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怕不愉快的争执影响了用餐心情一般,扶云、赤焰他们离开之后,一大波客人齐齐涌入调鼎坊。白裔忙着传菜、送菜,一时间再顾不上和阿婉的神魂说话。
阿婉待在白裔仙魄里边觉得无聊,索性遥遥的感应起厨房里的本体,看看北边大堂里可有什么趣事发生。
就在她和本体遥感之时,北边大堂这边也开始上人。
最先进门的是两位男子。为首的男子清秀文弱、目光澄澈,明明一身华服却硬穿出几分出尘谪仙的气质来,而他身后的男子虽和他年纪相仿,举止多了谨慎和谦卑。大春儿猜测:为首的男子应该是位家底颇厚的世家公子,他身后跟着的应该是他的仆从。
果然,后进来的仆从才进得调鼎坊里,就依着本份和习惯,仔仔细细的把大堂上下打量个遍,还迅速选出了自以为“最佳”的观景、用餐位置。“公子,坐这里!坐这里!”他快走一步,一手把住娇妹她们斜对面的桌子,一手去扯为首男子的衣袖。
男子顺着仆从拉扯的衣袖就势看向座位,那桌子一边临墙,一边对着大堂门口,看着的确还不错。“好,就依你要求,坐这里啦!”男子撩起衣襟优雅靠墙而坐,正对上斜对面娇妹和姐姐好奇探寻的目光。男子出于礼貌,含笑朝娇妹她们点头示意,而后才收回目光看向门口。
“两位客官想用些什么?”大春儿把菜单递给男子道。
“你们这里有没有凤凰胎?”男子以扇柄挡住大春儿递来的菜单,随口问道。
“这个……”大春儿一时有些为难。他在后厨的多宝格里什么灵兽没有见过,就是龙肝凤胆也不觉得稀罕,只是这位男子既是凡人的身份,依着白裔分开南北大堂的初衷,就只能吃凡人的菜肴。他不明白:这男子怎么就无端惦记起凤凰胎来?
这么想着,大春儿情不自禁的便把头扭向厨房的窗口。他想看看阿婉是什么态度,要不要把这个不按菜谱点菜的男子敢走。
“我们这里有!”阿婉隔着珊瑚珠帘大声道。“我们这里不仅有凤凰胎,还有白龙臛、仙人脔、小天酥、雪婴儿……客官可是要全点了吗?”
男子被阿婉的突然发声惊着,他循声望向厨房的珊瑚珠帘,隐约可见一个少女的轮廓。
娇妹和姐姐也没料到厨房里,为她们做出如此神奇美味食物的,竟然是一位小厨娘。尤其是娇妹,在听到阿婉的第一句话时就神魂俱荡。她和姐姐咬耳朵道:“姐,你听这个声音熟悉不熟悉?好奇怪,我怎么觉得这声音我认识?”
“没听过!”姐姐拍着圆滚滚的肚子,满足而干脆的回答过娇妹的话,又催促她把剩下的最后一块饼吃掉。
再说男子这边,他从看见娇妹的刹那,就被她身上的脱俗气质所吸引。黑夜里,一爿小小的食肆,总共就四个客人和一位小二,这种冷清的氛围之下,叫他产生一种冲动,想以自己为引,牢牢锁住娇妹的目光。他本来是想用几道菜名独特的菜肴,衬托自己的阳春白雪,哪料厨房里的小丫头竟敢大言不惭的称这些菜肴全部会做,还问他是否全点了。
男子怀疑之余,多少有些赌气:“全点就全点了!”
大春儿听了阿婉和男子的对话,隐隐有些担忧。他不由走到厨房窗口给阿婉使眼色,不叫她恣意妄为。
阿婉不以为意,笑嘻嘻的指指自己,又指指那男子。大春儿猛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这是分了神魂到男子魂魄里去看菜谱啦?!难怪她这么胸有成竹!
大春儿放下心来又转回到娇妹桌上,还给她们殷勤倒上消食的楂术茶。因为阿婉交代了:两个穷苦女子,黑天半夜也无处可去,就叫她们待到调鼎坊打烊为止。
茶才倒上,大春儿的心就沉了下去,因为借着坊内的余光,他看到又有七八位男子结伴过桥,正朝着北边大堂而来。阿婉练习御心惑术时,每夜调鼎坊里能来一两位凡人食客都算多的了,今儿个阿婉第一天掌勺,居然来了这么多客人。这摆明了是老天都在为难阿婉啊!他不仅为阿婉捏一把汗。
……
阿婉正手脚麻利的杀河豚取鱼白,摧沙汆河蚌和螺蛳,忙得不易乐乎,突然听到大春儿略带歉意的声音:“来新客了!客人点了烤全羊、烧花鸭、红烧鱼还有油焖虾。”
阿婉听了大春儿的话,下意识的回头想寻求陶歆的帮助,但她一看陶歆的忙碌程度比她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又自觉的把嘴闭上。
怎么办?这么多菜,光食材准备都需要很长时间,一一烹制出来,就是她有这个时间,客人也没有这个耐性等待呀!窘迫的现实逼迫着阿婉迅速做出决断,她决定把所有食材统筹一次性备齐,而后拣着简单易做的菜肴先做出来往桌上上,至少先把客人稳住。
两柱香的功夫,大春儿把凤凰胎、白龙臛两道菜分别端到了两桌上。原来白龙臛就是鳜鱼,而凤凰胎就是用鱼白夹杂各种河鲜蒸出的鸡蛋羹,鳜鱼细嫩、鸡蛋滑鲜,都是省火易熟的食材,再加上它们又都是用蒸的,所以只两个笼屉叠加即可。
有这两道菜上桌之后,阿婉明显松一口气。她顾不上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又开始如法炮制其它菜肴;用雪婴儿和油焖虾一起煎炸;把烧花鸭和红烧鱼齐头并进烧制。剩下的仙人脔、烤全羊、还有小天酥相对耗时较长,她也排出个先后次序。
因为仙人脔即鲜奶炖鸡块,而小天酥则是鸡肉、鹿肉碎末粥,两者都需要小火慢炖,所以阿婉早早把拾掇好的鸡,连带鲜奶、佐料放入砂锅火上,又把粥放置另一灶上熬着,之后才开始专心致志的烤全羊。
等到所有的菜都做好,阿婉就像是被从水里打捞上来的一样,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浸透了。虽然精神和体力都已透支,但她的心情却无比的放松。她觉得她实现了人生的超越,凭一己之力完成了这辈子最了不起、最有成就感的大事!有了艰难开局的勉强应对,后边她的掌勺活计再难,她觉得也没什么可怕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