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画!霄焰感觉到腰间松懈的刹那,完全进入到人我两忘的境界。此刻他在做着什么、想要达到什么目的,全然都不记得了,天地间就只剩下他对那幅美人图的担忧。
因为他的一瞬迟疑,那姑娘身体失衡的向后倒去。在他身后,那洁白素雅的卷轴却去势不减的坠向水盆的方向。
就在他后知后觉的转头刹那,那卷轴距离铜盆只剩下一尺距离。
呀!围拢的众人同时倒抽一口凉气。虽然他们也不知那画中女子的模样,但亲眼见过霄焰的珍视,他们不觉也陡生出可惜之意。
眼见着那卷轴一端就要擦过盆沿,突然一道白光闪过,竟撞着那卷轴上端,旋转着出了铜盆的范围。
钉!伴随着一声玉石铮鸣的清音,一根牙簪偏钉在博古架的最下一层屉格上。
簪子划断了卷轴的缚带,却挂住了卷轴最上端的绳带。整张画从一尺的距离滚落,徐徐铺展在地上。
阿婉挤得最是靠前,一眼看见那画中女子的模样。乌发堆云、削肩蜂腰,虽然身量看着尚带稚气,但那眉眼间的天真、清雅却是叫人见之忘俗。
琴卿?!阿婉喉头一滞。一时间震惊、欠疚、感动、懊悔齐发于心。
如果不是她告诉天关子琴卿喜欢绘制奇花异草,他也不会在妄难世界因为采摘若木花而深受重伤;如果不是她帮助琴卿逃开情劫,重新修炼成人的天关子也不会错过他在凡间可能的与琴卿的相会……
她在妄难世界里找到御心惑术的机缘,本是源自天关子的指引;可身怀大恩的她却阴差阳错插了天关子几刀。
原来自己也并不符合自我认知中的好人。
阿婉望着霄焰眉眼中的风霜,心中又一阵剧烈疼痛。
霄焰看自己的爱画丝毫无损,这才快步走过去把它小心翼翼收起。他不敢再把画插在腰间,只用两只大手握的牢牢的。
“这些钱留作掌柜的修缮画舍,剩余的就算作是霄某给你们造成的这么多麻烦的补偿了。”他把一个钱袋全部交到掌柜手里,又转头把象牙簪子交给阿婉:“多谢姑娘出手相助,今日叫你看笑话了!”
阿婉看着这般周全而孤寂的霄焰,一时竟不知该张嘴对他说些什么。
霄焰不待阿婉反应,抖一下衣袍闪身离开。在走过那女子跟前时,他甚至连眼神都吝啬给她一个,任她那般狼狈的躺在地上,半天还未挣扎起身。
“嘁——有个宗主老爹有什么了不起?你功夫那么弱鸡、长得还丑——又凭什么和我争霄焰哥哥?”
阿婉看那姑娘就要起身,眼睛里却是死不悔改的疯狂执着,遂站在她的跟前骄傲的挑衅。
那姑娘恍惚察觉有人走到身边,还以为是有人过来搀扶。突然听了阿婉的话,不禁气的七窍生烟。
凭心而论,她的相貌至少也是中上等,再加上习武修炼,身姿打磨的英姿飒爽不说,就连神情里也带着冷傲出尘的气息。不知有多少男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而现在竟然有人扬言指责她丑?!
她猛然抬起头来,正要愤愤不平的挑剔来者的容貌,但对上阿婉眼睛的刹那,就像烈火遇见冰水,所有的不平瞬间消失不见。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森冷的似初融还寒的冰雪,清亮的如同潋滟晶亮的明镜;直把那姑娘照得畏缩粗鄙不堪。
阿婉见那姑娘眼神开始闪躲,羞惭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知道她对霄焰的觊觎散了大半,这才抬起下巴,端着精致小巧的脸颊傲然离开。
“诶,阿婉姑娘……”一直跟在阿婉身边的那个学舌男子,见她负手离开了连忙开口喊她,但话才出口,他就遇上了师妹怨毒的眼神。
完喽——见识到这丫头耍横、挨打、被捉弄的丑态,以后还不得被宗主捉着给小鞋穿?
他顾不上给自己一个嘴巴,只自欺欺人的用手捂住脸颊,装作没看见她的模样也悄悄挤出人群;心里边越发坚定了要抱紧阿婉大腿的决心。
走了差不多百十来步,大街上的人终于稀少起来。
最前边走着的霄焰大步流星,中间跟着阿婉小碎步紧追,最最后边的男子干脆一溜小跑,还不住的大声吆喝:“霄焰!霄焰!你走慢点儿啊!没看见阿婉姑娘都追不上你了?!”
霄焰听见男子的话,猛然刹住脚步。他想到什么突然转身,正好被匆匆赶上的阿婉撞个满怀。
男子担心他们这一撞再撞出点什么,越发加快了脚步追赶过来。
霄焰一双长臂扶住阿婉,和她拉开尽量宽的距离。
“姑娘帮忙救回画作,还无偿赠予药丹,这份恩情霄某不胜感激!但姑娘也看到了,霄某早已有了意中人,姑娘若是错爱,还请及早回头……”
“回个……”阿婉被他自作多情的严肃模样气到跳脚,本想怼他一句“回个屁”,但怎么都觉着是骂自己,这才半道改了措辞:“回你个头!我从来就没喜欢过你好不?”
“不喜欢我?”霄焰觉得难以置信:“那你之前干吗对我那么好?那药丹那么珍贵,你怎么就凭白赠于我了?”
阿婉踮脚狠狠给他一巴掌:“什么叫凭白?我明明凭的是:我人傻!我丹多!有钱难买我乐意!”
噗——才气喘吁吁赶上来的男子,一见这情景不由笑出声来。但笑过之后,他又有些担忧:亏他一直把霄焰当做假想敌竞争,闹了半天阿婉根本就不喜欢他啊?!
叫人高兴的地方就是他作为阿婉的追求者,现在还没有竞争者;但新的挑战摆在他的面前也很难克服。因为现在人姑娘说了:人乐意,这可怎么破?
阿婉见霄焰脸色难得涨作猪肝色,心里这口恶气才算是出了。她略微缓和一下语气又婉转道:“亏的你也是个实诚坦荡之人,满脑子都在想些什么!难道……难道这世上就不能有……有兄妹之情么?”
霄焰听完阿婉的话,酱红的脸色终于恢复如常。他狠狠拍着自己的脑袋自责道:“原来竟是这样?!我这榆木疙瘩的脑子还真是不开窍——叫妹子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