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刀的话成功的引起了赵高的兴趣,虽然直觉对方嘴里没什么好话,但他就是想听一听,不同于他自己的另一种解读方式。
“喂!你别听他乱说!他又不是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心里对你的评价认知?!”阿婉不待赵高说话,就先一步朝他做出解释,试图把他的这种想法扼杀在萌芽状态。
开玩笑,小刀嘴里的话能听吗?!那可是字字见血、句句诛心、杀人于无形的利刃!怎么能主动犯傻找虐呢?!
虽然不得不承认,她心里的小邪恶使她沉浸于小刀的各种怼人语录里无法自拔,但那只是作为观众的、安全无虞的愉悦;一想到她自己将要作为小刀的逗猫棒,去撩拨一只蓄势待发的老虎,她就感到深深的恐惧。
她不停的苦口婆心的劝说着赵高,却忘了考量很重要的一点——好奇心。
因为她的百般阻挠,赵高对小刀的兴趣更加有增无减。他从容吃一口溶滑酸甜的山药泥,用一方帕子细细的拭净嘴角,然后才推开“碍眼”的阿婉,神色傲慢的斜睨着小刀道,“你说说看!”
“小刀!”阿婉阻止不了赵高,连忙又转头喝止自己的徒弟,但一切已经太迟了,小刀已经开始了他的讲解。
“红罗定用的是血,暗示着食用者的弑杀残暴;醋蒸鸡放许多辣椒意指专横霸道、喧宾夺主;丁香淋脍用的是滚油生肉,明显就是粗鲁、未开化;山药球之所以放山楂,那是因为乏味无趣,需要外在的调剂……”
……
一阵死寂过后,阿婉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虽然早已预见到这种结果,但亲眼见到赵高的脸色,如熄灭的灰烬般一点点冷沉下来,她还是控制不住的绝望。
“是这样吗?”赵高扭头看向阿婉,半眯的眼睛里散发着危险的光:“他说的对吗?你对我就是这样的评价?”
“不……当然不是!”阿婉慌忙做出辩解,理智告诉她:没有强大的力量抗衡,此刻绝不能在把这个魔头给得罪了。
“那你倒是来解释给我听呀!”赵高不看她,只用一手支颐,一手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
“呃——”阿婉的嗓子一阵发紧,但此刻她已顾不了许多,“我做些菜只考虑的是你的味觉体验,和你这个人本身并没什么关系……”
“呵……”赵高轻笑一声,“听你话里的意思是:承认你这小徒弟对我‘人本身’的描述喽?”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阿婉连连摆手。
小白狠瞪一眼小刀,如果不是他逞口舌之快,如何会把阿婉置于如此险境?而小刀压根儿没理会他那埋怨眼神,只顾着为这般委曲求全的阿婉深感心痛。
玄冥感受着店内一刹那涌动的暗流和四起的杀机,猛然站起身来。“赵高!你别给……脸……不要,欺人……太甚!凭你什么……来路,以这般……不入流的手段……逼迫一个姑娘,传出去……也是个笑话!”
赵高不知是因为玄冥的话受到触动,还是积攒的情绪总的爆发出来,一双眼睛变做紫红:“说我不要脸?!你要么?挖空心思和阿婉套近乎,还一连送来俩蠢蛋当学徒,知不知道羞耻俩字怎么写啊?”
“你……”玄冥本来说话就慢,被赵高拿话一激,表达越发卡壳。
“你什么你?!一个结巴还想追求阿婉?自不量……”赵高仗着嘴皮子利落说得越发过分,只是他那个“力”字还没出口,一大嘴巴子已十成十的力道落在赵高的脸上。
“你还有脸说别人?你呢?死太监!”小白的突然出手,把在场一众人等都给打懵了。
“放肆!”前有小刀的语言攻讦,后有小白的人身殴打,楼谴终于出离愤怒了。
他挥动一下衣袖,猛然合拢了大堂里的所有门窗,而后褪却肉身立于半空之中:“本尊素来最讨厌搬弄是非之人!凭你们几个喽啰,也敢如此羞辱本尊?今日——本尊就把你们全部留在这大秦的土地上!受死吧!”
楼谴的身体被荧紫的光芒包裹,漆黑的发丝无风却向上飞扬,十跟手指聚拢,凝出一个硕大的光球。那紫色的光球照耀着他的脸颊,也照进他一直封存的记忆。
“魔尊,属下昨夜撞见一人在和魔界之外的人私下接触,看那模样竟还巫嘉有七八分想象……”
“无凭无据,你不要乱说!”
“属下怎么可能乱说?巫嘉可是属下的妹妹!属下这么说又有什么好处!”
“你知道本尊属意巫嘉……”
“正是因为如此,属下才不愿看您一番心思付之流水!”
……
“巫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本尊?”
“魔尊不要逼迫属下……属下不能说!”
“巫嘉!难道你忘记了出任右使之初,给予本尊的承诺?!”
“属下没有忘……只是属下……属下有逼不得已的苦衷!”
“你有苦衷?那谁体谅本尊的苦衷?!即日起,本尊贬谪你去南俱卢的北疆镇守,没有诏令永远不得回返!”
“属下领旨!定不辱使命!只望此去之后,魔尊照顾好自己……还有,凡事多自己斟酌,莫信他人谗言……”
……
莫!信!他!人!谗!言!
这六个字就像是六把尖刀狠狠的扎进他的心里,一扎就是几千年。
多少年夜不能寐,多少年锥心蚀骨;直到遇到了阿婉,他心里的伤口才渐渐痊愈。
阿婉是巫嘉的徒弟,这种突然而至的传承和延续,叫他心灵得到救赎的同时,也深切感受到天命的厚泽与恩宠。
他想珍重的把阿婉保护起来,再不许她经受颠沛流离和外在伤害,却没料到就在今日,就在几个小妖的肆意挑唆下,他再次失了本心,轻易为难起自己决意珍视的人来——他痛恨这样的自己,更痛恨这三只饶舌的妖怪。
他决定先把这些小妖统统处理掉,再向阿婉请求原谅。
……
大堂里,紫色和绿色的光穿透幽暗各自割据一方,在交接处形成一道炽亮的墙,把阿婉的身躯纵向划分为二。她知道,战争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