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万佛宗会,整个西贺洲的天空像下雪一般,不停的有香花坠落;而地面之上,更有金莲如泉汩汩而现,映照着十方界内无处不是宝光熠熠。
难怪连神仙都削尖了脑袋想要获得万佛宗会的请帖呢,单为看看这别处见不到的奇景,也是值得的。阿婉跟在宦璃身后,一路胡思乱想着行至一处空旷的场地。
宦璃招呼着一个小沙弥过去给阿婉引路,自己则随迎面而来的真武大帝、南极长生大帝等神仙,在法坛的后边找了处空闲地方,盘腿安坐下来。
阿婉被带至场地外围一处高地,站在这里依然可以清楚的看见宗会盛景、可以听到法坛纶音。因为宦璃告诉她素斋的准备只有日中一次,而且只有一菜一饭,所以时间上颇为从容。她双手合十送走了小沙弥后,也不急着做饭,只把帕鲁放在一旁,然后席地而坐,四只眼睛齐齐望着佛会现场,任如屑花瓣拂过脸颊,阵阵莲香送入鼻端。
不过一会儿功夫,阿婉就腻味了——虽然字字清楚,可组合起来的词句她从头到尾没听不懂一句。想那立地成佛的大造化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得的,她这般想着,索性起身丢手,在打个大大的哈欠之后,安心的准备起斋菜来。
为了防止宣讲者口干舌燥,她选择既可充饥又可作菜的米饼作主食,再烧一锅浸润去燥的甜羹作辅助。
雕棠米混杂天罂黍、彧奇稷,过水上笊篱蒸上之后,阿婉又把去了皮的延生果放入兑了清泉冷水的砂锅里。
白玉一般的雕棠米蒸熟之后,粒粒莹白透亮;再搭配上红色的天婴黍、黑色的彧奇稷,只看着就觉的赏心悦目。
再把腌制好的褐色柲根茎切成米粒大小碎丁;把质弹而肉厚的旎腴菇过油炒熟;所有的菜丁绊入三色米里,晾凉之后拍成巴掌大小的饼子,一个个帖在加热的厚壁的锅沿处。
这一切做好之后,砂锅里的延生果也已煮得烂软溶融、汁浓乳白,再淋上一大勺粘稠淡黄的蔗饴,就敞着锅盖慢慢晾着。
阿婉收功一般呼出一口气,再转头看向一直没有动静的帕鲁,这才发现它的怪异。
在她原来坐的石头上,帕鲁两只后爪如人形般盘坐一起,两只前爪也在胸前双手合十。一双弯弯的眼睛半睁半闭着,连向来不安分的尾巴都安静的低垂着。
那么禅意的姿态像模像样的出现在一只灵兽的身上,叫阿婉好一阵可笑:它连平日里拐弯的话语都理解不透,又怎么可能参悟什么机锋?!
她正想一巴掌把它拍醒,却看见帕鲁头上的几只粉角如褪色般发出忽明忽暗的柔光。
难道自己真的错看了它,它还真的具有些佛缘?阿婉这般想着,又把快伸到它头上的手又收了回去。与此同时,一道强光陡然笼罩在帕鲁身上。
轰!伴随着巨大雷声,整个高地都随之剧烈颤抖。帕鲁周遭的石头被劈作碎块,小山一般把它覆盖起来。
一旁呆若木鸡的阿婉好久才回过神来。她扭头看看自己的斋菜,除了沾染了几瓣天上落下的花瓣,一点也没受到殃及;再看看她自己,也没丝毫损伤。
特么渡个劫都这么仁义,这是遭遇了多大的造化呀!阿婉艳羡的看着小土包摇摇头,这才不急不忙的拨拉着石砾寻找它的踪迹。
“女施主,切勿动手!”一个洪亮庄严的声音喝止她。
这是她的灵兽!难道她还没有处置权了?她挑眉不耐烦的看向来人,这一看之下,她才吓了一跳——我去!这么多人!
放眼望去,一片锃光瓦亮的脑袋,其间还夹杂着几位美髯长发者。站在最前边的,同她说话者却是位头顶黑髻,面相庄严慈悲的金衣男子。
阿婉见诸佛众星拱月般围绕着这位尊者,猜度他便是大日如来,所以轻慢之心遂收起十之八九。可是阻止它查看帕鲁伤情,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大自在。她赌气一般负手,目光看向站在最后边的乌凉。
就在短暂的静默之后,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声从石包处响起,很快石包的裂缝慢慢变大,一个洁白的巴掌大小的头顶从石砾中钻了出来。
“啪——噜”一个宛如开玩笑般随意捏制的娃娃露出完整身体。
娘呦!这货怎么这么丑!阿婉龇牙咧嘴,险些被修成人形的帕鲁丑哭。
“这会是转轮圣王转世?”一个质疑的声音不大不小的响起,刚好能保证被所有人听见。
如来微微一笑,还未做出解释,便看见满天花雨卷作长龙,盘旋着直绕法坛而去,眨眼之间将法坛“啃”作梨核模样。刹那间金光大作,法坛炸作平地,莲花状的灰烬里,一朵水玉精莲徐徐绽放,莲盏里赫然还卧着另一个粉雕玉琢的婴孩。
“怎么会出现两个婴孩?”
“历代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啊!”
“到底哪个才是转轮圣王?”
……一时间,诸佛也迷惑了。
这不是宣扬佛法的大会吗?怎么突然冒出两个孩子?而且其一还是她亲自带来,“看着长大”的小灵兽!阿婉更糊涂了,她不关心那个莲花包裹的孩子,只看着满脸泥灰的丑娃犯了愁——养娃的经验,她可是半点儿没有啊!但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灵兽,被冠以什么转轮圣王的名号被人夺去,她又不大甘心。
“我不懂你们说的什么!什么什么王?这不过是我自小养大的灵兽罢了!还是青华帝君赠予我的,不信你们可以问他!”阿婉思来想去,终于还是决定护住帕鲁,毕竟这孩子张嘴就是啪噜——是她的帕鲁没错啊!
“这怎么……”诸佛为难的看向如来,都等着他做出决断。
如来并不言语,只随手托起帕鲁,又几步走到法坛处,用另一掌托起莲落里的婴孩,左右各看一眼这才微笑着道:“天道运转之精妙岂是我等可以言说的?今转轮圣王既出,我佛法度化之功即毕。无论圣王还是缘者,皆是应运而生,自有其命定之数,又何须执着分辨?一切由着他们去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