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归北接过信纸,顿了一下之后连忙看向前方的元雄,追过去“北漠候!你可否说清楚?就如此,让归北回长安之后如何向王上交代呀?”
“这里的战况你也了解了,留在这里横竖都是死,现在能做的就是减少损失,从雁塔南门走出去不到十里,会有一条被树林遮盖的小河,沿着河流一直走,就可以走出曹士徳的包围,趁曹士徳还没有赶过来,带上你的人马回长安吧!晚了可就走不掉了,王上还需要你!”元雄一脸释然,好像没有一点压力的样子。
陈归北更加不明白元雄的意思,信封他收到了铠甲内侧,看着雁塔城墙上各处的损坏,陈归北说“北漠候,我是王上派来助你平叛的,要是此刻走了,岂不是成了不忠不义之人!”陈归北将北渊虹双手提起,要还给元雄。
元雄摇摇头,将北渊虹推了回去“战局已定,北境已经不再有北漠候了!这份荣誉我元雄受之有愧,希望陈将军能理解我的想法。”
“王上现在正在变革,需要像你这样的力量,很可惜,我元雄能力有限,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元雄老旧的脸庞上稍稍抬了抬嘴。
“说白了,就是没必要所有人都死在一起,王上需要忠于他的士卒,他们可以帮助王上发挥更大的作用!!”元雄回望长安的方向,那里曾是他的故乡!
陈归北沉默,他明白了元雄的意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难受。
“那北漠候往下是如何打算的?这进退两难的必死之局!”陈归北将北渊虹握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元雄。
元雄看陈归北一本正经,大手挥过去搭着陈归北的肩膀,帮他活络活络起来,笑着说“这么正式干嘛?”说完笑容消失,抬头看向夜空,一颗星闪烁起来“人总会死的!”语气并没有很豪迈,简简单单的舒了一口气轻吐出来。
越是这般,陈归北越难受,他来北境的时候,刘苍就和陈归北说过,可以完全相信北漠候,之前刘苍在外面历练之时遇到的就是元雄,刘苍深知元雄的为人,誓死忠于大汉,只可惜时运不济……
“快去准备吧,天亮就出发!”元雄用力拍了拍陈归北的背,大笑着让他去准备。
“北漠候是怎么打算的?可否与我说说?”陈归北受力往前走了几步,还是停了下来转身问起。
元雄仍旧是挥了挥手,没有作答。
陈归北虽然眉头放不下,但也没有再多问了。
片刻之后,元雄还是站在城墙之上,望着寂静的黑夜,静默的看着,城门底下士兵们还在收拾,匈奴人的进攻很强势,城门底下的尸体,各类工具杂乱无序,元雄看着,眼里很不忍心。
雯绯守在元宇华身旁,借着微弱的烛火看着元宇华忽隐忽现的脸庞,因为长时间战斗元宇华的头发十分杂乱,雯绯打湿毛巾替他擦拭,整理,慢慢的,细心的。
雯绯这些日子其实也听说了元宇华那场神奇的战斗,以寡敌众大破格布的大军,其实对于格布的实力雯绯是很清楚的,格布的强悍在幡泰王朝内部也少有人可以和他比肩,只是现在元宇华大破格布,这让雯绯对于元宇华更加在意了。
随着第二日清晨的来临,陈归北辞别元雄,带着北渊虹和自己剩下的部队离开了雁塔,可在离开不久之后,元雄还派了人马过了,运送的竟然是粮草!
陈归北发现事情不对劲,他出发之前是确认过的,雁塔城内的粮草本身就不足,自己离开的时候刻意没拿多少,想要留着给元雄,毕竟元雄还要坚持守城,没了粮草就更别提什么希望了!
眼下元雄还派人将粮草送了出来,陈归北打量了粮车,反复确认之后,没有错的,元雄是将全部粮草的三分之二拿了出来,可是这般作为让陈归北疑惑不解“明明留守雁塔的士兵远多于我,粮草原本就供应不上,按正常规格来说三天都难以支撑,北漠候这个时候还把粮草送了出来,到底是准备做什么?”
“你们快些将粮草原路送回!告诉北漠候,这粮草我们收不得!”陈归北急忙摇头,下令让送粮车的士兵原路返回,元雄已经让陈归北撤军回长安,保存刘苍的实力,但是现在送粮草过来,陈归北是真的不理解。
陈归北下令以后,那些士兵却是纹丝不动,陈归北不解“你们愣着干什么?快送回去啊!!”
“陈将军!这是元帅的命令,派我们把剩余的粮草都送过来给你们,而且这时候再送回去也来不及了,我们出发来寻你们的时候,元帅已经率军出城去了猫镇!此时粮草送回去,元帅也接收不到!”一名士兵回复陈归北的话,表示出大家为什么不动的原因!
陈归北有些没听明白,走上前去询问那名士兵“你说北漠候率军去猫镇?雁塔怎么办?”
“元帅在陈将军走后,就下令全军饱腹,只留下我们这一队人马运送粮草来寻你们,其他兄弟都跟着元帅去了猫镇!匈奴人进攻雁塔,猫镇是必经之地,所以元帅率军前进,舍弃了粮草!”那名士兵如实回答,只是脸上多了几份不甘心的模样。
“你这是什么表情?”陈归北发现了那些士兵的异样,询问起来“元帅带兄弟们是去打匈奴人的!唯独留下我们运送粮草!我不甘心,恨自己不能和大家一起杀匈奴人!护卫我大汉边境!”那名士兵狠狠的一拳打在了粮袋上!周围的同行士兵也一样低头轻叹起来。
“你们的年纪应该还不过十八岁吧?”陈归北听完士兵所说,先是思量了一番,然后又扫视了这些运送粮草的士兵们一眼,才问道。
士兵们纷纷点头“元帅说让我们听命令,运送这批粮草随陈将军去长安!陈将军,您看这粮草已经运到了,要不就您自己带回长安吧,我们就先回去了,长安……长安我们就不去了!”说完,那些士兵都离开了粮车,自发的站在一起,看着陈归北。
“哪怕回去是死,你们也要去吗?”陈归北闭上双眼,抬起头说。
“这里是我最初踏足的土地,死亡不过是再融入它的怀里,与诸位兄弟浴血而亡,为大汉护国身死,为王上效命而终!男儿生于天地之间,才无悔!这是宇峰将军捐躯之前的话,我们是守护北境的防卫军,怎么可能逃到长安去活着!!将军!让我们回去吧!!”一名士兵热血涌动,说完就抱拳单膝跪地,请求着陈归北。
陈归北握紧了手中的北渊虹,他明白元雄的意思,于是没有多说,转身就走“随我回长安!老老实实的听命令,这是军令!违者立斩!!”陈归北的头皮都绷出青筋来了,眼里强硬的控制着泪水。
士兵听到这般说辞,默默站起了身“既然陈将军这样说了,那么希望将军不要到王上面前说是元帅治军不严,将军虽然在流岭败了,但他始终是我们战无不胜的元帅!这是我们自己的想法!也不要因此坏了北漠候的盛名!”说完向陈归北行了一礼,随后各自默契的掏出腰间的短刀,沿着脖子轻轻一抹“离开了北境,我们的存在毫无意义!!”纷纷倒地!!
“将军!!他们……”陈归北一旁的士兵连忙喊着陈归北,陈归北意识到不对劲连忙回头,才发现那些士兵都已经倒地,陈归北双眼赤红,连忙下马跑了过去。
看着自刎的那些士兵,陈归北一下子止不住眼泪,这些士兵少说也有几百人,竟然会用如此决绝的方式拒绝离开,陈归北呆站在原地,他看着雁塔的方向,咬着牙恨不得马上跑回去支援元雄,可是他又摸出了怀中的信纸,闭目皱眉,双目流出一行泪来“归北一定完成北漠候的交代!!”
之后将那些士兵都安葬好,已经是正午了,陈归北还是派人回去打探了消息,果然如这些少年士兵所言,元雄已经率军离开了雁塔,因为雁塔此时已经是曹士徳的军队!!周围也并没有发现有最新交战的痕迹。
陈归北无奈只能就此率军撤回长安……
曹士徳站在雁塔之上,在一旁是曹图和李善才,曹士徳看着雁塔前方,指着前面说“李将军,你说北漠候能坚持多久?”
李善才猛的眨了几次眼,陪着笑说“应该坚持不了多久!不过曹将军的将士勇猛无敌,想必可以和匈奴人一较高低!”
“哈哈哈!连你都不相信你的老东家吗?”曹士徳大笑起来“难道你不清楚,我和匈奴人早有联系吗?”曹士徳饶有趣味的说着,双眼斜视着李善才,压低声音。
“曹将军没在北境生活过是不懂百姓们的痛苦,匈奴人长年肆扰边境,杀我汉人,欺我妇童,人人得而诛之!要是曹将军能替北境百姓们守住雁塔,打跑匈奴人,那一定会受到百姓们的爱戴!”李善才走到雁塔城墙边缘,指着之前格布攻城时留下的痕迹说。
“汉人!!哈哈哈,我曹士徳几时不是汉人?那他们是怎么对我的?刘啸欺我,刘苍要杀我,元雄伐我!!我作为汉人不还是被你们针对吗?”曹士徳愤怒起来,抽出腰间的长剑抵在李善才的后颈处。
曹图在一旁看着,没有说话也不想多理会,只是看着前方,心里若有所思。
“曹将军!你此时还有回旋的余地,若是你真的让匈奴人进了雁塔,长驱直入,那么大汉几百年来,你就是第一号卖国之人!如此骂名,你曹家背得起嘛?!!若是此时止损,抗击匈奴人,那么你就是英雄!之前的反叛和叛国相比,孰轻孰重啊!!”李善才没有慌乱,反而是大声喊了出来。
没想到曹士徳忽然大笑“哈哈哈!!!!你觉得我会在乎这些虚妄的名声吗?可笑至极,要是我在意这些所谓的骂名,当初我就不会起兵,更不会和你一起站在这雁塔城上!李将军!大汉已经要完了,好好想想自己的退路吧!!!”曹士徳接着冷哼一声,将剑收回,没有再理会李善才,径直走了。
李善才见此长叹了一口气,很显然曹士徳的想法很难动摇,同时也就意味着元雄交代他的事情,他办不到了。
一旁的曹图看见了李善才愁色,嘴角轻轻一抬,仿佛是在取笑李善才,李善才看见了曹图的笑,没敢正视曹图的脸,眼神多有闪躲,像是丧假之犬一边无力的走开。
李善才很好奇元雄的大军全部不见了,并不知道元雄去了哪里,李善才以为元雄是听了自己的话,找了个地方躲起来,看曹士徳到底是什么态度,想到这里李善才才松了一口气,好在曹士徳除了对匈奴人的态度让李善才忧心,并没有其他的举动。
曹图在城墙上思虑许久,看着老旧的城墙上还沾染着并未干竭的血渍,呆呆的站了许久……
元宇华经过长时间的休息,缓缓才睁开了眼,元宇华的母亲和雯绯都在一旁,老崔见到元宇华醒了,心里也放松了许多。
雯绯带着面纱,但现在已经穿上了汉人的服饰,所以元宇华根本认不出来是谁,自然的无视雯绯,看着自己的母亲,元宇华的心里才算安心,回想之前是元宇成来接应的他,元宇华环视四周,熟悉的院子里并没有看见元宇成,于是发问“大哥二哥呢?”
听到元宇华的询问,元宇华的母亲脸色变得不太好看,默默道出一句“宇峰战死了!”
“啊?!怎么可能?大哥怎么可能会……”元宇华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就激动起来,他用力撑起身子看向自己的母亲,完全顾不上自己身上的刀伤。
之间母亲点点头,元宇华这个人才松了起,浑身无力起来。
“二哥和父帅怎么样?”元宇华的心里十分难受,可是他的眸子混黑深邃起来,脸上僵硬的看不出表情。
“他们出了城,打匈奴人去了……不会回来了……”元宇华母亲难以掩饰泪水。
“你说什么?!!”元宇华缓缓抬头“阿娘……你说不会回来了……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