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赵谦平静声问:“你何时对我下的毒,又是如何下的毒?”
关新妍目光朝壁室牢门上方看去。
赵谦循着关新妍的目光看去,即刻找到答案。
牢门上方沿边框洒了一排药粉,任谁推开牢门走进来,头顶都会沾上自上方溅落的药粉。
原来她早有准备,赵谦一边思忖着一边重又坐回草堆上,目光打量着壁室每个角落。
“王爷好久没进囚徒的壁室了吧?”关新妍忽然说。
赵谦的目光转到关新妍脸上。
关新妍随手抓起一把手,呈递到赵谦眼前,说道:“有没有兴趣数数上面有多少虫子?”
赵谦立即弹起身,一脸不可思议看着关新妍。
关新妍轻笑一声,“王爷是害怕虫子,还是怕我?
这一把草堆里有十几种昆虫,有螟虫、体虱、人蚤、红头丽蝇、突灶螽、麻皮蝽,还有各种蟑、蛾、蚁。
其中最有意思的是红头丽蝇,它们比其它蝇类耐寒,且总是比其它蝇类先一步到达尸体,人们可以根据它到达尸体时间来推断死亡时间。
昆虫为了生存尚如此费尽心力,何况人。小人物被逼急了,也能暴发大能量。
王爷何等尊贵,千万不要栽在小人物手里。”
赵谦忽然爆发出朗笑声,声似音箱里传出的富有节奏的共鸣。
关新妍默然将手中的草放回原处,虽然对这些昆虫并不反感,但并不代表愿意与它们同榻而眠。鬼知道,为了不让这些昆虫将自己当成美食,全身上下抹了不知多少蛇胆苦参液。
眼前忽然出现一张清晰放大的脸,“若是早遇见你,我的人生或许是别样的境况。”
关新妍一怔,随即接口道:“对,早遇见我,早被吓破了胆,成不了大事,祸害不了那么多人。”
赵谦摇摇头,往后退开一米,于关新妍对面坐下,平静道:
“我已详细了解了你助那两名囚徒逃脱的全部过程,你劫走了两名囚徒,却坑了季太医。”
“季太医不会有事,”关新妍淡然道:“因为他常年喝蚁酒、注蛇毒,已将自己养成了药人,你这监牢里潜伏着各种蛇,不时有人被蛇咬伤,而季太医的血可以解蛇毒,他若出事,你会非常非常的遗憾。”
赵谦皱眉道:“你是要逼我对你苑里的那些丫头们动手吗?”
“没必要,我若是现在就死了,你便没有理由为难她们了。”
赵谦努力让自己平静,忽转移话题,“那两名奸细,你打算采取什么措施让他们招供?”
“那名少年奸细,不必审问了,若我猜得没错,他抗不了几日,只要关注他死后,谁对他做了什么即可找到追查的线索。”
“为什么?”
“他若是被人以金钱收买或以亲人的安危相要挟的话,当初,他被抓到之时咬舌自尽便是完成任务,获得解脱。
他忍受着身体的痛楚,苦苦撑到现在,全凭着一股信念。我猜想,他在等,等大寒至冷,冰雪铺路之时,有人来引他的魂魄回乡。”
看着赵谦不解的神色,关新妍解释道:
“听说南蛮之地有个部落遗有祖训,世代人不许自尽,其族人死后必须葬在指定的地方,若肉身不能去,可托人将灵魂引去。谁若不遵此族训,死后会不得安宁,来世还得受苦。
我曾观那名少年足大,腿上肌肉结实,头皮中间有道深色发迹线,证明他曾常年跣足披发,且脸上留有隐约可见的符记,这些特征均符合南蛮人特性。
这些虽只是我的个人猜测,但值得去验证一番。
待少年死后,王爷故意放出风声,引人接近他,伺机而动。
至于那名女奸细,我想,我亲自去问询比较好。”
赵谦果断道:“今晚亥时,我会带你去见她。”
说完这句话,赵谦竦然起身,长腿迈向牢门,及至牢门口时,忽然停步转回身,看着关新妍问道:
“你给夫人配制的催情药,为何尽是补药?”
关新妍一愣,暗想,夫人果然降不住他,轻易就将自己抖搂出来,幸好当初没有完全按夫人的意思去做。
“那种事,最好是两情相悦,如此,得来的宝宝才健康且幸福,单方面求取得来的结果总不免有缺憾。
我见王爷脸皮太过莹白娇嫩,是脾胃失和且缺乏雄激素;性情暴燥易怒,是心经不畅,肝肾排毒功能减退;身体易疲惫,原因不是如夫人所说的纵欲过度,而是因为日夜操劳,忧思烦闷,积郁难解,阴阳失调。
所以,我专为王爷定身调配了那调和补缺、通经活血、强筋健体、滋阴壮阳之药。想来,日后,王爷身心健康,看夫人自是百般顺眼。那子嗣之事,自是水到渠成。”
赵谦分明听得出她在骂自己身心皆残,当下寒眸一闪,一脸高深莫测道:
“既然你如此有心,过一段时日,本王的身心便交给你好好滋养。”
关新妍不自觉全身一阵战栗。
赵谦见此情状,嘴角浮出一丝笑意,原本只是随口一说,但观察到关新妍的反应,立时决定要付诸实践。被这个女人侍候,想想那画面便觉十分有趣。
赵谦走后,关新妍深深叹口气,全身放轻松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
身心一放松,浑身上下那阵阵灼痛瘙痒之感便凸显出来。掀开衣袖,发现手臂上某些地方已开始起水泡了。
关新妍盯着那颗颗绿豆大的水泡,暗忖,王爷此刻一定是去寻找解药去了,不过,他一定会空手而返。
那药粉里下了三种药,一种是传染病菌,这监牢里,疮、癣、疣等传染病菌信手沾来。
一种是易致皮肤过敏的药物。
还有一种是导致心跳加快,分泌腺加速分泌,眼压增高的刺激神经药物。
这三种药物都不是毒药,单独使用的话,很容易教经验老到的医官识破。
但合在一起使用,导致症状复杂,会教医官难以理出头绪,就如同面对调色板上一坨混色液,除了亲手调配之人,其它人很难准确说出这坨混色液到底是由什么物事构成或是由几种物事合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