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着尊严和倔强,阿婉最终也没有主动松开双手。
“识时务者为俊杰,负隅顽抗从来就没有什么好结果!”
没有了别的阻碍,轻航道人像猫戏老鼠一般优悠。他故意不给阿婉施定身咒,消遣着,用捏断骨头的力气,把她的手指一个一个掰开。
左手的五指张开,手里边什么都没有。
他不见丝毫气馁,转而又去掰右手。
阿婉看着轻航道人热切的眼神,轻而易举的把如钩的目光投放进他的仙魄。
心里边,嗜血的一面在疯狂叫嚣:钩!钩!钩!就像钓鱼一般,把他的仙魄钩离仙体!叫他眨眼间魂飞魄散!
受着这么莫名的声音的蛊惑,她不由自主的舔一舔嘴唇。
虽然轻航道人魂飞魄散于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处,可她就想感受那仙魄撕碎如头绽礼花般的绚烂。
阿婉不动声色,眼神继续游走于轻航道人的仙魄,搜索着一击即中的命门。
“小丫头……老叫花子提醒你一句:‘眼睛擦亮!冰虽寒冷,亦可为刀……’”
不知怎么的,就在她心心念念的执迷于轻航道人的死亡时,那个不知身份的老叫花子的话突然又回响在她耳边。
她倏然一惊,思量再三,终于慢慢的、不动声色的退出轻航道人的仙魄。
和阿婉沉溺于心魔不知疼痛类似,轻航道人也完全不知自己方才就在魂飞魄散的边缘游走一圈。
他浑然不觉的继续用力掰着阿婉的手指,直到整个手掌全部暴露在眼前。
五朵莲瓣正对五根手指,就像割破了手掌流出的大片血迹,又像是盗取的火种烈烈燃烧……
“嘶——”轻航道人倒抽一口气,就像是怕被烫着一般丢开阿婉的手掌,而后指着她手中的胎记问:“你这是从哪儿来的?”
“你特么瞎啊!当然是娘胎里带的!”阿婉渐渐恢复感知,手指的疼痛全部袭向她的心头,叫她对轻航道人厌恶愈发加深。她咬牙切齿的说完这句,感觉还有剩余的力气,便拼命的朝他狠啐一口。
轻航道人没有躲避,也没抬手去擦脸上的那口唾沫。他出神的盯着那块胎记,久久沉吟不语。
这丫头的胎记这么特殊,叫他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西贺洲的那位释尊。若她是某位菩萨历劫下凡,那他不久的将来——简直不能想象。
他头痛的扫一眼自己肆意造成的破坏,捡起那本还没来得及查看的羊皮书卷落荒而逃。
……
他走了?真的走了?
阿婉抱着那只黑色的小狗和那只白色的小猫,难以置信的一遍遍扫视着大堂里的一片狼藉。如果不是她,他们都不会受到牵连,也不会遭此噩梦!
现在,徐福晕倒了,肖勇、吴正、罗平和魏石头受了重伤,就连玄冥送她的两个小徒弟都被打回原形……她自责、懊悔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油灯里的油燃完了,如豆的灯光也熄灭了。大堂里一片漆黑,但阿婉的心里一角却慢慢的明亮起来。
原来,她怀里的那两小只察觉到她低落的情绪,分别占据着她的左手和右手,用舌头一下下舔着她的指尖和手背。小白的舌头上带着刺,小刀的舌头温热而湿滑,但那一点点的摩挲,就像一盏盏云灯驱散了心头的黑暗,叫她心生温暖和感动。
没错,身边的人确因为自己而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但那正是因为他们对自己的深沉守护和期待。倘若自己因此而颓废下去,那才是因噎废食的傻瓜!
她想清楚了这点,坚定的从地上站起来。一切都还存在着挽救的可能,不是吗?
她先在油灯里添了七八成油,重新把灯引拨的亮亮的;而后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善后。
小白和小刀因为受了追魂鞭的鞭打,想要变回人身恐怕还需要很长时间的修养和滋补。她从如意袋里摸出两颗十全大补丹,细细的研磨成粉,又拌上煮熟的热牛乳,一点点喂他们服下,心里才略微踏实些。
肖勇他们因为第一次摔倒时跌到了骨头,而且那时还头脑清晰,所以她没敢擅自挪动他们的身体,先进行了简单的固定和包扎。至于那些变身为妖的记忆,她则冒着被轻航道人回返、发觉的危险,以入魄的方式逐个进行了修改和抹除。
在他们所有的人里,徐福应该是受到伤害最小的。但为着他的仗义相助,她还是决定帮他一个大忙:先给他改良了丹药,再送他一个奇妙梦境。
……
所有事情做完,天才蒙蒙亮。
阿婉清理着桌上的残渣,听着他们均匀的呼吸声,暗自想着心思。
“小的……小的知道了!龙王爷饶命!饶命啊!”徐福嘴里说着些奇怪的话,突然坐直起身,一双还未睡醒的眼睛,因为梦里的惊吓而睁得大大的。
“怎么?作噩梦了?”阿婉停下清扫,难得以关切的表情望着他。
徐福没有做答,只愣一愣神,转着发痛的脖子艰难的看大堂一圈,而后才捂着脖子问:“那位方士呢?”
“逃跑了呀!你撞他那一下他还没缓过劲儿来,就又遭到小白和小刀的偷袭。”她把簸箕里清扫的碎渣展示给徐福看,“瞧瞧,连瓷盅都砸碎了……他被打的晕头转向,勉强支撑一会儿,便寡不敌众逃跑了。”
“哦,这样啊。”徐福随口回应一声,但心里怎么琢磨着都觉得匪异所思。“那小白他们呢?还有你爹……”
“他们都回后院休息啦!要不是地方有限,他们倒是想把你一并留下呢!”阿婉不由自主的瞥一眼桌脚蹲着的小猫和小狗,又随口给他一个敷衍的答案。
“咦,”他顺着阿婉的目光望向桌脚,但注意到的却是四个东倒西歪的黑色玉瓶,“这是什么?他拿起一个瓶子轻轻摇晃着猜测。
“哦,”阿婉不以为意,“这大概是那位方士仓皇逃跑时落下的。”她把头也凑过来,“要不咱们一起看看?”
徐福点一点头,拔下玉塞。
骨碌!几粒指甲盖大小的白色药丹滚落在手,不仅带出淡淡的香气,还暗暗有云雾般的光泽流转。一看就比他炼制的“仙丹”好上太多。
他顾不上羞赧和记恨,心里先涌上一阵窃喜:“据我观那位方士品行好像不大端正,这落下的药丸恐怕也暗藏蹊跷。不如我拿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你请便!”阿婉陪他绕这么大圈子,终于达成自己善意的结果,此刻只想把他立即驱赶出门。
“那我走了?”徐福把四个玉瓶全部收入怀中,又试探一句离开。
赶紧的滚蛋!阿婉这般想着,一个要紧问题却在此时浮上心头:“等一等!”