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阿婉咬牙跳入井中,许久才落到井底的水里。狭窄逼仄的井底仅容一人,使她连转圜、起身都觉得困难。她胡乱蹬着两条腿想要挂住井壁,接连几次都惨遭失败。没有办法,她索性睁大眼睛往着水底更深处潜伏,想借助水的浮力翻个跟头,把头脚调过来。
不过半人多高的井水,却越往下越清澈,在一块井砖之下甚至还有亮光和人声传来。阿婉用力的扒开井砖,这才惊讶的发觉:在井底旁边还别有洞天。
此刻的阿婉,置身在一爿小小的院落里。院子里,除了她,还有一位女子。阿婉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却能清晰的闻到那女子身上的淡淡茉莉香。
女子看不见阿婉,专心致志的蹲在院落一角,玩着一朵含苞未放的小花,不时还拿起手里的苹果咬一口。没多久,那女子倦了,她慵懒的朝灶间望去,连声催问:“甯哥哥!饭做好了没呀?要不我不吃了,你陪我玩好不好?”
女子的声音叫阿婉身躯一震,这声音怎么和她在长洲时,听到的“洛哥哥”那么相似?
“好啦,饭菜都已经好了!等着我盛好了,就过来陪你!”一位蓝灰葛布长袍的男子从灶间探出半个身子。那明亮的眼眸、含笑的唇无一不叫阿婉觉得亲近。这居然是那个无名氏原来的样子?
原来他在早些时候是能看见、会说话的!原来他之前的头发是乌黑的、皮肤是浅牙白色!原来他曾经会做饭,相貌还挺干净、好看的!阿婉心里一阵阵惊叹。
她面上不动声色,安静的站在一边看他们吃饭,耐心的听他们说每一句闲言碎语,但却不能从中猜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眼看着他们吃完了饭,男子又收拾了碗筷回到灶间,阿婉跟随的目光瞥见院落里唯一的两间矮房,才有了主意——进去看看,不就一切都清楚了?!
她抬脚朝着房间里走,可是脚才迈过门坎,她就又重新回到了男子记忆海的荒芜处。
该死!这是怎么个情况?阿婉烦躁的朝空气挥舞拳头。但更糟糕的还在后头,她很快发觉,在这片地方无论她怎么转,也再也找不见那个树洞、深井和院落……
兜兜转转,再无所获。阿婉终于决定抽身离开。
“怎么样?”阿婉的神魂才回到自己本体,就听到陶歆和白裔异口同声的问她。
“我怀疑他认识我娘!”阿婉一句话定下基调,之后才说起她在男子记忆海里的所见。
“仅凭个茉莉香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吧!万一那女子喜欢擦脂抹粉呢!”陶歆抱臂撇嘴,依旧不甘心的模样。
“那茉莉香和我身上的一模一样。”阿婉非常确定的说,“而且,她说话的声音也和我在长洲亲耳听见的、娘亲的声音很是相像。”
“所以勒,那个女子就是你娘?”陶歆不以为然。
“很大的可能,不过没看见她的脸,我也不能十分确定。”阿婉尽量说的谨慎。
“不能十分确定?你的表现分明就是离‘十分’不远的模样!就算那女子真是你娘,又和这男子有什么关系?他对你、对你的娘的表现,充其量不过是种单相思——你又想把他怎么样呢?”陶歆耐心消耗殆尽,直接问出他此刻最关心的问题。因为先入为主的印象,他实在是对这只白毛没什么好感。
“掌柜的……”阿婉又不是傻子,如何看不出陶歆对这位甯叔?甯伯的不满。所以她干脆不再和陶歆纠缠,而事转脸软语央求白裔:“我们把他留下好不好?你看他不用吃、不用穿的,又不碍客人眼……他身上还有好多谜题没解呢……你知道我此生最大的愿望还是找到我娘啊!”
“这个恐怕我说了也不算。”白裔犯愁的捏捏额角,“方丈山可是座仙山,寻常阴寒之身是进不得这里的。你若强行把他留在这里,过不了几天,他就魂飞魄散了。”
“那怎么办?”阿婉心里一惊,没料到留下甯伯会有这么多的障碍。
陶歆在听到阿婉说自己的心愿时,就心里一阵愧疚;此刻见她像棵霜打的茄子——蔫了,他心里越发不好受。“喂!到底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有就赶紧的说,绕什么弯子?!”他终于还是帮阿婉说话。
不绕弯子,待会子你同我置气可怎么办!白裔这么想着,对陶歆的话也不生气:“办法当然有了,不过比较麻烦!”
“快说!”陶歆圆眼一瞪,嫌白裔啰嗦。
“自古万事万物都讲究个阴阳调和,唯有如此,事物才能长存、平衡和发展,生魂当然亦不例外。这男子此刻只剩魂魄,本就属阴,再加上他长年累月待在酆都城里,体质更是阴寒无比。所以,他要想达到天道要求的阴阳平衡,就需要一副极阳的身子来匹配。”白裔不急不忙的说道。
“那样极阳的身子哪里找?”阿婉迫不及待的问道。
“南俱卢的赤焰猊?”陶歆一听白裔说极阳之体,第一时间想到了那只满身红毛、性子暴躁,但肉质极美的凶兽。
“非也非也,”白裔微笑摇头,本想再继续显摆装逼,却被陶歆迎面丢来的眼刀击中,他连忙“夹紧尾巴做人”,直接转入正题:“魔界的凶兽多是仙界灵兽被贬,虽然残留着至阳仙气,但个个性子暴烈不易驾驭,并非最佳之选。倒是莫罗洲的三三复瓣桃,秉纯阳之气而生,又为草木弱质,移花接木、转魂融体最为适宜。”
“草木弱质?”阿婉无法想象一个人的生魂嫁接到一棵桃树上:“那就意味着不能说、不能动喽?”
“不然呢,你还想叫他时时刻刻扑着你?!”陶歆又丢阿婉一个白眼,他对这个选择倒是极为满意。
“嗯,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看着他的生魂消散!”白裔说的一脸认真严肃。
“呼噜!”甯伯哼唧一声,不知在表达着什么情绪。
“木质就木质吧,总好过魂飞魄散不是!”阿婉拍拍甯伯的肩无力的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