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兄弟你想在岚清山买地,还想直接买一个山头儿?”
张德厚愣愣地望着周禀军,心说这都奇了怪了,俺们山里人整天想着怎么往城市里跑,你们城里人反倒想着往山里跑?而且还要买个山头儿,这能干嘛用啊,当山大王?
“周兄弟,你要是早两年说那就没有问题,国家有政策,农村的土地山头滩涂都属于集体所有,谁是集体?我这个村支书就是!
别说是一个山头儿,就是多几个我都能给你办齐了,可现在却难办了啊。”
“老张哥,这话怎么说?”
周禀军就奇怪了,现在城里人跑到农村买地的多了,各种投资果园搞副业养殖简直不要太红火,怎么到自己这就难办了?
“嗐!前两年政府开发岚清山,结果搞到一半资金链断了,结果开发工程就闲置下来了。
当时可是连入山的公路都只修了一半,我们这些山民都感觉没希望了。
没想到一位祖籍岚清山的香江商人霍先生来我们这寻祖归宗,发现这里山水灵秀非常值得投资,然后人家就投资了岚清山敬老院。
这事儿周兄弟你知道啊,你当初拉了多少城里的老人来这里啊?”
周禀军点点头:“这事儿我当然知道,可这跟我要买山头有什么关系?”
“周兄弟你忘了?当初岚清山敬老院对外宣传就是说这里有天地灵什么气,能减轻老年病、让入住的老人益寿延年。
你还别说,被敬老院的宣传词这么一提醒啊,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张德厚非常认真地道:“霍先生找来了统计师,这一统计可了不得了,岚清山的九个村子里面都有很多长寿老人,平均寿命据说是达到了八十三岁!
据说比亚洲平均寿命最高的小鬼子国还要高很多呢!
香江来的堪舆先生就说这是因为岚清山有龙脉,是龙脉之气让老人们长寿的。
这可了不得啊,我们几个村子的人碰头一合计,就定下了一个规矩,打这以后岚清山的土地再也不对外出租出售了,这样就可以防止外人带走了岚清山的龙脉之气。
所以打这以后岚清山就没有外人来居住了,唯一例外的就是敬老院的那些老人,他们反正是要终老在这里的,也不怕龙气泄露......”
周州父子都听愣了,还别说,就岚清山这种‘北地南貌’,犹如仙境的景色,要按迷信的说法可不就是有龙脉之气吗?人家为此不肯出售土地也是可以理解的,明知道家里的是聚宝盆傻子才会往外卖呢。
“不过啊,凡事都是有个例外的......”
张德厚毕竟是个厚道人,看见周禀军一脸失望的样子,感觉自己愧对了救命恩人。当初老妻在山路上突然发了心脏病,要不是开车路过的周禀军伸出援手,他现在早就成老鳏夫了。
“周兄弟,我只对你说啊,要想买地也成,那除非是岚清山的九个村子都能同意了...也就是说啊,哪怕是我们村的土地,也得另外八个村子的人同意了,我才能卖给你。”
周禀军听得一皱眉,心说这也太麻烦了,山里人有多迷信他是知道的,他对张德厚有恩,别的村子可不欠他的,那这么容易就能同意自己买地啊?
算了,不行就放弃岚清山,回头自己再踅摸个新地方得了。
只听张德厚又道:“周兄弟你要是真是铁了心想在这里买地,老哥哥我就慢慢替你想办法,不过现在可不是时候。
这不是秋收了吗?按照岚清山的规矩,每年秋收后都要举办一场‘千人面宴’,各个村子德高望重的老人都要参加。
这个面宴可不简单,不光是为了庆祝丰收,也是各个村子暗中较劲的时候......”
周州不禁失笑:“张大爷,该不会是各个村子比着拉面吧?”
“那不是那不是,面宴图的是个好兆头,面代表的是长寿,所以在做面的时候是绝对不能掺杂比斗的,那得多不吉利?”
张德厚摇头道:“面宴上各村请的白案师傅都会齐心协力,让大家吃好喝好,求一个来年大丰收的好兆头,同时也是希望各村的老人都能长命百岁,健健康康的。
较劲是在面宴结束后的事情,有实力的村子会请来城里的大厨师,相互斗菜,这可决定了来年公田的分配啊。
对了,你们城里人还不清楚,在岚清山各村都有各村的土地,可是也有一些不属于各村的‘公田’;这些田地谁分得多,谁分的少,那就全看斗菜的结果了,为了公平,我们还会请来专业的评委,
其实啊,每年有实力斗菜的也就是我们村和剑泉湖南岸的‘八里楼子村’,据说今年他们可从城里请了大厨来,我们这边......”
周禀军听得津津有味,怪有意思的,还斗菜?忽然张德厚不说了,忍不住追问道:“咱们村是不是也请了大厨啊?”
张德厚无奈道:“请倒是请了,而且我们村请的还是彭城‘孔府宴’的主厨孔方呢,可谁能想到后天就要开面宴了,他却忽然说不来了,就因为八里楼子村给他开出了更高的价格!
现在可倒好,我们村就剩下一位孙厨子了,他倒是本村的人,不会临时给我撂挑子。”
周州奇道:“既然有厨师张大爷您还愁什么啊?是这位孙师傅手艺不好?他是哪个菜系的?”
张德厚摇头道:“还菜系?他就没有菜系,他就是个烧大席的......”
“烧大席的?”
周州也是暗暗摇头,
倒不是瞧不上烧大席的师傅,农村红白喜事可离不开这些人,他们的手艺自有独到之处;可农村大席多半讲究的是重油重盐,量大管饱,说白了烧的就是大锅菜,真要拿到台面上去比肯定是不够看的。
更别说对面八里楼子村请的还是大城市的名厨,甚至把孔府宴的主厨也挖过去了。
孔府菜可是鲁菜中的大系,讲究一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是最考较厨师功夫的。
这位烧大席出身的孙师傅对上孔府菜的主厨和那些大城市来的名厨,结果不用猜都能知道。
“娘的!怪不得那孔府宴的主厨叫孔方呢!果然就认钱!”
张德厚狠狠骂了一句,摇头道:“事到如今再找厨师也来不及了,岚清村也只能指望孙师傅了,哎......”
周禀军笑道:“这位孙师傅可以啊,知道自己要对上‘孔府宴’的主厨,居然没有退缩,也算了不起了。”
“那还不是重赏之下必有那个什么勇者啊?
孙厨子是本村的人,父亲兄弟都死了,家里的宅基份额就都落在了他一个人头上,要是换算成面积,那都快够一个山头儿了!
可是他一个人要这么多宅基地做什么?所以就想着能卖出去。
两年前咱这地方兔子来了都不拉屎,谁肯买啊?如今倒是有不少人想买,可又不许卖了。
他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能赢了面宴斗菜,按岚清山的规矩,他就算是对一村有功的大功臣,他要卖宅基地别说咱村的不会阻止,就是别的村子也没话可说。”
“原来是这样啊?”
周禀军笑道:“老哥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期望孙师傅能赢了......”
“老弟,我看你还是别指望了。孔方那可是特一级厨师,据说还是什么孔府宴的传承人,更何况对面还有别的厨师…
孙厨子就一烧大席的,他拿什么跟人家斗啊?”
张德厚越说越是失望,连连摇头不止。
“张大爷,我倒是有一个不情之请,能让我见见这位孙师傅吗?”
周州笑道:“也没别的,我在火车上也做过几天厨师,就想着跟孙师傅交流一下,或许能对他有所帮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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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师傅也已经接到了张德厚的通知,知道岚清村倚为长城的孔大厨临时变卦不来了,本来是准备当二厨的他就得临危受命披挂上阵对垒孔方领衔的那些个大厨。
这对于一个烧了半辈子大席的小厨师来说,是幸福、也是巨大的压力。
“孙师傅,这位是周州,我恩人兄弟的儿子。
他是在火车上做过厨师的,你俩交流看看,能不能想出对付八里楼子村的办法来?”
张德厚其实也没抱什么希望,看周州嘴上没毛儿的样子,感觉心里特没底,不过是看在周禀军的面子上才会带着周州爷俩过来走一趟。
反正是死马当成活马医,有枣儿没枣儿的打一杆呗。
不愧是烧了一辈子大席的,孙师傅家的厨房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周州简单看了看,有水台有砧板,蒸煮烧炒的家伙什儿一应俱全。
周州笑道:“莪是周州,孙师傅你好。”
“你是在火车上做厨师的?”
孙师傅在乡下烧了半辈子大席,估计也没有上网的习惯,可不知道眼前这位就是最近炙手可热的‘网红大厨’,
看看周州年轻的样子,忍不住摇头道:“谢谢你的好意了,不过还是算了,小老弟你还是省省力气吧,对面可是名震鲁省苏北的孔大厨......”
周禀军皱了皱眉,这孙厨子明显是不信任儿子啊?不过也难怪,儿子也确实太年轻了,做厨师能做出成绩的,哪一个不得是三十岁以上?四十岁才到黄金巅峰期,像儿子这年龄多半还没出徒呢。
周州笑了笑,没接孙师傅的话,走到灶台前看了看道:“孙师傅这的黄瓜可真是够新鲜的,看着就让人流口水啊。
也是巧了,今天在张大爷家吃的菜有点太油腻,就想吃口清淡些的......
孙师傅你看,能请我吃道炒黄瓜吗?就清炒黄瓜。
“成啊,来的都是客,这可是咱乡下的规矩,小兄弟你稍等啊。”
孙师傅挽起袖子就要开炒。
“慢着......”
周易笑道:“我还有个要求,清炒黄瓜只能用油,不可以用鸡精味精,高汤,甚至连盐都不可以用。”
“啥?”
孙师傅愕然:“小老弟,是你说错了还是我听错了?
清炒黄瓜只用油,那能好吃吗?”
心说俺烧了半辈子大席,就知道料得够重、味道要足,你这可把俺给整不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