好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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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魏、唐两人将闵卓押回福州地牢的那日,李怀江顺藤摸瓜揪出了曹、陈两人与闵卓之间的关联勾当,这下曹、陈二人之罪不可谓不大,连董家也牵扯进了其中。
多年来,闵斯余党多次联络高唯暗下勾结,意图侵没福州当地,倘若高唯这次夺爵事成,福州很快便被余党侵食。
高唯的事,高堪早在次日便已命人快马将折子递回盛京城,得知此事的高帝雷庭震怒。
高唯谋逆夺爵,董氏弑夫,一桩桩一件件皆是触到皇家的逆鳞,那些与董氏母子亲近的族亲无一幸免,都将承受来至皇家的报复,包括今年考中皇榜同进士的董轩,也被从翰林院除名下狱。
被从夷洲押回福洲大狱的除了闵卓,还有一位是李怀江夫妻俩的熟人——潘明珠。
李婉得知此事时,虽有意外,却没有多震惊的。
潘明珠心气高傲,即便老子死了,拥有上一世记忆的她,又如何甘愿做一个碌碌无为的平头女子。
想来,潘明珠没少利用上一世的记忆助闵斯余党做事,不然,怎会被闵卓收为义女,时常跟随左右出谋划策。
潘明珠不能再留,这样的人若被押回盛京,还不知会引起什么风浪,她拥有两世记忆这件事,对于皇家来并不是坏事,难免皇上会因此将她留为己用。
于是,在京中使节抵达福州的前一日,李婉特意走了趟女狱。
被锁在木架上的潘明珠头发散乱,仅着中衣,严寒的气候冻得她嘴唇发紫,其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犹为醒目。
潘明珠似乎一点都不意外见到李婉,李怀江调度到福州的消息传入她耳中时,她便知道自己与故人终会相见,只是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见面。
从前,她有许多事情想不通,明明以自己重生的记忆,应是事事顺遂,可自从她随着记忆找到老李家那刻起,所有的事情都发生了转变。
自父亲离世后,她渐渐想通了,为何事情有所改变,老李家的境遇都是因为李家大房夫妻二人才生起的转变。
上一世明明早死的大房没有死,还考中科举当了官,做起买卖赚大钱。
狱差将潘明珠的牢房门打开,恭敬道“夫人,您当心的。”
李婉点头,微微一笑道“有劳小哥了,本夫人需要与这名犯人单独说两句。”
“不妨事,小的只是担心夫人曲尊到此腌臜之地,当心弄脏了夫人的鞋底子。”
李婉敛眸一笑,示意孙娘。
孙娘从袖子里掏出一只荷包,递到狱差手里,“这是夫人赏你们吃酒的,晚些的再过来。”
“是,小的谢夫人赏。”狱差捏着荷包,高兴不迭地退了出去。
潘明珠睨着来人,若不是自己被锁在架子上,她定会拼尽全力撕了李氏。
都是这个女人,是她阻止老爷与自己相见,是她改变了一切。
她该死!
李婉撩起眼皮,睥睨困在架子上的女子“怎么,你不甘心?”
潘明珠嘴里一颗牙齿都没有,气极抿唇如同老妪般干瘪,脸上唯一能入眼的秀气眉头略动,心念微转瞪大了双眼。
“你……难道你也是……”声音含糊,如同口中灌风。
李婉嗤笑,打断她的话“我不是,即便我是,你又能奈我何?你错就错在,觊觎你不该觊觎的东西。”
“不,你胡说,如果不是你们这对早就该死的夫妻,我何能落到此地步。”
李婉闻言,冷冷一笑,慢悠悠地踱步于她跟前。
“你们潘家啊,坏就坏在自以为是,今日我来见你,便是亲手了结你与老四的孽债。”
潘明珠瞳孔猛的一缩,忧怨的脸庞突然泛起了笑来,张开的嘴如同黑洞,笑声森冷可怖。
孙娘背身候在牢房门外,听着里头传出的笑声,眉头不由皱了皱。
若不是对方被锁困于架子上,孙娘担心那疯女人伤着了夫人。
“哈哈哈~~~,你还说你不是。”
李婉耸肩一笑“你以为,靠着前朝余党,便能过上安生舒服的日子,你是小瞧了大盛,还是高看了你自己?”
潘明珠再次用怨毒的目光瞪着李婉,“李氏,你别以为你们夫妻俩能嚣张几时,待我被押回京中,有的是机会扭转这一切。”
只要她见着京中的人,以她的记忆,定能想到法子自救。
李婉早看穿了她的心思,无奈嗤笑;忽然,从袖子里掉出一把短匕,只一抬手。
喷涌而出的血注子溅上了牢房的柱子,双手双脚被困住的潘明珠痛苦抽搐,无力地感受脖子淌出的鲜血。
“你……你……”
李婉敛眸淡漠地睨着她,望着她无助惊恐等待死神的召唤,满意地勾起嘴角。
“贱人,死于话多。”
直到亲眼见证潘明珠断气,其身上的中衣被鲜血染红,闻着那股子犯呕的腥臭味,李婉抽出帕子嫌弃地拭去匕首上的血渍。
接着,将帕子随手丢弃在牢房的地上,逍洒转身出了牢门。
孙娘这才回头看了眼里头无了生息的女子,紧随李婉的脚步离开。
“等会子多给小兄弟们两个荷包,让他们好生拾掇了,对了,最好是烧了。”
即便是把潘明珠挫骨扬灰,也弥补不了上一世潘家对老李家所犯下的罪孽。
“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